第60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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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关城门！拦住他们！”帝京城内，守城的将士得了命令，立刻赶来城门前通报。
大队士兵立刻举起□□，将那些欲涌进城的难民制止在城外，有些百姓拼了命要冲进去，被守城士兵用□□挑死。
厚重城门缓缓落下，一道宽阔的护城河阻隔了他们从西北跋山涉水而来的进城之路，阻隔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他娘的，这下怎么办？我们算是走投无路了！”
被拦在城外的难民只觉已被帝京抛弃，如今无食物无住所，真是穷途末路。
“若是想活命，就去帝京城南岸的弱水畔。”
忽然城墙角落里，走出几道身影，当先一人身披斗篷，沉声对这些难民道。
……
刘长庚驾马疾驰，只身来到帝京城南岸的弱水畔。
却见弱水边并无一人，只有微微一人被绑在靠近弱水畔的树前，头颅低垂，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刘长庚看了看四周，寂静黑暗得令他觉得蹊跷。然而没有办法，他依旧下马，谨慎上前，从怀里抽出短剑割断绳子，蹲下身把微微抱在怀里。
“微微……”他轻轻唤着她，却见她眉头纠缠在一起，虽闭着眼，却似乎在经历着什么。
“你睁开眼看看我……”刘长庚心急，她似乎陷入了梦魇。
微微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幻境，那里满是哀嚎声，无数人死去，尸体满地，血肉飞溅，白骨森森，如地狱般恐怖。四周是血红色的天，血腥腐臭的气味让她作呕窒息。她想逃离这里，却被四周骨瘦如柴、缠满绷带的人拽住身躯，那些人的眼睛猩红满是怨气，向她张开大嘴咬去……忽而蓝光一闪，惊涛巨浪袭来，将这地狱般的一切都淹没。
“不……不要！”微微猛然睁开眼，却见自己正在刘长庚的怀里，他的眼睛深邃沉稳，让她心安。
“长庚，你来了。”微微满脸泪水，扑进了他怀里。
“嗯，我在这儿，别怕。”刘长庚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有个黑衣人把我带到城郊，给我吃了什么东西，我就逐渐出现了幻觉。”微微晃晃疼痛的脑袋，“可是那些似乎也不是幻境，太真实了，声音，色彩，味道，都像是真的一样……”
刘长庚还欲问她，却听见身后有一队脚步身靠近。
他扶着微微站起身，身后正是慕容靖，身披黑斗篷，悄然从远处里走来。
她身后跟着十六个暗影卫旧部，都是个个身着黑衣手持长剑，这些是暗影卫的最精锐的一批人。
微微一看见慕容靖的眼睛，像野兽一样的眼神，这是很熟悉的感觉。
“你是谁！”她问道。
“杨白微，想不到竟然是你。你可看见那些景象了？感觉怎么样？是不是令人作呕，令人恐惧，绝望？你你身边就是无边弱水，这些幻象都是从弱水来的，你既然能感受到这些画面，你可相信自己的身份了吗？你五年前沉入弱水而不死，这只能是拥有弱水神力者才能做到。而这弱水的力量，可吞没一切！”慕容靖直勾勾盯着她。
“什么？……长庚，她说的是真的吗？”微微惊道。
刘长庚心中一紧，他看着微微慌乱的眼，“微微，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可是……”
“那就听我的，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再问，我带你离开这里。”刘长庚说着，立刻拉着微微的手往前走。
慕容靖身后的一排暗影卫齐刷刷抽出了长剑。
“你以为今日你走得了吗？”慕容靖冷笑。
刘长庚目光一冽，拉着微微纵身上马，一手护着她，一手狠狠一扬马鞭，往前冲去。
慕容靖身后的一排暗影卫立刻闪身向两人拦去，刘长庚抽出随身带的长剑抵挡着，黑夜里刀光剑影乱作一团，以少敌多他坚持不了多久，只能速战速决。他找准一方杀出一道开口，立刻就纵马离开。
可是，纵马没走多远，两人就见远处一片火光，向弱水畔压来。
“铿！”一声刀剑碰撞之声，忽见一柄长剑自灯火处朝两人的马匹飞来，刘长庚用力一挡，将那剑打落在地，而自己也被迫停在了原地。
“哈哈哈！刘长庚，你今日算是无路可退了！”
这声音狂妄张扬，是他熟悉的声音。刘长庚抬头，只见林宇峰立于人群最前方，朝他逼来。
微微一惊，仔细一看那一大片举着火把的人群，却都是寻常百姓的装扮，只是个个骨瘦如柴，面黄肌瘦。他们有的手持铁铲，有的举着锤子，衣衫褴褛，却个个面带怒色，朝弱水畔愤然而来。
“他们是什么人？”微微惊道。
“怕是西北逃来的难民。”刘长庚看着林宇峰，愤道，“你们倒是煞费苦心！”
身后，慕容靖带着一队暗影卫暗卫也将两人团团围住。
“你们这些走投无路的人，背井离乡，如今却被帝京拒之门外，你们还有退路吗？”慕容靖在一片火光里，朝面前的难民高声道，慕容靖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切，嘴角弯弯勾起。
“你们知道，唯一的生路在哪里吗？”
她指了指身后的茫茫弱水，“就在这弱水的另一岸！”
人群看着这位突如其来的女子，一时不知所措，“你是谁？”
慕容靖嘴角勾起，慢慢往人群之间走去，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卷宗，“我乃慕容氏玄金皇帝之长女慕容靖。这是黑羽翼族的秘密，被我父皇破解了。你们可知上面写的是什么？对岸就是一片富饶的土地，是被弱水之力阻绝的土地！而打开封印的办法，就是汇集八十一枚黑羽翼族的金羽翼的金丹！”
“这些黑羽翼族人早就知道，可是他们从未告知天下人！而是借着自己的荣耀，要天下人对他们俯首称臣，哪怕每年都会有无数人因饥饿寒冷而死，他们也绝不愿说出这个秘密，打开封印。”慕容靖立在弱水畔的高地，朝前方人群高声道。
“……什么！”
“这怎么可能？”
“我们从来就没听过有这回事！”
人群中，大家都一时惊异不知所措。
“你们若不信，且往这里看。”慕容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正是一颗金光熠熠的珠子。
她将那颗金珠投进身后的茫茫弱水里，只见金珠落入之处，果然像是封印欲开之模样。平静的弱水忽泛起金蓝交织的光芒，周围的水面忽泛起涟漪，巨浪翻滚，光芒愈发强烈，但远处仍是茫茫然一片黑暗。
“我慕容氏历经三十年获得了八十枚金羽翼凝成的金珠，只差最后一颗，便可打开弱水的封印。”慕容靖指向了刘长庚，“而拥有最后的金羽翼的，就只有他！黑羽翼族最后的血脉！”
“你们还在怕什么？千年来你们在这贫瘠的土地上挨饿受冻，痛苦而死。而黑羽翼族明明知道对岸就是另一片天地，却从不公布于世，而是极力隐瞒，借着自己的神力欺骗世人，坐拥夜宏宫，享尽荣华尊贵。多么自私的族人！他们配你们的敬仰，配做这天下人的主吗？”
微微在一旁听了，一时难以接受，“长庚，她说的都是真的吗？原来这就是黑羽翼族的秘密吗？”
刘长庚皱眉，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当时他知晓了这秘密，也着实难以接受。他知道黑羽翼族这样做，是对这岸人民的不公平，可是……
“竟然是这样！”
“黑羽翼族人原来可恶至极！”
“咱们这里几乎每隔十年就要爆发一次□□，他们却任由我们饿死，冻死，染病而死！”
“真是可恶至极！”
人群之间爆发出一阵呼喊。
刘长庚看了看身旁，是大片的难民，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却都面带愤怒。远处火光跳动，仍有祁宁城逃出的民众闻声而来，将他团团围住。
这些愤怒的百姓……看来他今日走不了了。
慕容靖真是好算计。
他坐于马上，神色却依旧平静，没有多少慌乱与震惊，只是将她护在怀里，同时稳稳举起了长剑。
“刘长庚，你还在硬撑什么？你的毒根本就没有解，如今已经近五个月没有吃解药，你还能坚持多久？”人群当头，林宇峰看他装出一副泰然之态，大笑道。
“什么？”微微心中一惊。
刘长庚没有说话，他目光一转，对上了微微慌乱的眼眸。
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满是晶莹的光。
“他，……是胡说的，对吧？”微微在他怀里抬头，“你的毒，已经解了，沈凌偷来了药方，对吧？你告诉我啊……”
他的神色依旧平静如水，只是那滴滚落的泪珠告诉她，他隐瞒了这么久，心里有多么煎熬。
“还在等什么？他中毒已深，你们尽可逼他交出金珠，冲破封印！”慕容靖厉声道。
身旁的人群面面相觑，依旧犹豫忌惮于他的身份，不敢上前。
慕容靖却一挥手，身后的暗影卫立刻闪身向两人扑来。
一旁的民众看有人打头阵，也有胆大的汉子鼓足了勇气，抄起手中的木棍，朝前方扑去。
一时间，无数只铁器刀棍从四面八方用上前来，形成一个逐渐收缩的圆，毫不留情地朝马上的人扑去。
却在霎时间，众人只觉厉风呼啸，再反应过来时，刘长庚已抱起微微离开马背，踩着漫天的兵器而起，与此同时，纯黑色羽翼将两人直接带到了弱水之上。
微微却惊道：“长庚，你的翅膀……为什么没有了金芒？”
“你到底做了什么？”
刘长庚没有回答她，他只是静静看着她，贪婪地看着她的眼睛，想把她的样子永远刻进自己心里。
他扯出一抹笑，这是微微最寻常见到的笑，是带着安慰与柔和的笑。他总努力让对方让他人感到舒服，感到开心，不想把自己的悲伤显露出来，不想让自己的忧愁烦扰他身边的人。
他道：“微微，对不起，我失言了。我没办法和你永远在一起。”
微微的脑袋嗡的一声，心紧张到了极点。
“长庚，毒没有解，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和你一起死就是了。可是我求你，不要让我离开你……”
刘长庚没有再说什么，他那双失去金芒的纯黑色翅膀依旧震撼庄严，他俯下身子，抱着微微，再没有犹豫，急速往弱水方向而去。
微微心中慌乱至极，她感觉到自己里弱水越来越近，颤声道：“你要做什么……”
“微微，忘了我吧。”
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敢！你敢把我丢进弱水，我就永远也不会原谅你！“微微死死抓着刘长庚的衣袖，急声道。
“求求你，我不要忘了你……不要忘了你啊！”微微的眼泪夺目而出。
她紧紧抱住刘长庚的身躯，用力压上他的唇，紧紧地压着，吮吸着他的味道，他的温度，他唇齿的清香和苦涩……她真想一辈子沉浸在这温热里，不想分开。
刘长庚似乎有一刹那的犹豫，又似乎没有，他用尽全气，将怀里的微微狠狠一推，他的唇与她相离，他亲手将她送进了弱水里。
“不……不要……”
微微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被弱水不断吸进去，慢慢往下沉，她死死伸手想要离开弱水，盯着水面外的那个身影，他的眼睛想黑曜石一样深沉，他就那样静静看着自己沉沦下去，离开这里，忘记这一切。
她急速往下沉，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了。她想哭，可是连眼泪都融在了水里，她没办法离开这里，她只能任由自己不断沉入水底，不断沉入黑暗。
她觉得自己的手上正有什么东西在消失，伸出手一看，手腕上的银手镯正在布满蓝色幽光的水里慢慢消散，她发疯似的抓住自己的手腕上的一抹银色，“不要消失啊！！“
可是没有办法，水里似乎有无匹的力量，这力量她挣不脱，抗不过。
她忽而觉得有什么东西，就像这银手镯一样，在逐渐消失。
她这五年来的记忆被迫抽出脑海，散在水里。
初见的第一面，如墨竹般的身影，上药时忐忑而欣喜的心情，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略冰凉的唇，温和的身躯，清淡的语调……
赵大哥，芸儿，狗子，小娟儿，小虎，独孤山庄的兄弟们……
“不要，不要忘记啊！！！”
微微用手指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她胡乱抓着自己身边那些幽幽的蓝光，她拼命想要再次回忆起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难忘的记忆，可是他们已经变成模糊一片，在她脑中不留任何痕迹。
“不要……忘……”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心被那力量蚕食的得千疮百孔，已然像是被掏空了，只留下一个麻木的躯壳，只留下那句话……
“对不起……忘了我吧。”
她整个人都像是麻木了一般，只有那双眼睛还睁着，像是空洞的冰洞，钻满了风。
良久，她终于慢慢闭上眼，在这黑暗的世界里沉沦漂浮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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