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商讨
女方家管男方家的事虽说不好看，但他一个纨绔家家还有什么好名声在，至于自家，也不在意那些虚名。总归把日子过好了才是正理。
这么想的话，嫁到永安郡王府倒也不是很糟糕。秦凝月勉强笑起来，可眼神落到桌上那卷刺眼的明黄上，她还是觉得难平。凭什么呢？明明是贱男人忘恩负义，出尔反尔，最后却是她的女儿承担这样的结果，受到这样的折辱，难道坐那把金椅子的人就能这般不讲道理吗？
心中再如何愤愤，却终究还是无可奈何。
明清音拉住母亲放在桌上攥成拳的手，轻轻掰开她的手心，交握，然后抬头露出一个适意的笑。她的语调依旧轻柔和缓，极为悦耳动听：
“娘亲，嫁给永安郡王也很好的，我嫁进去了就可以当家做主，没有人可以管我。而且先郡王和世子都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先郡王妃也是很有才华的人，我很愿意嫁给郡王的。”
明清音说的是实话。反正她没有喜欢的人，书上所写的那种刻骨铭心叫人欲罢不能的爱情她也没有遇到过，现下嫁谁都可以。
人生的乐趣有那么多，爱情不是必需品，嫁人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或许嫁与别人都不如嫁郡王呢，他府上没有了长辈，更方便她回家找爹娘。
秦凝月定定看着女儿。
看到她眼中没有半分阴鸷与不快，完完全全就是一副自然淡定的样子，或者说，还是不在意。
女儿没有开窍，她清楚的知道。
她的女儿，性子里有着超然的豁达。此前一直令她又喜又忧。
忧的却是女儿太过豁达。女儿总要嫁到别人家，他们陪不了她一辈子，也很难保证未来她身边的人会同他们这些家人一样待她，万一那个人仗着女儿不计较一再越线可如何是好。
现在想想，或许都是喜事不是吗？不用担心她离他们远了，又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不靠谱的男人，被人欺负。他们今后依旧可以正大光明的照顾女儿。
毕竟哪家的小夫妻都是需要长辈教导的。
此时，明二哥却开口了，他语气很是迟疑：“那个萧瑾瑜，我觉得他不简单。”
其余人齐齐看向他。他先忙跟妹妹解释了句：“萧瑾瑜就是永安郡王。”
“怎么个不简单法？”
明清易的眼眸格外深沉。
明太傅也明显变了眼色。
“我前两年在大街上曾与他打了个照面。那是我印象中第一次注意到他。”
“当时他在马上，与另一个纨绔同伴调笑对话。说的都是些玩乐的话，语调却抑扬顿挫显然很是投入。”这应当也就是他们的人生乐趣了吧。当时想到这里，他也是觉得有趣，人生百态，他的人生乐趣就是做生意。各人有各人的爱好，这才是人生嘛。
“他的眼睛太深太沉，完全不像是个少年人的眼睛，而且当时丝毫都没有笑意。明明他脸上带着再肆意不过的笑。可下一瞬我再看他的时候，他却是再正常不过了，完全还是纨绔子弟的模样。”
“后来我又与他有过几次接触，他却都是纨绔公子哥的样子，没有丝毫破绽。就好像那日的那一眼是错觉一般。”
“而且我能看出他身手很好，非是苦练不可达成的那种程度。”
这倒不是问题。
“他父兄都是功夫极出众的，他也是自幼习武，这算是家学传统，很正常。便是纨绔也不能忘本。”
“可……”话还未出口，就看到他爹对他使眼色。他这才想到什么似的突然住口。一拍脑袋，深沉怀疑的神色褪去，乍然轻松起来。“是我相差了。他还能怎么不简单，约摸就是他脾气有些差，偏被我碰到了一次。”
说着，他又皱起眉来，对妹妹说：“音音，以后他要是对你发脾气，先让绿衣揍他一顿，你再回家来。然后让我跟哥一起去教训他，非得让他乖乖的。”
明清音不禁笑道，听起来他有点惨诶。她自己的脾气其实也不好，他要是对她发脾气的话，她肯定会更不客气的。
秦凝月也忍俊不禁，却十分赞成道：“你二哥说得对。我们音音可不受委屈。”
一家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到了饭点。
一起吃过晚饭，明清音就回去了。
明家三个男人却一起进了明太傅的书房。
有些事得跟女儿讲清楚，有些事，却永远都不需要让她知道。头顶上还有父兄在呢，她只要开心的做她想做的就好。夫人也是，但夫人不好瞒，先能瞒多少算多少吧。麻烦事她们还是不掺合得好。
“你继续说……”
许久后，书房陷入沉寂。
“他家……”明太傅不禁沉吟，将一桩多年前的旧事缓缓道来。
先皇子嗣不丰，年过知命之年，膝下的皇子竟一个也没长成，遂死了心，从皇亲国戚中挑了几个孩子，悉心培养，最后挑出了当今圣上
其实，据闻当时先皇最初属意是的安国公，年仅九岁的小小少年，却已初露日后的如玉风姿，
腰背挺直，目光清亮中透出聪颖，先皇第一眼便看中了这个小少年，决定让他做继承人。本是为彰显帝王的亲和有礼，照例询问他可否愿意。哪成想竟被拒绝了。原因是小少年以立志做那守家卫国的大将军，去战场杀敌护国。
皇帝愕然，却也遂了他的意。
才从剩下的孩童中挑选出了包括当今的三名孩童，作为继承人待选。
这些倒也不是秘事，只是自今上登记后，提的人才越来越少直至没有。而且传言确实是真的。
那个小少年长大之后也如了当初的愿望，成为了一位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功名赫赫。
最后在战场上英年早逝。追封为永安郡王。
一年后，长子也战亡，只留下了家中的寡母与幼弟。
又过了几年，郡王妃积郁成疾，病逝。
命途多舛，亲人一一早逝的小郡王，无人管教，竟长成了京中一等一的纨绔子弟。
前两年领了工部一个虚职，只隔三差五去报个到。
书房里又是一阵低声絮语。
明清音回到院中，刚进屋坐下
只见她的四位贴身婢女齐齐跪下。
“小姐，行露有错。不仅管理失当，还疏忽大意。这般延时才注意到外界的消息，是奴婢的大不称职，请您责罚。”
作为总管其他人的大婢女，行露率先请罪，并实事求是，揽下罪责。
其他三人也纷纷告罪。
明清音却是愣住了。她却没想太多，本身她自己就事多，她的四个贴身婢女都有自己的职责。行露总管院中其他人，每日安排许多事下去，将她身边打理的井井有条；甘棠则贴身侍候，她更衣，梳发，研磨等都是甘棠的活儿；绿衣武功高强，出门时她总要贴身保护自己；芄兰负责对外事务以及库房。
各司其职，谁都很忙。她们一直都做得很好，她的生活也被安排的十分舒适。
今日的事，本就是偶然。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变故的。
所以说她其实不觉得她们有错。但疏忽，也好像确实是谈的上的，她倒无法反驳这一点。
“你们不必如此。”她站了起来，没有马上去扶她们，只先宽慰道：“谁都会犯错的。你们只是经验不足，略有疏忽罢了。不是什么大问题，记下了此次的经验教训，日后改过就是。”
说完，才俯身去扶她们。
本来还能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此时看着小姐毫无纤尘的美眸，她们却都忍不住落下了一串一串的眼泪。
只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
小姐不理庶务，待人也宽厚。她们却不能太过理所当然了。就像这次，那些流言蜚语昨天晚上就开始传到京中大大小小的地方，可她们却全都不知晓，直到今天下午，她们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犯了错，就要改！
行露在心中暗暗发誓，她定要成为小姐身边合格的大婢女。
于是，本朝第一位女性内务府总管在她的道路上起步了。此是后话。
芄兰擦干眼泪，拿出了一沓请柬，上前汇报。
“小姐，安乐郡主今日下午递了请柬来邀您参加赏菊宴，就在三日后，地点是京郊的别院。”
“姚小姐和林小姐都递了拜帖来，分别在明日上午、下午来找您。”
“陈小姐和赵小姐都在后日上午过来。”
……
“安乐郡主？我好像与她并不熟悉啊，这是她第一次递了帖子来罢。”虽有些疑惑，她还是写了回帖，应下了此次邀约。
又该出去走走了，听说安乐郡主的别院，菊花也是一绝，满园的珍稀品种。
赐婚圣旨自是一式两份，传旨到两家。
明家是一头雾水，措手不及。
另一家主人同样也是。
只不过与明家的愤怒不同，这家的主人却高兴地多吃了两碗饭，晚上还激动地睡不着。
只能爬起来，到院中练剑。
看着天上那轮皎皎明月，他张开手，默念：
“明月入我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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