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请假
班里少了一个人，但一直没人在意。
直到星期三的晚自习，张淮做到数学试卷后面的压轴题时卡顿住了，他习惯性转笔，题干中的关键信息早已被他圈画出来，他感觉这道题就差一个思路，还差一点，张淮抽出一张草稿纸在上面列着公式，就在他即将找到思路时，身边的座位被人轻轻拉开。
他偏头看去，是江书节。
他的情况似乎很不好，唇瓣干枯苍白，脸上也没有什么血色，右手一直捂着肚子，虚虚趴在桌子上。
仅看了几秒，张淮垂眼继续写着没有做完的试卷。
这是第二节晚自习，初中班级晚上都会安排三节晚自习的，第一节会轮流安排老师来讲课，后面两节则全是自习课。
张淮做完试卷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收拾东西打算出门去找林老师商量一下。他晚上得空出时间去武馆那边干活，上个星期没有跟老师说是因为事情太多而且有些突然，经过这几天的学习，张淮对自己的情况有了把握，晚自习的时间他可以用其他空余时间补回来。
或许是多活了十几年，再次做这些题目，张淮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好了不少，许多当时认为难破天的题在他这也只是套了层包装，内核还是一样的。
初中的科目很多，语数外政历地生，还有物理和化学。其中物理和化学会在这个学期进行统考，到了初三就只用学习与复习前面的科目。
张淮进办公室敲门时里面的老师正说起这次的统考。
“张淮，怎么了？”可能是最近张淮出现在办公室的频率比较高，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差不多都认识这个熟面孔了。
林老师不在，张淮摇头正想退出去时身后刚好进来一批人，其中一高个子还恶狠狠瞪了张淮一眼，张淮不明所以看过去，见是老熟人慢慢勾起嘴角，止住了离开的心思。
走在前面的教导主任明显在气头上，这已经是他抓住的第三批逃课的人了，这都快考试了这些人还天天逃课，要不是他提前让门卫去外面守着都还不一定抓得住这批人。
“说说，你们逃课要干什么？”教导主任让他们一列排开站，自己寻了个扇子扇风。
没有人说话，他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打算向这个中年男人妥协。
“赵斌，你来说！”教导主任叫住最高的那个。
四天没见，赵斌已经换了个发型，头发也染成了蓝色，所以刚刚张淮乍一眼看去没有认出来。
“没干什么，就出去玩玩。”赵斌站没站相，舌尖抵住上颚，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样子。
“去哪玩？”
赵斌笑笑，“还有哪玩？老师您不都知道嘛。”
“你！”教导主任深呼吸再深呼吸，目光一扫见着后边的生面孔，正要发作，张淮先说出他是过来找老师要假条的。
“老师，我是三班学生张淮，这次过来是想找林老师申请不上晚自习的假条。”
自从上次打那一架赵斌就知道这个瘦小子不好惹，现在见他在老师面前乖得像孙子的模样不由嗤笑。
“你笑什么笑，给我老实站着！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我前面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待会给我留在这一个一个给你们父母打电话，明天让他们过来开家长会。”教导主任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鼓起，好歹还记得这还有个学生的事要处理。
“你先过来，你们林老师家里有事，今天没来坐班，你说说晚自习为什么要申请不来？”
张淮站在桌子边见教导主任抽出请假条，理了下思路，“老师我觉得在家里学习效果比学校好一些，我是通学生，家里离学校距离有些远，太晚回去家里不放心。”
教导主任签字的手一顿，抬头仔仔细细看着张淮，忖度片刻道：“晚自习请假这事需要家长签字写知情书，你家里人同意吗？”
张淮点头。
“这样，你把这个拿回去给家长签字，明天我再给你批准。”有了前面一批人做对比，教导主任看张淮的眼神柔和了不少。
赵斌看着张淮轻而易举就拿到了请假条，立马跟着说他也要请假。
张淮刚出门就听见里面拍桌子的声音，他脚步没顿回到教室。外面天色黯淡星子两三，教学楼里灯火通明很是安静。
江书节还是趴在桌子上，似乎睡着了，张淮站在边上看了会，坐在后面的同学正在犹豫要不要拉开桌子给张淮进去的距离，就见张淮屈指在桌子上敲了下。
“同学，让让。”
江书节刚醒来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声音很冷淡，他是梦中猝然惊醒的，眼底还带着对梦魇的惧意，眼瞳漆黑有着点点惊恐意色，见张淮就站在边上，枕得太久而麻木的胳膊收回，嘴唇微抿，他起身给张淮让出位置。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学委从办公室走出来通知下周末月考的事情。
张淮本来不打算带书回去的，听见这个消息想了片刻还是找了两本书。
晚自习一下课大多数就急急准备回去，这种天气教室里面闷热的像个蒸笼一样，只有偶尔吹来的凉风才能缓解学生心中的燥意。
学校里的路灯不算多，隔上一段距离才有一盏黄昏的路灯。
赵斌带着跟班慢悠悠地走在花坛里的石子路上，他们被教导主任硬生生的留到了下课，想着今天晚上咬牙打下的电话以及父母的痛斥，赵斌心里就很不是痛快。
他们都出去了这么多年，摆明了不想管自己的样子，偏偏上了初中开始管起来了，装什么好心样，还有那老头多管闲事！
“斌哥，明天请家长的事咋办啊？我不敢再让他们过来了，上次开完家长会后我在家里就挨了两顿打，这次再请过来还不知道怎么解决呢。”
“那就不告诉他们呗。”赵斌双手插着口袋松松散散地叼着烟，无所谓的说。
“老头是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逃课的，该不会有人告密了吧？”
想到什么，赵斌眯起眼随意瞧着，“许猛那小子今天怎么没来？”
跟班的其中一个人想了下说：“上次打架的事情许猛没有瞒住他爸妈，这几天都学乖呢。”
最近遇见的都是些糟心事，赵斌没了好心情，转身问后面几个去不去喝酒。
有人害怕，今天刚被抓了就去万一又被抓可呢……
“去不去？”赵斌皱起眉，他眉毛下纹了一截黑色的线，皱起眉时凶神恶煞的。
身边有人出声道，“你怕什么啊？他不过就是一个老师嘛，还能怎么管？每次见着他我就来气，不去管那些好学生天天逮着我们抓，还板着一张死人脸，做给谁看啊！他生气，老子还气不过呢，我爸妈都没这么管过我，他算什么……”
晚上两点，初具雏形的夜市灯红酒绿，有着不同于白天的热闹。醉醺醺从酒吧里扶着墙壁走出来的人被冷风一吹头脑清晰了片刻很快又沉醉于虚无的梦幻中。
一群人勾勾搭搭拿着酒瓶从街道里走出，几人面色都带着酡红，明显喝了不少酒。住在附近的人都知道这条街道晚上不安全，容易撞见混混与酒鬼，这些人都是不讲理的，遇见个什么事都指不定。
巷子里的路灯不好使，兹拉兹拉闪着光。
赵斌对着酒瓶吹了一口，迷迷糊糊瞧见前面靠墙走着一瘦小身影，心里有些痒痒，正好他最近也没什么钱了。他指使身边的人上去把那个人拦下，自己迈着踉跄的步伐走过去。
“可惜是个男的。”瞧见是个男的赵斌有些失望。
那人被他们围着动都不敢动，身板子跟小鸡仔一样。
“遇见，哥几个是你运气好，这么晚了在外面晃悠……指不定遇见什么坏人！”短短一句话喝醉的人说得断断续续，身上的酒气冲天，赵斌打了个酒嗝，“这样，你把钱交出来，我们，我们就放你离开！”
蹲着的人不为所动，这班人急了，正要上手被赵斌拦下，“识相点，别扫了哥几个性！”
短暂沉默后，赵斌拿起钱凑近一看，“嘿，这还是只肥羊啊……”
“这是全部的钱了……”江书节额头浸着冷汗，腹中绞痛一阵一阵，颤抖着鼓起勇气说。
“哼！”赵斌拿钱拍了拍江书节的头，转身一个踉跄，身边的跟班嘻嘻哈哈笑着。
等他们的声音渐渐消失，江书节才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他本来是想去买点药的，没想到会遇见他们，幸好没被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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