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你说你放走萧毓泽,是陛下的主意?”景琪讶道。
舞阳也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叶兰亭。
叶兰亭愁眉苦脸,“可不是嘛!这是陛下做的大计,让我配合,你说我能不配合么?何况陛下说了,这事若成了,我的王位就下来了。我爹为了我这王位愁成啥样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你说我能不答应么?”
景琪:“那陛下为何不找叶王爷,反而找你这个纨绔子弟呢?”
叶兰亭叹一声,“都说我纨绔,陛下自然也听说了。一来说是要考验我,有点建树才给我王位;二来就我爹那脾气,你说他能答应这事么?”
“我爹这辈子,就是不想西北再起纷争,十多年前大宇被敌国铁蹄践踏的悲剧重演。他会冒险放萧毓泽回去?说得多好听他都会驳回。”
景琪幽幽地道:“你爹不敢冒这个险,你就敢了?”
叶兰亭喟叹,“陛下都相信萧毓泽,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萧毓泽要真的有危险,陛下会放心让他回北罗?陛下才是最不想大宇生乱的吧?”
“何况,苏雅有了身孕了。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舞阳惊呼出声,“叶兰亭……”
叶兰亭看她一眼,立马会意,“想什么呢?萧毓泽的。苏雅就在王府,不信你去问她。珠儿,你就是不相信我对你的一片心……”
“打住打住,”舞阳赶忙道,“咱俩没关系。”
景琪沉吟片刻,“那西凉公主呢?”
叶兰亭不经意看了舞阳一眼,没吭声。
舞阳立马叫道:“奚画扇逃跑你怪我?”
叶兰亭赶忙道:“没有没有。奚画扇是我生病时看管不利,让她钻空子跑了。说起来我还挺伤心的,画扇与我也算青梅竹马,她怎么就能在我卧床不起的时候弃我于不顾呢?谁跑我也想不到她会跑啊!唉,女人都不可靠。不是无心,就是无情无义。”
说着,瞄了舞阳一眼。
舞阳就要跳脚,景琪道:“既是你跟陛下商量好的计谋,你现在为什么又来找我们呢?这是机密,你没必要告诉我们。”
叶兰亭一脸苦唧唧,“本来也没打算跟你说。我这不是心里不安稳嘛。陛下扣了我爹、我姐,如今我娘也被抓到京都去了。一个爹就够分量了,还用得着把我全家都抓去么?”
“我现在孤零零一个儿,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舞阳插话讥讽道:“你文玉苑不都是你的女人?”
叶兰亭神情哀怨地看舞阳一眼,“我若有你,还要别人做什么?都是你不理我……”
舞阳就要暴跳如雷,景琪道:“你是担心陛下假戏真做了?那这你找我们也没什么用啊。”
舞阳一愣,“什么假戏真做?”
舞阳看看景琪,又看看满脸担忧的叶兰亭,“你是担心父皇会食言,扣住你家人不放了?不会不会。”舞阳头摇得像拨浪鼓,“你不也扣了我们吗?”
叶兰亭叹一口气,遮住朝向舞阳的半边脸,意味深长地看了景琪一眼,半晌道:“我们下去烤鱼吧。听说景琪的鱼烤得不错。”
“我去看苏雅,”舞阳看着叶兰亭道。
叶兰亭揉揉太阳穴,转过头来,满腹愁肠立马换成一张温柔缱绻的笑脸,“去吧。珠儿想做什么,我何曾拦过?”
“噫……”舞阳浑身冒着鸡皮疙瘩地走了。
景琪瞥了一眼叶兰亭,对他时不时的放电行为不予置评,“是想起我的话所以来找我的吧?”
叶兰亭苦笑一下,“什么都瞒不过你。是啊,你不是要合作么?让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找你。”
景琪一笑,“你现在可不算走投无路。”
叶兰亭:“未雨绸缪。真到那一步我找你,你未必帮得了我,我也未必对你有用。要合作自然要事先筹谋好。”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跟我合作?你现在可是五皇子了,应该有些什么想法吧?不然,你会稀罕处心积虑地回归皇室?”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利索。景琪笑道:“你这么想我,难保别人也不这么想。看来我是不争也不行了。”
“你是真想跟我合作呢,还是奉了某些人的命令来试探我的呢?”
叶兰亭:“我的底都交给你了。整个事情就是这样的。我现在处境堪忧,不,是我们叶王府处境堪忧。我找你合作自然是真心实意。”
“既如此,我劝你将萧毓泽截回。”景琪面色一肃,“他不能回北罗。”
叶兰亭一怔,随即苦笑道:“他几日前便走了,此刻多半已经过了边境了。你以为我还拦得住么?”
景琪端起茶,轻啜了一口,“也许运气在你这边,他路上耽搁了呢?”
叶兰亭目瞪口呆。
大宇边境。距离北罗尚有一箭之地。肉眼可见对面的北罗士兵一字排开,仪仗威武,旌旗飘飘。
萧毓泽心下一喜,带人快马加鞭而去。
倏然一箭飞来,正中马腹,骏马痛声嘶鸣,萧毓泽登时从马上摔了下来。
萧毓泽的侍卫纷纷勒缰,匆匆下马去扶。对面北罗将士大惊失色,就要越界过来救援。
倏地两侧出现两支骑兵,如从地里冒出来一般,不疾不徐地合二为一,将萧毓泽挡在了身后,威风凛凛,气宇轩昂,与北罗军队相对而峙。
萧毓泽眼睁睁看着对面北罗军队渐渐被淹没,视线所及,皆是大宇骑兵的马臀,不由急怒攻心,一口血哗地喷了出来。
“殿下!”侍卫们惊呼。
咫尺之遥,竟成了他再也达不到的距离。
身后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驶来,车上缓缓下来一人,正是俞啸延。
“萧殿下,请回吧。”
萧毓泽面色如纸。
水三千。
“你让俞啸延拦下了?”叶兰亭盯着景琪的眼睛,手不自禁地颤抖了几下。
景琪失笑,“你为什么觉得是我?俞啸延听我的?何况我自来西北,就一直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这几日你又把我关在水三千,我要做什么,能逃过你的眼睛,还是能逃过夜晞的耳朵?”
叶兰亭深深盯了景琪片刻,倏然站起,转身就走。
景琪嘴角微微扬了扬,悠悠喝完一盏茶,就要下楼。
“去哪里?”
景琪一凛,回头笑道:“原来是夜前辈,晚辈去给您烤鱼啊。”
夜晞一张亘古不变愁苦的脸,“是吗?你用王府的鸽子给谁传信?”
景琪一愣,尴尬一笑,“师父您知道了?”
夜晞:“我不是你师父,你也不是我弟子。你若念我点拨你武功之情,做事多顾念些叶王爷。他于国有功,于我有义,我不想他落个不好的结果。”
景琪松了一口气,一张俊脸漾起盈盈笑意,“放心,师父。叶王爷乃国之栋梁,我怎会跟他过不去?我若有能力,定会保他周全。”
京都城郊。郁郁葱葱的树林。一个绿衣女子伫立其中。
一只白鸽飞过,女子一声呼哨,鸽子变了方向,欢快地朝她俯冲下来,稳稳地落在她的手上。
女子摸了摸它雪白的羽毛,拿出一小袋黍谷和一小瓶泉水喂它,然后从它脚上解下一个小竹筒,将里面的纸条换了,重新系上。
鸽子吃饱喝足,又咕咕叫着,沿着来路去了。
须臾,女子从树林里出来,背着一个小竹筐,犹如上山采蘑菇的少女。阳光下露出一张明媚的脸,正是长乐郡主苏瑶。
夜色沉沉。岷州营。
一座座营帐在黑夜里犹如一座座小山包,静谧安详。偶然一现的火光,映照出人影幢幢,揭示了这里还是有人巡逻的。
黑暗中走来一队人,悄然无声,井然有序。为首之人脱离队伍,往中军帐走去。
“将军,世子来了。”副将赶忙迎上来,低语道,“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何事?”
“不知。一言不发。面色不大好看。怕是已经听说了。”
“我知道了。你在外面守着吧。”
“带回来了?”
俞啸延微微一点头,往帐里走去。
只见叶兰亭大马金刀地坐在帐中,面色难得一见的阴沉。
“让世子久等了。”俞啸延施礼道。
“人带回来了?”叶兰亭沉声道。
“是。”俞啸延耸然而立。
“谁让你这么做的?”叶兰亭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压抑已久的愠怒,“我不是说过让你做做样子的吗?为何不听?父王不在,你们一个个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吧?”
“末将不敢。为了救王爷、王妃,末将只能拦住萧毓泽。”俞啸延平静道。
“只有你想救,我不想是吧?他们只不过是你的义父、义母、义妹,却是我的至亲!你觉得我会置他们于不顾么?那你以为,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叶兰亭竭力压制自己的怒气,厉声道。
“萧毓泽当年来我大宇,孤身一人,世子可知,如今他有数位高手侍卫傍身吗?”
“他毕竟是质皇子,身边有服侍的人有何不对?侍卫跟着他在扶阳学宫求学,会些武功又有何稀奇?这就值当你将他捉回来,破坏我的计划?!”
“那世子可知,萧毓泽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在北罗无人问津?末将在边境截住的他,亲眼看见北罗将士大摆仪仗来迎接,其规格堪比太子。他真的需要回去夺嫡么?他真的需要我们大宇助他登基么?”
“嫡长皇子自幼在外为质,历时一十三年,北罗老皇帝尚在,二皇子摆个场面来迎接,有何不对?你怎知他回去会经历什么?若是一切安稳,他为何不带苏雅和他未出世的孩子?代替他留在这里继续给我们作人质吗?!”
“世子,末将仍以为萧毓泽心怀不轨,我们不可放他回北罗。义父知晓此事定然也是不同意的。与其信陛下的谋划,我宁可听义父的。世子尽可告知陛下,这一切皆末将一人所为,末将将一力承担。还请世子息怒。”俞啸延拱手施了一礼,义正词严、不卑不亢地道。
“我是怕担责吗?你们是我的人,我自会尽力护着你们!但如今我的人不声不响、一个招呼不打就背叛了我,你们还当不当我是你们的世子?我还该不该把你们当成我的人?!”叶兰亭要气炸了,冲俞啸延吼道。
俞啸延沉默。
“萧毓泽人呢?”平息半晌,叶兰亭道。
“在营里。”
“我要带他走。”叶兰亭起身。
俞啸延抬眼看他,沉静道:“世子扣留五殿下和舞阳公主,是换不回义父义母的。萧毓泽可以。从此刻起,萧毓泽能去的地方,只有京都。”
“你……你!”叶兰亭手都快指到俞啸延鼻子尖,“反了天了!奚画扇呢?”叶兰亭忽然想起来问道。
俞啸延纹丝不动地立着,“应该被吴起拦住了。如果他没拦住,便是他的失职。奚画扇是世子的女人,不好离开世子身边。”
叶兰亭要气蒙了!俞啸延见状又补了一句,“奚画扇不回来,世子难逃罪责,王位必将不保。”
“你懂个……”叶兰亭狠狠咽下那个不雅的字眼,“你干的好事!你把我的后路都堵死了你知道吗!”
俞啸延面无表情。
叶兰亭重重坐下,沉默半晌,忽然道:“舞阳公主喜欢你你知道吗?”
俞啸延再也想不到叶兰亭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这个,顿时脑袋一懵。他呆呆地看着叶兰亭,一时猜不透他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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