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人赋性情难为别 事赖诚真别有期

天宇恢廓，物色迷蒙，又风来送凉，云雾四散，卷而复拢，不时，豆大的雨点渐次飘落。
  一只脚踏上卡宴的韩露汐突地转过身来，怔怔地望了韩若冰，适才强挤的微笑瞬间凝固，缓缓走近，蓦地抱了，泪如雨下。
  多日来强行藏匿的东西终于在分别的那一刻破防，情绪决泻而出，无所顾忌。
  韩若冰紧紧抱了，所有的记忆，所有的不甘在此刻风起云涌。
  邱牧阳斜眼去看谢雨文，见她只是定定望了，半是疑惑半是无奈，胸脯强烈起伏却不发一言。
  邱牧阳不知如何消解当前的尬局，对于韩若冰、韩露汐两人，他不忍去打扰，但看谢雨文的无助又于心不忍。他左右为难，将目光投向孟凡千身边的郑北，郑北却似视若无睹，麻木不仁的样子，一撇嘴将脸扭向一边，继而又望了紧紧相拥的韩若冰与韩露汐。目不转睛。
  “真没小爱灵光。”邱牧阳心里想着，用求助的目光看了一眼驾驶位的郎轸行。
  郎轸行迟疑片刻，头探出车窗：“姐，该走了，和我师父又不是再不能见面，搞什么难分难舍的？”
  韩露汐在韩若冰耳边低语了一声方离身抹了眼泪，复走向谢雨文紧紧地抱了：“妹妹，上京的房子准备好了，随时去玩。”
  谢雨文苦笑了一下，点点头。
  韩露汐又轻轻地抱了：“我走了，再见。”
  韩若冰怔怔地望着卡宴远去，谢雨文走上来挽了胳膊：“哥，这么舍不得？要不跟着一块走吧。”
  韩若冰轻拍她的脑袋，把她脑袋扳到肩头，沉默不语。
  梁实秋于《送行》中说过“我不愿送人，亦不愿人送我，对于自己真正舍不得离开的人，离别的那一刹像是开刀。”好似在说讨厌离别之苦，其实，不过是其对因离别而有的感情的愈加珍惜而已，大可不必偏颇里解读。恰恰相反，如是说更是说明了大文豪的情深义重，表达了他作为一个性情中人对离别的不舍与失落。
  有些东西只有在分别的一刹那才能清晰起来，让你深深地感悟并予你以启示，让你设身处地地去体味并认知与他人的情感关系，认识对方也认识自己，说到底，便是彼此的认知与反思，是人生中必经的成长经历。
  其后的“你走，我不去送你；你来，风里雨里，我去接你”完美地诠释了他重情重义的形象。
  几日内，韩若冰先后经历了与叶子青和韩露汐的分别，之于内心的情感体验可想而知，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
  他深刻领悟到对于感情这件事，和你在一起的不一定是你最爱的人，应是一个最适合你的人。
  一个人的一生，无论男女，你不可能只对一个人动过心，总有一个比你身边人更优秀的人激荡过你的内心，也总有一个比自鸣得意的你还出色的人撼动过你身边的人。
  如此情况下所做的就是双方都守住底线，认清现实。
  之于韩若冰来说，最合适的人无疑是谢雨文，多年的形影不离使两人已经缺失了新鲜感，反而有了亲人般的感情。韩若冰对此深信不疑，只是他明知自己已离不开谢雨文，还是隐隐去想假如和叶子青也或韩露汐在一起会是什么场景。
  这大概就是人的贪欲。
  邱牧阳有类似经历自会感同身受，所以事后他并没有和韩若冰就此展开心理交流的打算。他始终认为兄弟之间可以无话不谈，但有些东西是必须自己去慢慢体味的。
  不过，他此后几天的闷闷不乐反而引起了韩若冰的注意，在某一天的一个午后韩若冰终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老三，我怎么觉得难受的应该是我，你却把我该有的表情全用了？”
  邱牧阳不得已把自己和党湘云去过民政局以及江小爱暗结珠胎的事情告诉了韩若冰。
  韩若冰苦笑：“咱俩谁也别说谁了，都是一团糟。”
  邱牧阳也是一脸苦笑：“你滞后了，你只是心乱，我身心皆乱，而且是乱作一团。”
  韩若冰目光淡然却掷地有声：“要搁以前我会漠然置之，但小湘子的出世，让我偏向于劝合不劝分，你和党湘云离婚证还没出具便有挽回余地，至于江小爱的事情，我劝你慎重考虑，江小爱考虑不到，你也要考虑人家的未来。”
  邱牧阳深吸一口气：“我何尝不想，但劝不了，江小爱一意孤行。”
  韩若冰默不作声。
  邱牧阳问：“大韩，假如叶子青有了你的孩子，你会怎么办？”
  韩若冰斩钉截铁：“不可能，对叶子青，我不会。”
  邱牧阳又问：“好，我知道你对叶子青有啥啥初恋情节，保持你的纯真与纯粹，那我问你，韩露汐呢？假如是韩露汐呢?”
  韩若冰的回答干净利落：“打掉，必须的，不然她以后怎么生活，还嫁不嫁人？”
  邱牧阳喃喃自语：“可能是我太自私了，江小爱也好顾影也好，一想到她们以后还要嫁人，我的心就会莫名的疼，抓肝挠心一样的疼，丢了心爱的东西一样。”

  韩若冰长思不语，他不知如何作答，毕竟邱牧阳所言也是自己心中所想，正因为拥有过才知道失去她时的不舍，尽管事情没有发生，但想想也足以让人肝肠寸断。
  ……
  或许只有紧张的工作才能做到心无旁骛忘掉烦心的事情，韩若冰加紧了林水公司区块石油勘探开发的实施。
  只是，相对于其他公司的大干快上，他还是稳扎稳打，在合并区块布置了两口井位，分别是林9井、林10井。
  由于孟凡千的脱离，正于他红五星超市的建设，对两口新井的钻井、测井等施工任务的管理重担无形中往邱牧阳的肩头倾斜，这使得邱牧阳频繁往返于昊北楼、项目部及井场之间，三点一线，几乎没有时间去见顾影，更别提江小爱了。
  不过，机会很快来临，孟凡千的红五星超市前期清理工作完成即将进行正式装修时，郑北找到了邱牧阳。没说几句话，邱牧阳就明白了郑北的意思。
  确实是因为开超市事无巨细，孟凡千已经筋疲力尽，倒不是体力，是脑子。他曾有的雄心壮志被现实磨平，但碍于自己说过的大话，不好意思出面，只得让郑北来跟邱牧阳商量让江小爱帮忙的事情。
  邱牧阳微然一笑，自是欣然答应。
  他早就给孟凡千提过江小爱的父亲就是开超市起家，有多家分店，随便来个经理给指导一番事半功倍，何乐不为？不过就是付点劳务费的事情，但能避免很多问题，少走很多弯路。开始孟凡千是拒绝的，想自力更生创一番事业，但真正干起来就知道以自己的能力的确难以维系。
  借用一位专家指导超市建设的事情，对于江腾集团的少掌门人江小爱来说易如反掌，她甚至不用给江天阔打招呼也能完成，但出于对父亲的尊重，还是冒着被其训斥一番的风险给江天阔做了请示。
  江天阔对此漠然视之，用一个人给自己女儿朋友帮忙的事情他来说无足轻重，他关心的是江小爱的感情世界，有意无意地还是问到了江小爱现在与夏不凡的情况如何。这是江小爱很感意外，自己和夏不凡掐架的事情竟然没有传到父亲的耳朵里，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她本还担心江天阔问起时，自己该如何作答，未想父亲竟然一无所知。
  江小爱对江天阔半是认真半是撒娇：“我代表朋友谢谢爸爸。还有一件事，提前给您说一下，我单位有一个省城干部研修班培训的名额，年底开班，我可是报名了。”
  江天阔并未在意：“好的，你年龄也大了，做家长的不会管你了，你自己把握，该培训培训，这终身大事可不能耽误，也多上点心哈。”
  放下电话，江小爱转头对邱牧阳说：“你的事情完成了，吴经理交代完手头的活，这几天就到，我已给他孟老二的电话，他们自己联系就成，现在，我的事情你也帮一下忙吧。”
  邱牧阳说：“尽管说，俺万死不辞。”
  江小爱说：“我爸说了，我的人生大事不能耽误，你把我娶了吧。”
  邱牧阳说：“瞎开玩笑，想让我犯重婚罪？”
  江小爱说：“你和党湘云离了，娶我不就得了。”
  邱牧阳说：“我若把结发妻抛弃了，我还是你心中的我吗？”
  江小爱说：“你千万别把自己看得太高，我就是开个玩笑，我还怕我和你结婚了，你和顾影依然纠缠不清呢。”
  邱牧阳说：“这就是了，所以别想三想四的了，我本身就不值得你这样想。”
  江小爱收了笑容，捂了他的嘴，眼睛怔怔地望他。
  邱牧阳擒了她的手，攥在手心：“爱爱，你说干部研修班的事到底是几月份？”
  江小爱另一手抚了抚小腹：“我也不知道，还不确定。”
  ……
  庆北县昊北楼。
  当孟凡千知道邱牧阳已经给他帮忙请来指导专家时，一阵憨乎乎地傻笑。
  不时，又拉了邱牧阳问：“老三，你说大哥没正式结婚，我和郑北结婚好不好？”
  邱牧阳说：“那有啥不好，我不已经结婚了？这事还有啥顾忌的？”
  “看你和党湘云还有罗黛青都结婚了，我都想结婚了，我也老大不小了。”
  “正常。”
  “你说怎么跟郑北求婚？是不是需要准备鲜花？钻戒？”
  邱牧阳不置可否。
  见邱牧阳不说话，孟凡千说：“老三要是你怎么求婚，我学学。”
  “人和人的方式不一样，需看向什么性格的人求婚！”
  “当然是给我们家的小贝贝！”
  “给你家Baby求婚需要这样……”邱牧阳贴到他耳边，用戏谑的表情说。
  本是邱牧阳的戏言，未想孟凡千竟当了真。这也难怪，孟凡千向来对邱牧阳的主意言从计纳并深信不疑。
  当邱牧阳给江小爱打电话说孟老二明天有个求婚仪式，请她拿JVC  Everio  G硬盘摄像机来摄像记录时，江小爱一脸惊喜：“啊，他和郑北准备结婚了？”

  邱牧阳点头称是：“正准备呢，现在是求婚仪式，二哥的意思红五星超市开业那天把婚礼一块办了，万象更新，一切从头开始。”
  ……
  大家期待的孟凡千的求婚场面在某日上午悄然开始。
  邱牧阳扮作小流氓调戏郑北，没三言两语，郑北便意料之中地火冒三丈，大呼小叫就追了出来。
  刚到院子，突地窜出一人，头顶一个COSPLAY马头，屁股上扎一红棕色马尾，噗通跪地：“我的郑北女神，我的baby，今天……”
  “啊？！”还没说完，郑北便被吓得花容失色，侧身跳了，定睛一瞧，却是孟凡千。
  邱牧阳也是一惊，是他出的馊主意不错，但他真没想到孟凡千真就当做正事来做了，这种执行力，让邱牧阳瞠目结舌，他不明白孟凡千是怎么买到的这些道具，他知道自己可能玩大了，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顺其自然。
  “你做甚这种打扮，死去！”意料之中地  郑北根本不吃这一套。这哪是求婚是儿戏是丢人。
  孟凡千拿出鲜花：“啊，我的女神，啊，我的仙女！嫁给我吧，我想成为你的马。”
  “你做甚，快起来！”
  “我想成为你的马？”
  “你傻啊，做甚……”郑北开始打马头踢马屁股。
  “我想成为你的马？”孟凡千的马头扭向邱牧阳，那眼神仿佛在问，下面剧情不是该女主问为什么了吗？怎么变了？
  “绝对是你的主意！”江小爱立时从中看出玄机，边录像边用手戳邱牧阳。
  “为什么啊？”邱牧阳忍痛大喊，再不把剧情引导下去，恐怕孟老二饶不了自己。
  “对啊，为什么啊？”众人随声助威大喊。
  “就是，为甚？”在群情激奋的气氛带动下，女主郑北终于走入剧情。
  “因为我想听你说，驾……驾……驾……驾！”孟凡千也终于等到剧情，不由得振臂高呼，狂呼呐喊。
  “对，嫁给他，嫁……嫁……嫁……嫁……”众人的呼声震彻昊北楼。
  孟凡千便站起高声学马叫：“嘶溜溜溜溜……嘶嘹嘹嘹……”再次单腿跪地，变出首饰盒，弹开，便是两枚亮晶晶的钻戒！
  那郑北便激动地看看孟凡千，再看看众人，再看看孟凡千，伸出手去……
  “邱阳，你咋想的？”江小爱笑得大嘴咧到耳朵。
  “我就随口一说，没想到孟老二真就当真了，还有这么多自我发挥！”邱牧阳眼看着欢闹的众人，却贴到江小爱耳边低声说着。
  “邱牧阳，你……哈哈哈哈”江小爱开始捧着肚子，摄像机镜头竟然偏向了地面，好不容易不笑了，突然想起什么，又疯狂笑起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摄像机……哈哈哈……没关……哦……不行了……笑死了……哈哈哈哈……”
  邱牧阳无奈地摊摊手表示事出意外的同时，急呼：“亲了……亲了……”
  众人又纷纷响应，大呼小喝，异口同声：“亲了，亲了……”
  孟凡千、郑北拥吻的当口，江小爱突然走到邱牧阳面前：“邱阳哥哥，我也想要……”
  邱牧阳一时头脑发紧，茫然而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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