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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022流星雨落,封印解除


初春。彼萨斯北部。蓝水湖。

        夜里,冰凉的湖水涌动着波涛,在黯然的天宇下,折射出轻跳的光点,有如沾满荧光的瓣儿,飘落一湖。

        摘下晶莹的冰丝发坠,散开那一缕缕盘旋起伏的发丝,零星的带着清香的雪莲花瓣从发髻间朵朵滑落。那一瞬,她高翘的睫毛微微一颤,凤眸中透出一丝哀怨的光芒。

        一件雪白的丝质礼服砰然落地。

        白嫩的双足踏入湖水中,水声哗哗流转,荡起圈圈涟漪,似有一个灵魂在往下沉,而漂浮在上头的是娇艳的花儿。

        蓝水湖翻滚这蔚蓝色的波浪,闪耀着娇美的容光,如梦一般的凄婉迷茫。

        雅缀公主凝视着满湖的星星,怅然问:“是否真如传说中所言,这湖水是蓝魔的眼泪汇集成的?那黄粱一梦中,蓝魔遇到了神,原以为重重阻碍会令他们的爱更加坚固,没想到在私奔的晚上,神抛弃了蓝魔。而为情所伤的蓝魔为神流了一千年的泪,最后心力交瘁而死。神魔相恋真的会如诅咒中所说,不得善终吗?”

        “笛神……”

        那一幕永远不会从脑际抹去。迎风耸立的翠竹,雨后凝碧的叶儿,柔和明丽,让她想到春天的原野、山间的绿树、明净的溪涧和婉转的鸟鸣。她站住了,感受到自然和生命的美丽的呼吸和盎然的诗意。她凝神屏息,让那如水的笛声淙淙流过蒙尘的心野……

        从遇见、相识、相恋到拆散,一切历历在目,令雅缀潸然泪下。

        万年前蓝魔为神而流泪,而她魔族公主也为神而伤心。是谁冰封了神魔间的爱情?当魔王爱上女战神,或许注定会成为一个爱情甚至历史悲剧,女战神亡故了,而魔王也失去了所有。

        雅缀公主她在想作为精灵女王之女,她与魔界应有血海深仇,她有责任领导精灵反抗魔族的压迫、奴役,回归森林之都茵尔沁莎。可那位在世人眼中最可耻的魔君却是她的父王,曾百倍疼她爱她的苍老的父王,她真的要与他反目成仇?

        泪“扑通”“扑通”一滴滴掉入蓝水湖中。看到精灵处于水生火热中,她多么想领导他们反抗却不想与魔界战斗。她不是能叱咤风云的女战神,没有战斗的能力与信念。

        魔宫崔巍。

        一白衣女子高站在亭楼上,双手合十做祈求状,似乎有满腹愁楚。

        有多少心事如滚滚洪涛般袭来,那个在月下竹林中吹笛的忧郁男子,如今怎么样了?魔界暗牢,森严戒备,刑法残酷,他能不能受得了?她闭紧双目,祈求普修缀尔之主的庇佑。

        就在刚才,她满含怨恨地问双鬓斑白的父亲:“你爱过娘亲吗?”

        那位在世人眼中专横跋扈的魔君却道:“我没有妻妾,她是和我唯一生育子女的女人。”

        雅缀公主噙着泪问:“那你爱我吗?”

        这个喜怒无常的王者沉默了,亲生女儿竟问爱不爱自己,那一刻,他突然有了心酸,道:“哪有父亲不爱子女的?”

        雅缀公主立刻跪地,企求:“求父王放过笛神,女儿即便终身不嫁,也会为父王分担复兴魔界的大任。”

        七星魔君扶起她,“乖女儿,父王不再逼你嫁人了,可笛神,一个神,我没有任何理由放他。”

        想着,雅缀公主失神地摇晃着脑袋,引得满头冰丝发坠“叮当”作响。心中无法寄托的哀思在那一刻释放得如此悲怆。

        雅缀公主撇开所有,前往魔界大牢。

        大牢阴森诡异,垂死的呻/吟声声入耳,痛苦的挣扎历历在目,各种非人刑罚一种比一种残酷,囚犯们的眼睛是如死灰一般黯淡无光。

        “公主,欣赏完了吗?这些都是小意思。”一个牢狱士卒带着谄媚的笑躬身说。

        “笛神在哪?”雅缀问。

        雅缀心想:我必须当机立断,立刻找到笛神松开他的的脚镣和手铐。

        那士卒伸手说:“公主请,小的这就带您去。”这时,一个较为威猛的侍卫挡住了她,“公主,魔君有令,任何人不得来探笛神。”

        “父王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说着,泪划破素颜,发鬓间簇拥着的洁白的雪莲花瓣映着她娟娟玉容的憔悴。

        旁边的侍从雪妖七夜说:“公主,咱们还是回去吧!”雪妖七夜是一个精灵男子,面容俊秀,身材完美,棋艺、曲艺非凡,很受七星魔君赏识,故让他陪在雅缀公主身侧,做乐师。

        雅缀公主很伤心地摇着头,她决定硬闯天牢,双手积聚魔法球念着一声“辉映宇宙”向侍卫们甩去。然而魔法球还未发生相当强烈的爆炸性的力量,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是谁收了我的魔法球?”雅缀公主朝墙角黑暗处模糊不清的影像说。

        “雅缀,不要再胡闹了,你们是永远不能在一起的。”这好像是父王的声音。

        “父王,女儿心意已决,非笛神不嫁。我的灵魂和□□都只许给他一个人。”

        “雅缀,不要感情用事。”这时,七星魔君披着黑色铠甲威武地出现。除了雅缀公主,所有人跪地膜拜。

        “雅缀,如果你能使他放弃神位而成为力量强大的魔,我便可以稍作考虑,毕竟我的继承人不应该是神,而是天下无敌的魔。”雅缀是七星魔君和紫幽精灵女王的独生女,若谁能娶到她,谁就能继承魔界彼萨斯最高权力。

        雅缀公主闭目神伤:“这不可能,如果他成了魔,就不再是我喜欢的笛神了。”

        “那一切都无法改变。”

        “但我决不妥协。”

        七星魔君怒道:“那就等着笛神消失吧!”

        雅缀的泪“唰”地夺眶而出,颤声问:“您要怎样处置笛神?”

        “只要你今后听我的话,我可以不杀他,否则我便用诛神弓使他魂魄尽散。”

        “好,我答应您,但请您一定要遵守您的诺言,不然我会恨您,永远不会原谅您。”

        回到雅缀宫,已是傍晚。

        窗台上的百合花在仙露的浇灌下格外的晶莹闪耀,水仙也格外白亮。他摘下一朵,不一会儿,花就谢了,美好的东西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当……”泪,滴滴心碎。憔悴的人儿,那双红肿的眼睛已不能再流泪了,纵使蓝魔的泪可以汇成滔滔蓝水湖,也唤不回神的心。

        “笛神,笛神,除了笛神你就不能再想些别的了吗?”一旁的雪妖七夜一脸抱怨地望着失魂的公主。

        雅缀怔怔回望。这是什么语气?他一个小小精灵奴隶怎敢用这种语气跟魔界高高在上的公主说话?是谁借了他胆子?

        “笛神在监狱里受苦,而我却在此逍遥自在,什么都做不了,我心何安?”

        雪妖七夜郑重其事地说:“千多年前,七星魔君毁灭森林之都茵尔沁莎,后强制你母紫幽精灵女王,此仇不报,你心又何安?”

        雅缀公主一阵心痛,难道父王和母后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结合的?母后又是怎样离开人世的?难道是父王?!

        从小到大父王是那样的疼她,把时间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她。记得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她病了,脸色如雪一样苍白。一向以公务为重的父王整天都守在她的床头,亲自喂她吃药,和颜悦色,慈祥和蔼,并道:“我的玲珑心肝一定不是脆弱的花蕾,而是傲雪独绽的梅,任何风雨都摧残不了。”

        那一幕幕回想起来,总是令她心里暖和和的。这些没有娘亲的日子,是父王含辛茹苦将她养大,是父王伴他走过了一个个孤独的年年月月。纵使他万般不是,他也是她的父王啊!如果逼婚有错,也只错在她是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金枝玉叶。

        “父王……”雅缀公主按住胸口,峨眉紧蹙,心情越来越沉重。

        “此等臭名昭著的禽兽,你还叫他父王。”雪妖七夜愤然。

        雅缀公主关上门窗,见四周无人,便小声说:“七夜,如果你真是精灵暗部复国组织的成员,应尽早离开魔宫。如果需要,我会掩护你出去。”

        雪妖七夜不以为然,“如果要走,也应该和公主一起走。”

        “我现在不能走,因为……”

        “因为笛神吗?”雪妖七夜铿锵有力、义正严词地喊道:“你的身体内流着精灵女王的血液,你拥有无上的智慧与美貌,所以你的一切都应该献给精灵族伟大而神圣的复国事业。”

        “容我想想。”雅缀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不可言喻的悲哀。

        神界,伊伦茜勒,春风骀荡。

        羽冥从雪塔下来已是两三天前的事,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在这个温暖的季节里,阳光总让人困乏。对丽涯那种痛彻心扉的思念虽已减淡,可每当想起仍有些怏怏不乐。听说了笛神与雅缀的事,他的眉头又染上一层哀愁。记得去年春初,他还和笛神在青绵山拔竹笋,做下酒菜。那个沉默的每当提起心爱的姑娘都会脸红的笛神,竟有那么大的勇气独闯虎狼之所彼萨斯,去救心爱的姑娘,他着实有些佩服。唉!真叹世道不济,神魔殊途。

        走着走着,他不觉来到千年前女战神的住所蔷薇阁。

        他心神荡漾,拔刀起舞,扫起一地刚落地的绿叶。海夕幻影,亦真亦假,亦实亦虚,环射四方。恍然如有所得,又怅然如有所失。

        忽然,有人在此吹起了玉箫。那声音时而续续低鸣,时而风起云涌,时而如冰释水,时而冰塞泉凝。一个人凄凉忧伤的尽头,是绝望还是另有所悟。有诗云“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箫声突然明媚而有力度,如初春的冰雪融化为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以轻快的速度流淌着漫向远方。远方在哪?是汇入茫茫湖泊还是无边大海;亦或是成年累月与顽石作战,最终冲破一切阻挠,获得自由、轻松。

        羽冥收刀望去,只见在萋萋芳草中,有一湛蓝衣襟的人影在吹萧。是拼澜。羽冥朝她走过去。

        箫声嘎然而止,“殿下不介意我用你的箫吧?”

        “你喜欢,我送你。”

        “谢谢。”

        羽冥道:“以前我都不知道你能把箫吹得这么好!”

        拼澜笑道:“殿下的刀法也越来越出神入化了。臣妾只不过是给殿下舞刀配上音乐。殿下舞刀的情感非拼澜的箫声可以诉说尽的。”她明白他如此思念女战神,她的一刀一划都是为女战神而舞。

        “对不起。”羽冥突然说。

        “为……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这一声促使她心中深藏的悲哀从心底晕到眼角,但她是刚强的女子,绝不会让泪在她面前流出。

        羽冥觉得欠拼澜太多了,“首先,我要代表整个神界对你的家族表示最沉重的歉意。第二,我要自责。”

        拼澜垂首道:“陈年旧事,还提它干什么?人死不能复活,只求神界历史上不要再出现这种大规模的灭族冤案。”

        羽冥道:“我自责的是那个人不值得被你爱上。”

        拼澜的心跳的非常厉害,脸也火烫起来。难道他知道她爱上了他?难道……她心慌得都不知道把手放在哪。发丝轻抚过她的脸颊,那一刻,她才震惊,并深刻体会到自己的头发已变成墨色,黑玉的颜色,润泽的光芒。预言中说,赫林特家族的女子一但真心爱上神,蔚蓝色的发丝就会变色变顺。难道预言是真的?她低着头,小声道:“我……想到了师兄,他这么久都没回来,不知道有没有出事?”

        羽冥道:“蒲兄那人狡猾得很,只有他捉弄别人的份。”

        突然,无数金色赤星划过神界上空。羽冥、拼澜抬头仰视,那是罕世胜景啊!那闪耀的金星拖着横贯夜空的光尾闪掣而过,仿佛穿过了星河,越过了时空。

        “那是……”拼澜不禁惊呼:“预兆——她的封印解除了。”

        羽冥激动极了,“难道她解除了战神之血的封印?”

        拼澜点指一算,“血的封印暂时还没解除,只是解除了第一个封印精灵之身的禁锢。”

        “怎么可能,莫非……”

        “是的,殿下还记得在普修缀尔圣域边缘耸立着无数连绵不尽的高大雪峰,其中有一座最高峰叫冰竹峰兀,那儿是能量的发源地,传说从山顶飞下来,幸运地被七十二道极光劈中,便可解除禁锢的力量。”

        羽冥始终不信,“可那只是传说。”

        拼澜认真提醒,“可只有这样女战神才能恢复元气。”

        羽冥不禁诧愕,失声喊道:“可被七十二道极光强劈是一种怎样的痛苦?那是炼狱般的痛苦,她娇弱之躯怎么能承受住?”

        羽冥的心颤抖得厉害,“我宁愿他不要战神之位,也不要她承受此种痛苦。”

        羽冥冷静后,又道:“她是怎么知道冰竹峰兀的?”

        拼澜委婉说:“只有一个人可能带她去冰竹峰兀。”

        羽冥压抑着澎湃的心情道:“那个人口口声声说爱她,却让她承受炼狱般的痛苦,我真不明白。”

        拼澜抬头望着羽冥那双激动的眼睛,道:“或许爱有很多种。”

        羽冥沉思良久,只道:“伊伦茜勒的春天真美!看,蔷薇又要含苞待放了。”

        许久,拼澜问:“殿下喜欢怎样的女孩?”

        羽冥笑道:“温柔、大方、善解人意,就像你一样。”

        拼澜笑了,“殿下是在逗我吧!”

        此时,暖风拂面,花香缕缕,燕语呢喃。

        黄苓奉命去神王宫向明尊神王询问天象,意外地看到水神浚河和一个彩带飘飞的女子在一起。那女子转过身来,只见她额宽脸方,仔细一瞧,吓了黄苓一大跳,那不是明尊神王东方皓的女儿花之女神缤若郡主吗?这么晚了,水神浚河为何还和她在一起,他们可是恋人?

        “黄姑娘,神王请你速去。”侍从叫醒发愣的她。

        “好。”黄苓只心生疑问,也没多想,便随侍从而去。

        树荫暗处。

        花之女神缤若手掌中有三颗晶莹透亮的水晶珠,可有一颗突然化为齑粉。缤若轻轻一吹,它们便星星点点在空中闪动。

        “你们男生不是喜欢柔柔弱弱,需要人保护的小女生吗?不知那位魔王是疯子还是蠢材,竟带那贱丫头去冰竹峰兀。他就不怕她恢复战神之位后反过来消灭他吗?”

        水神浚河目瞪口呆:“你说第一个封印解除了。”

        花之女神缤若道:“是。我爹明尊神王观测天象时说,普修缀尔圣域出现了有史以来最奇怪的星象,预示着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人回归神位。接着,这颗封印女战神力量的水晶珠就碎了。”

        由于震惊,水神浚河先一愣,随即露出一抹邪笑,“女战神不愧是女战神,可还有两道封印,她做梦都别想恢复战神之位。”

        花之女神缤若拍着水神浚河的肩膀道:”你可真够狠的,用天河之水加固魔界封印,让羽冥召回的女战神魂魄转世成被禁锢力量的精灵。我还真有点同情那贱丫头了。“

        黄苓回到府邸,对心思慎密的拼澜说:“王妃,我们要小心水神浚河。”

        对于水神浚河和二皇子羽冥的友谊,拼澜着实有些不太相信浚河会是坏人,于是道:“是你多心了。”

        黄苓决定实话实说:“我看到水神浚河和花之女神缤若郡主在一起密谋。花之女神缤若是一个为了想要的东西,可以不择手段不顾一切的人。千年前,如果不是她到处毁谤诬陷女战神,赤焰女战神也不会失去神位,壮烈牺牲于魔界地狱谷。”

        拼澜轻声斥责,“大胆,你怎敢妄自评断明尊神王的郡主,是不是还在为浚河向神帝保媒,要你嫁给风神而生气?”

        “王妃认为黄苓是如此小气的女子吗?”黄衫裹风,长发飘飘。

        拼澜愣了片刻,双颊晕红,星眼如波,眼光中透着怜惜与羞涩,淡淡道:“当然不是,神界女侠怎会是小气的女子。”

        黄苓有着一张芙蓉秀脸,眼珠灵动,另有一股动人气韵,说道:“我只是太担心殿下了。”

        宁静的夜晚,树梢间的灯笼把树的颜色映照得更显青翠。黄苓问:“王妃,爱情都是自私的,你为什么要帮女战神呢?”

        拼澜沉默良久,晚风吹拂中,乌黑的秀发染上深深地悲哀,“我知道他早已心有所属,我愿祝福他。”在她说祝福的时候,眼里是有泪光的,心里是有惆怅的,“感情是一种直觉,它是不可能被取代的。”

        “王妃太悲观了。”黄苓听见拼澜这么说实在有些不解。

        “你不要说的太难堪,其实能够为他解难,是我的幸运。”说着,泪水已在她幽蓝的眼中决了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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