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真个是荒唐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牙崩半个说不字，一刀一个，管杀不管埋！”
为首土匪拔出钢刀，恶狠狠的看向玄奘，面上满满都是贪婪和凶煞。
这些土匪都是凡人，并无修为，就连武道也不甚精通，只是身体相对强壮一些，玄奘都能轻松击倒他们。
玄奘四下一看，发现这些人仅仅只是寻常土匪，并无高深修为，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心中一松，转而又提了起来。
在这灵山脚下的圣地，竟然还有土匪四处劫掠，真是善了个哉的。
要说这伙土匪，和玄奘有些因果。
他们本是本地浪荡子，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家里余财花了个精光，又不会正当营生，便全都去当了土匪。
原本他们打算劫掠别家大户，却见寇员外开水陆法会规模浩大，心说寇家非常的有钱，咱们且去寇家抢一波。
就在今晚，他们潜入到寇家，抢走了大量金银珠宝，又打死了寇员外。
本打算回山寨分赃，不想半路遇到了滂沱大雨，便来这处破庙中避雨。
不成想，又遇到了玄奘。
寇员外送玄奘也是大场面，他们觉得玄奘手中必然有大量财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都给抢了便是。
匪首抽出明晃晃的钢刀，对着玄奘师徒就是一阵威逼。
玄奘垂头叹气，悟空冷笑不止，猪八戒翻过身子睡觉，沙和尚好似根本没看到，就连龙马都打了两个响鼻。
盗匪首领喝道：“和尚，莫要再唉声叹气，你们总说什么四大皆空，钱财乃身外之物，怎的又不舍得了？”
玄奘道：“非是贫僧不舍财物，只是感叹灵山脚下，佛门圣地，竟然也有盗匪横行，当真是人心不古。”
盗匪道：“那是佛祖的事情，与你这和尚有何干系？佛祖都不怪罪，可见我们无错，乖乖把钱拿出来吧。”
玄奘道：“要钱也可，只是列位务必回答贫僧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们抢了贫僧的钱，是要去做正当的营生，还是要去做什么？”
“本以为你是个圣僧，没想到是个痴傻的，你这和尚好生糊涂，倘若我们会做正当营生，怎么会当土匪呢？
抢了你的钱，当然是就地分赃，然后吃酒赌钱，宿娼顽耍，过逍遥快活的日子，管什么狗屁的正当营生！”
“赌最是伤钱，便是金山银山也扛不住，贫僧身上这点钱，怕是经不住下注三次，很快便会把钱花光。”
“花光了就花光了，这事儿我们做过很多次，花光了再去抢便是。”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玄奘却是想到，在大明，这种盗匪被官兵抓捕后，并不会关入牢狱，而是被送去深山恶水开路搬石头。
一来用辛苦劳作偿还罪孽，二来可以减少百姓徭役，三来消磨血气，等到满了刑期，少有会继续作恶的。
不作恶如何过活？
却是在开路修桥的过程中，基本上都学到了点手艺，可以做正当营生，也可以去镖局行当趟子手之类的。
还是那句话，刑罚的目的不仅仅是惩罚，而是要让罪犯们改过自新。
如果只是严厉惩罚，用严刑峻法作为恐吓，却不教他们做正经营生，待到饿得急了，说不得便要继续作恶。
眼前这波盗匪，若是在大明，怕是早就已经改邪归正了！
盗匪怒喝道：“什么善哉，实话告诉你，老子今晚先去抢了寇员外，出门又见到了你，这可真是好运气。”
“寇员外？”
“只听说他们家有钱，却不知道多么有钱，看他为你举办水陆法会，又大肆迎来送往，当真是有钱得很啊。
不过这老儿着实有些贪财，抱着钱财箱子不肯松手，老子一脚踢过去，寇老儿立刻便呜呼哀哉，断了气也！
和尚，我们也都明白，自己做的是缺德的买卖，一次是缺德，一百次还是缺德，无甚区别，没什么好在乎的。
你们若是乖乖交出财物，老子饶恕你们的性命，否则一刀一个，送你们去见那寇老儿，绝不饶恕半个！”
玄奘叹道：“寇员外一心向善，不想因为贫僧之故，方有此厄，此乃贫僧的罪孽，自当有偿还之时。”
匪首听了，误以为玄奘甘心交出全部钱财，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却是他见孙悟空三个形貌狰狞，担心遇到了硬茬子，打斗起来不免会有些损伤，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为妙。
孙悟空道：“谁来动手？”
猪八戒睡得口流涎水，有些不耐烦的甩了甩耳朵：“猴哥，往日你是个直爽的性子，今日怎的这般啰嗦。”
沙僧道：“二师兄，你这话说的却是不对，不是大师兄啰嗦，是师父心中有些不定哩，唉，阿弥陀佛！”
玄奘道：“夜半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且听贫僧讲一篇‘改过经’。”
匪首闻言勃然大怒，喝道：“你这和尚当真找死，且给老子死来！”
钢刀刷拉拉奔着玄奘光头劈下，孙悟空冷笑一声，吹口仙气，飞出数十根猴毛，把土匪尽数都给捆绑起来。
“师父，你可以讲经了。”
“悟空，你绑着他们，为师如何为他们讲经？且把他们全都放开。”
“放开如何讲经？”
“讲从大明学来的经。”
“那是什么经？什么法？”
“律法！”
孙悟空闻言放开猴毛，伸手掣出金箍棒，一击毁掉庙外巨石。
“你们几个，且听我师父讲经，但有半分违背，老孙这棒子不饶你们。”
土匪们吓得瑟瑟发抖，满是恐惧的看着玄奘，心说这和尚果真有本事。
这回可真是咸鱼送入老猫嘴，小响马碰到大响马，一夜辛苦劫掠，全都便宜这个大明来的和尚了。
玄奘道：“这座庙宇着实破旧，你们去把各处都打扫干净，把破洞漏风处尽数封堵好，不可有一处漏下。”
土匪原本觉得会被黑吃黑，现在才知道遇到了疯子，关键这疯子特别特别特别的能打，他们一个也逃不过。
为首的土匪恳求道：“大明圣僧容禀，我们本是浪荡子，吃喝嫖赌那是样样精通，修理房屋着实不会啊！”
“这个容易，我这位弟子悟能是一把子好手，便由他来教导你们。”
猪八戒抱怨道：“抓了土匪，明日送去官府便是，怎的还要辛苦我？”
孙悟空一把抓住猪耳朵，轻轻地拧了几下：“呆子，师父有命，你这呆子去是不去？去是不去？”
猪八戒惹不起孙悟空，只得老老实实起身，指点那些盗匪修建房屋。
大晚上，大雨天，修建房屋，这种滋味绝不好受，哪怕不是做活的，猪八戒也觉得非常的郁闷。
这股郁闷不能向着玄奘发，也不能向着孙悟空发，只能向着土匪发。
那可真是，张口就是“笨蛋”，一口一个“白痴”，骂的土匪三魂不见七魄，心说此生绝不能再当土匪。
就如同匪首说的，他们这些人都是浪荡子，花钱是一把子好手，干活着实为难他们，更别说还有瓢泼大雨。
即便有猪八戒指点，辛苦忙碌了足足一个晚上，满身泥水好似落汤鸡，却也只是草草堵住三五个窟窿。
清晨，大雨停了，一缕阳光照向破败的华光菩萨庙。
玄奘道：“贫僧有要事在身，不能继续教化尔等，不过昨夜辛苦，想来你们都得了教训，日后万万不可继续为匪为恶，且去找个正经的营生。”
孙悟空道：“师父，他们不会，等到没钱了，还是会作恶。”
玄奘道：“悟能不是教导他们修建房屋了么？虽然学的不多，但去做苦力还是可以的，也算是正经营生。”
孙悟空摇了摇头，心说师父还是太过天真，这伙人哪能吃得了这般苦楚。
大明那种政策，是通过长期的辛勤劳作，磨灭土匪恶霸的血气恶气，在此过程中，他们会自行学些本事。
仅仅只是教导一夜，且不说他们内心会如何，至少本事学不了多少。
匪首似乎见到了生机，立刻跪在地上恳求：“得圣僧开导，我们此后定当弃恶从善，绝不会再做恶事。”
玄奘道：“浪子回头，贫僧便给你们个机会，不过要约法三章，日后再做这等恶事，贫僧也救不了你们。”
“圣僧放心，我们日后若是再做劫掠之事，便让我们全都不得好死。”
“既如此，你们离开吧！”
土匪们不敢拿寇府的金银，甩着满是泥水的衣衫飞速离去。
这些人当然不会因为一夜劳作，便浪子回头，却也知道不能留在铜台府。
向西是灵山圣地，不敢去，便一路向东逃遁，竟一路逃到了玉华城，在玉华城外占山为王，打家劫舍。
那时节，恰好玉华王的三位王子学成归来，带兵出城剿匪，把这伙土匪尽数抓捕，随即全都斩首示众！
玄奘放这些土匪离开后，便打算带着那些金银回铜台府，还给寇家。
不想刚刚走出二三里，便遇到了前来抓捕他们的官兵。
却原来，寇员外的夫人穿针儿，恼怒玄奘师徒走的急，没留下诸如“福寿安康”之类的好话祝福，又赶上土匪深夜劫掠，便起了诬告玄奘的意思。
当天晚上，便写好了状纸。
点火的是玄奘，持刀的是八戒，搬金银的是沙僧，杀寇员外的是孙悟空。
铜台府的刺史大人，虽然并不是昏庸无能之辈，但人家的状纸写的黑白分明，玄奘师徒离去的着实有些急迫，便带官兵前来抓捕。
不巧的是，还真从玄奘的行李中搜到了金银，这可真是黄泥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却正是——恩将恩报人间少，反把恩慈变作仇。下水救人终有失，三思行事却无忧。
……
“你这和尚，口称东土远来，向西天拜佛，却原来是设法翙看门路，打家劫舍之贼，安敢说是什么圣僧！”
“大人容禀：贫僧实不是贼，万不敢做假，随身现有通关文牒可照。
我等路遇强盗，夺回寇家财物，打算送还寇家报恩，不想半途被刺史老爷所擒获，我们当真不是贼人啊。”
“我把你这大胆的和尚，你们几个掠夺财物，杀害无辜，却巧言报恩。
哼！我且问你，既路遇强盗，且能夺回财物，为何不把土匪捉来？
我看你们是招摇撞骗之贼，在寇家骗吃骗喝，见寇家富贵，贪念更甚，联络土匪，趁着大雨劫掠寇家。
寇员外认出你们，你们几个便心生歹念，辣手杀了寇员外。
今日到了我刺史府大堂，竟然还敢巧言令色，真真是岂有此理，你以为本大人可欺不成，来人，请大刑！”
铜台府的大刑却不是夹棍之类，而是脑箍，专门用来箍脑袋。
这里就有人问了，这算是大刑？
还真就是大刑。
且不提孙悟空有多惧怕紧箍咒，单单历史有名的酷吏中，便有一位以脑箍名传史册，最终亦是自食恶果。
那位酷吏名唤索元礼，是武周时期的酷吏，来俊臣都算是他的晚辈。
索元礼最有名的歹毒刑罚，除“晒翅”、“宿囚”之外，便是脑箍，他把这脑箍称之为“铁笼子”！
脑箍不大，刚好能够箍住脑袋，上面有几个木楔子，上粗下细。
箍住脑袋后，以锤子敲打木楔，挤压头骨，能把人的头骨活生生挤碎。
据说索元礼审问犯人，只需要说一句“取我铁笼子来”，犯人便好似老鼠见了猫，问什么便回答什么，想要什么样的口供便能得到什么样的口供。
待到索元礼失去利用价值，武则天随便找个理由把他下狱问罪。
索元礼原本抵死不招，审问他的官吏大怒，说了一句“快取索大人的铁笼子来”，索元礼立刻什么都招了。
孙悟空有零零发的宿慧，零零发本性善良，自不会研究歹毒刑具。
但出于工科男的本能，零零发还原过一部分刑具，某些被凌胜男拿到了青龙会，余下的尽数被销毁。
眼见捕快拿出脑箍，孙悟空心知玄奘挨不住这个，便说道：“大人且莫箍那个和尚，我才是为首的那个。”
“你怎的是为首的？”
“昨夜打劫寇家，点火的是我，持刀的是我，劫财的是我，杀人的，自然还是我，你们抓了我就足够了。”
“本官听人说，这个和尚是你们的师父，怎的徒弟能做师父的主？”
“唉！皇帝还有帝师呢，难道皇帝做不得帝师的主？再者说了，盗匪劫财需要掩饰，这不过是掩饰罢了。”
“嗯，说得有理，来人，把这和尚箍起来，然后一并都给收押！”
孙悟空金刚不坏，天打雷劈也只当是挠痒痒，更何况区区头箍，耍弄了捕快一通，被送入了监狱。
到了监狱，又是一番光景。
狱卒想都不想，直接便要动用酷刑来打，道理很简单，一是杀威棒，其二是想勒索一些钱财。
孙悟空清楚此事，八戒沙僧这等混官场的更是明白，玄奘通过通臂猿猴体味诸多人生，也经历过这些。
只不过灵山脚下，州府官兵却仍旧是如此，不免又多多的叹了口气。
孙悟空也不耍弄玄奘，只是拔根猴毛变化为黄金，打发走了狱卒。
当天晚上，孙悟空变化为飞虫，耍弄了刺史，翌日则是在刺史战战兢兢的目光中，去寇府黑白对证。
孙悟空哪会断案子，而且神话世界无需推理论证，直接招魂便是。
安抚好了众人，孙悟空一个闪身直入阴曹地府，去找寇员外的魂魄。
若说孙悟空西行至今，自身修为已经有了极大地提升，对于佛法的领悟也是极高，虽不能如同玄奘般讲经，自身领悟却是不差，已有佛光护体。
如今直入地府，孙悟空下意识的一拍脑袋，把自身神光佛光尽数放出。
这一下可了不得！
十殿阎君拱手接，五方鬼判叩头迎。千株剑树皆禜侧，万迭刀山尽坦平。
枉死城中魑魅化，奈河桥下鬼超生。神光一照如天赦，黑暗阴司处处明。
单单说十殿阎王出迎，算不得什么大神通，但神光佛光一照，便能照彻刀山地狱，渡化枉死城奈何桥恶鬼，让阴曹地府处处光明，当真了不得。
昔年地藏王菩萨发下过誓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为三界神佛所敬仰。
孙悟空这一下，不说把黄泉地府的恶鬼尽数渡化，却也渡化了极多，足见其修为高深，完全有资格坐莲台。
泰山王问道：“大圣此来为何？”
孙悟空道：“铜台府地灵县斋僧的寇洪，是哪个收了？快点查来与我。”
转轮王道：“寇洪善士，不曾有鬼使勾他，他自己来到地府，遇着地藏王的金衣童子，见菩萨去了。”
孙悟空转而去翠云宫见地藏。
先前下地府的场景太过恢弘，地藏王菩萨对于孙悟空不敢怠慢。
“寇洪阳寿，止该卦数，命终不染床席，我因他斋僧，是个善士，收他做个掌善缘簿子的案长。
既大圣来取，我延他阳寿一纪，教他跟大圣去，且回人间十二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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