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月考三天，大雨如注，日日夜夜冲刷着校园，人的心情也随天气阴沉沉的，好歹是完事了，有三天假期养精蓄锐。
林青竹带上需要换洗的床单被套去和江雪汇合，地面积水成渊，疾风怒号，骤雨斜飘，雨伞成了摆设。
她打算冲进雨幕，反正都要湿透，跑起来省事些。
刚出宿舍楼，迎面撞上一堵人墙，手中的东西被人拿走，她狐疑的抬头，程旷撑着一把青绿色大伞站在她面前，卡其色外套让他看起来格外温柔，身后的万千玉点越过自己串成珠帘向他倾斜，水泽凝成烟雾。
如果可以作画，她一定提笔泼墨勾勒出这一幕画卷，少年周遭皆是烟火气息。
她呆呆地望着，在雨中沉沦。
“伞也不打。”他的眼眸氤氲浓浓的雾气，“傻了？送你回家。”
“我和初中同学约好了，跟她一起回去。”林青竹半晌才出声。
“林七七。”
“嗯？”
“为什么？”
上回是偶然，今天他似乎早就等在这里。
“不想你一个人。”他的声音透过漫天风雨而来。
程旷低头，温声蛊惑着她：“林七七，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不说话就是同意。”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揽住她从容地往外走。
学校门前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程旷坐过她记得车牌号。
“程旷你回家吧，跑来跑去太麻烦。”她还在挣扎。
“雨太大，快上去。”
车门敞开，程旷把举着等她先进去，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一绺一绺滴水，衣服上的水印逐渐明显。
林青竹也好不到哪去，湿淋淋的像只落水的小可怜虫。
两人雨中对峙，程旷打了个喷嚏，“听话，到家晚了，阿姨担心。”
林青竹怕他感冒，赶紧上车。
程旷抽出薄毯披在她身上，转头跟司机说话，“曹叔，您把温度调高些。”
司机笑着应和。
“都湿透了，就会跟我犟。”
他拿出毛巾给她擦拭头发，林青竹迅速瞥一眼司机，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脸上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滴水，弯着腰专注给她擦水。
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明的暖流，他对朋友都这么好吗？
程旷察觉她的异样，探她的额头，紧张问：“不会感冒了吧，把鞋子换了。”
他自然地俯下身子为她脱鞋。
她缩脚，惊呼：“我自己来！”
“行！”他失笑，好像把她吓到了。
“你赶紧把自己也收拾收拾。”林青竹提醒道。
程旷将保温杯旋开，冲好感冒灵，才开始不紧不慢的擦头发。
喝完药，身上逐渐回暖，林青竹再次大开眼界：
程旷到底准备多少东西啊，拖鞋，毯子，感冒冲剂，零食……
车子真能装！
有钱人家的少爷啊！
“糟糕！”林青竹突然想到，她忘记告诉江雪自己走了,“都赖你。”
程旷难得见她惊慌失措，咋咋呼呼的模样十分可爱，摸摸她的头安抚，“急什么，人还能不回家？”
“你最会搅乱我的决定。”林青竹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一通解释告知江雪。
好在江雪打她电话没人接，猜测她有事，就先走了。
“林七七，你什么时候用的手机？”程旷见她打电话。
“上个星期带的。”林青竹一直放在床上，仅和家里打打电话。安舒她们每天都见，话在学校都说完了，至于其他人嘛，也无话可说，她就没讲自己有电话的事。
“号码报给我。”程旷盯着她嫣红的嘴巴，小嘴倒是紧，以后他有的是办法让她松口，这么一想，先不跟她计较。
程旷把她号码存好，又回拨过去。
林青竹打备注，程旷拿过去，修长的手指点击屏幕，还给她。
阿旷……
口中默念一遍，她忍不住轻咬舌尖，好亲密的称呼！
“这样备注找我容易。”
林青竹通讯录拢共才5个号码，一眼就到头，哪里需要这样花里胡哨的“好办法”！
程旷摸摸鼻子，轻咳一声：“你想这样叫我也可以。”
林青竹心猿意马，她想，还好车里光线暗，不然脸红被看到多丢人啊。
“你喊一声，我听听。”
“不要。”
“叮”头顶的车灯亮了，她忙用双手遮住红透的脸。
“我们七七，害羞了？”程旷不放过她，一根一根拨开她的手指，他碰了碰她纤长的睫毛，“睁开眼睛看看我？”
“程旷，你你再说我就不跟你好了。”
“行，你跟我好，我不说了。”程旷用食指挡住嘴，“记住你的话。”
林青竹语无伦次：“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得意的勾唇，耳机塞一只在林青竹左耳，
“打住，吃点东西，听听歌。”
旋律响起，熟悉的歌声，初中三年经常听，她没事的时候会哼唱两句。
风走在我们前面，
甩裙摆画着圆圈，
花美得兴高采烈，
那香味有点阴险，
你在我旁边的旁边但影子却肩碰肩，
偷看一眼你的唇边是不是也有笑意明显
……
剩下的歌也都是同个歌手,好像是新专辑，她没听过。
稀奇，
程旷居然会听台湾的情歌，她以为他的歌单都是外文听力，不然口语怎会那么纯正流利。
雨拍打着车窗，冷风萧瑟，车内温暖如春。
司机开的稳，到镇上四十分钟，林青竹往家的方向指路，司机笑着说去过几回，不一会就到家了。
傍晚，雨时下时歇，最后消失殆尽。
下车时，扑面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西瓜味的空气，清鲜好闻，林青竹重重的吸入大自然的精粹，舒适轻松。
“妈妈。”林青竹喊她。
李慧芳中间打了个电话，车到时人已经在路口候着。
“阿姨好，我是程旷，雨太大，顺道送她回来。”程旷和她打招呼。
“谢谢你啊小程同学，去家里吃个饭再走！”
“不了阿姨，今天太晚，就不叨扰您了。林青竹说您做饭特别好吃，下次我一定尝尝。”
程旷从后备箱又拿出几盒东西，说是他妈妈带的特产让他一定送给老师同学，李慧芳推辞不掉，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程旷看了看林青竹，笑笑挥手礼貌上车离开。
程旷不仅带了特产，还买了一袋零食，比上次更多，都是她爱吃的。
林青竹和妈妈提着东西到往回走，李慧芳一路夸程旷，嘴巴没停过，“你这同学真不错，长得好，心眼也好，这大雨送你回来。”程旷气度不凡，又有礼貌，她越看越喜欢。
“他对朋友是挺好的。”林青竹同意妈妈的话。
前面水泥路到头，对接的是原著土路，湿软的黄泥坑坑洼洼，她脱下程旷车上的粉色棉布拖鞋，换上自己的帆布鞋，到家时鞋子整个被泥巴浸染，变形脏透。
她刷好拖鞋底部，再用卫生纸仔细沥干水分，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双粉色棉拖鞋。
做完事，她若有所思的立在柜子边。
阿旷：【我到家了。】
七点五十分，收到程旷的短信。
077：【快吃饭吧，今天谢谢你。】
晚上，雨又下了起来。
常年的风吹雨打，屋顶的瓦片承受不住裂开，家里有几处漏雨，她和青木熟练地拿盆接漏。
小时候爸爸刚出去打工，一到大雨打雷妈妈就抱着他们哭，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
妈妈害怕房子会倒，急得直哭。
她就安慰妈妈，“我们在一起，妈妈不怕不怕啊。”
爸爸打电话回家安慰：“房子哪有那么容易倒，瓦片裂了，换新的就好，”
她倚在门边看铺天盖天的雨水融入黑夜，盛满雨水的盆满的很快，她倒了一次又一次，程旷又发了好几条信息，她没有回。
“哒哒哒哒哒哒”雨珠落在地上连成线，声音清脆响亮，李慧芳喊林青竹睡觉，“不倒了，睡吧。雨停我找人修修。”
林青竹擦擦脚，上床，依偎在妈妈身边。
“快了，家里的钱存的差不多，明年家里就盖新房，你爸爸上回说，你喜欢落地窗，给你房间多打几个。你喜欢看书，书柜要大，放很多书，好不好？”
“好。”林青竹喉咙哽了哽。
村里建楼房哪家不是欠着款，李慧芳非要把所有费用实实在在算计好，钱到手再做房子。林爸爸提议直接去市里买房子，女儿正好上高中能陪读，儿子长大娶媳妇也少不了买房。
李慧芳想一步一步来，农村人讲究落叶归根，老家的地皮没有屋，她心不安，思来想去，还是先建楼房，再买商品房。林爸爸拗不过她，只得作罢。
李慧芳省吃俭用，钱攒了不少，这两年开始有余，连带林青竹和林青木生活也松快不少，给林青竹买衣，林青木换新自行车，自己也买了一辆女式摩托车，光景一年比一年有盼头。
“程旷家条件很好吧？”李慧芳之前在厨房收拾程旷带来的特产，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人参，鹿茸血片，紫灵芝，木耳、菌菇，品相好，个头还不小，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嗯。”
“他爸妈做什么的？”
“他妈妈好像是地理专家吧，其他我也不太清楚。”林青竹平时听她们聊天，多数聊程旷那招人的长相，穿什么衣服，什么品牌鞋，知晓他家境优越。
“他客气我们不能失了礼数，明天我去镇上买点特产，你上学给他带过去。”
送来送去没完没了，林青竹拒绝：“妈妈，要不我还回去吧！”
“你这孩子，人家带的是特产，同学都有，你还回去像什么样子？”李慧芳长吁一声，叹息女儿眼皮子浅，“你好歹是重点高中的学生，人际交往也很重要。我们家不主动巴结，不势力，堂堂正正的交际怎么了？”
程旷那孩子看着就不错，同学之间正常来往，她不反对。李慧芳年轻时就要强，生的美，能持家，嫁给林青竹爸过了几年好日子，家里破产后，她在家带两个孩子自己琢磨种地，把家打理的井井有条，林爸爸脑子聪明，在外面被老板看好，做包工头，两个人咬着牙还完外债，还能有存款，人不是个孬的。
她心里透亮，女儿晚上回来心不在焉，有心事。
自己生的女娃，头发丝动下就知道她想干嘛。
林青竹长这么大，除了村里一起长大的男孩，男同学没有来家里玩过，程旷是第一个送她回家的男生，两个人关系应该挺好。
女儿打小不占人便宜，她想把特产还回去，摆明不愿和人走近。
矛盾的丫头，想的太多。
“我女儿读书厉害，从小就招人喜欢，同学之间好好相处，小脑袋不要想太多。你妈年轻的时候，男同学都爱跟我后头玩，一群一群的跟我回家，吃多少回饭，你外婆都没说什么。等你到我这年纪就知道友情的珍贵了。”谁管你家里有钱没钱，看顺眼了漫山遍野的跑着玩，谁有钱就请吃东西，那时候日子多惬意，“你可不能成书呆子。”
“我才不呆。”林青竹被自己妈逗笑，她很幸福，没有很多很多的钱，但是她拥有许多许多的爱。
池安的闷热被连续的大雨冲走，清晨凉意袭来，林青竹穿好外套，雨停了天灰蒙蒙的，屋檐还在滴水。
她打开手机充电，上面显示营业厅信息：【您的账户充值500元，余额52039元。】
她稍作思索，拨通程旷的电话。
“喂。”他还没睡醒，声音有些嘶哑。
她猜程旷现在眼睛肯定没睁开。
“说话，林七七。”
“你怎么知道是我？”
“心有灵犀。”
她不信，“你给我冲的话费吗？”
“你怎么一猜就是我？现在相信是心有灵犀了吧！”
林青竹吸气，钦佩不已，他还没睡醒，逻辑这么清晰。
“昨天你不回我短信，顺手给你冲了，这不就主动打电话了。”
林青竹赧颜，“我昨天有事才没回，等回学校我把钱还你。”
程旷揉揉眼睛，“有必要分那么清吗？”
“有。要不等会也给你冲500话费吧。”
“行，你充500，我给你充1000。”
林青竹原地跺脚，她没那么多钱陪他给营业厅刷业绩。
静止十秒……
还是程旷先低头，“我的错，手一抖多按了一个0，不能拿我的错让你承担后果，我长个教训，保证没有下次。”
“真的？”林青竹不信他按错了。
“嗯，起来这么早？”
“习惯了，到点就醒。”
“七七，你随便说说话，让我清醒清醒。”
“哦。”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
6点的空气和昨天一样，是西瓜味的，有点甜；
竹林仍然青翠，地上枯黄的落叶堆积如山层层叠叠，她拎起枝条用力一抖，水珠瞬间倾泻，跑的快没有落到身上；
不知名的小鸟星罗密布，时而三三两两在地上觅食，时而成群结队在电线杆上放风，胆子大的就停在在她脚边；
远处茫茫的稻田只剩光秃秃的半截杆子，空空荡荡；
她的声音洋洋盈耳，软软的，像慕斯蛋糕，又弹又滑。
程旷饶有兴致地听着，人一点一点清醒。
等她彻底没有声音，他懒声问：
“你用qq吗？”
“没有。”林青竹手机有软件，但是没登录过。
程旷下床开电脑，给她弄一个，说以后用得着。
“想个网名。”
安舒的网名叫安家小梳子，秦溢叫什么秦华横溢，程旷是名字缩写ck。
“深林人不知。”她脱口而出现在所处的状态，“怎么样？”
“一听就是老学究。”
“啊？”林青竹鼓鼓嘴。
“刚刚名太长，就深林吧。”程旷一锤定音。
程旷手指快速敲击键盘，一通操作她有了自己的□□号。
列表里孤零零躺着ck一个好友，程旷心情不错，“你等级太低，我给你挂着，账号密码等会发给你。”
“你看着办吧。”林青竹办卡套餐里送了流量，没使用过，才申请的号，里面没什么人，她暂时不想登。
不知不觉两个人讲了三个多小时，手机发烫不能贴近耳朵，程旷笑着同意她挂电话。
几个发小收到添加好友消息：我是程旷。
摆摊卖回忆：【“什么情况，好好的换号干嘛？”】
单身贵族：【“小号这是？”】
ck：【以后都用这个号。】
死了都要爱：【之前打下的江山不要了？】
ck:【嗯。】
死了都要爱：【情侣号，旷总？】
ck：【不是。这号数字不错，就买了。】
死了都要爱：【给兄弟送套装备吧】
不愧是家里有矿，抱紧人名币玩家大腿。
买□□号？
众人懵逼,放下鼠标研究……
535236077？
5、3、5、2、3、6、0、7、7
研究个半天也看不出一朵花来。
搞不懂我旷总这扭曲的癖好。
程旷懒得解释，盯着桌面上连在一起的两只红色企鹅傻笑，弯弯的桃花眼随着天色逐渐发亮。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变得很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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