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池城的四季并不分明，夏季格外漫长。九月的火风无孔不入，吹卷了树叶，烫熟了雨水，蝉一声也不出，锃亮的柏油马路如同烤箱。
在如此残暴的天气下，一中军训总算结束。
林青竹光洁的额头微湿，军绿色短袖衬得她两节手臂越发白皙晃眼，人潮中吸引了不少目光,男生女生不自觉地扫向那双雪藕般的手，感叹烈烈灼日对她倒是多情。
回到宿舍，几个女生躺在床上身体又酸又涨，一时之间睡不着，东拉西扯起来。
“林青竹，你太白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室友鬼嚎着不公平，同样的曝晒，她们晒的跟茄子似的，黑的发紫，林青竹最多脸色发红，清水洗洗，一夜过后就白回来了。
“我像我爸爸，遗传的。”她浅笑，两个酒窝嵌在脸颊。
“真好。”众人只有羡慕的份。
韩薇薇突然想到一件事，问大家，“哎，我们班程旷是中考状元那个程旷吗？”
韩薇薇报名时，看到学校大门口横幅上写着“热烈祝贺我校初中部程旷同学取得中考第一名的好成绩。”
她记得很清楚中考状元也叫程旷，“没进实验班啊。”
“不是他还能是谁？”
梁雨润一脸骄傲，“程旷拒绝了校长，不愿意去实验班。你要知道，理科实验班专门搞竞赛，不用到高三基本上全都保送了。大神就是大神，他说自己要享受高考，不想过早进炼狱修行。”
梁雨润和程旷同在一中初中部上学，不在一个班，但是程旷的威名如雷贯耳，不单单是成绩亮眼，那拽爷的长相更是勾心夺魂。
每次全校表彰大会，程旷都上台发言，初中的程旷已经眉眼分明，清俊的脸庞藏不住帅气，卓越的身姿往上面一站，哪个少女能不怀春？
校领导也格外钟爱他这样的学生，私底下常对他说，“程旷，挣个状元回来让老师们加个奖金啊。”程旷想想老师们对他不薄，这个可以安排。
中考成绩出来，电视台来采访，问他：是什么让你取得790分的好成绩。他回人家：“学校老师对我不错，我想着他们就一个心愿拿奖金，就考好点帮他们一把。”
程旷没报名实验班，被其他老师抢破了脑袋，谁不想要这样懂事的学生给他们拿个高考奖金？
最后梁国栋拍板和其他学生一样摇号最公平，就这样程旷分到了高一三班。
何田田作为一中人同样自豪，给梁雨润的解说点赞，“梁同学说的不错，我们状元超给力的。”
林青竹虽然没有出声，听着她们谈论班级这号人物，肃然起敬。还真是有魄力，实验班都不稀罕，她想象不到那人拒绝的语气是何等肆意嚣张。
“不过程旷怎么没来军训啊，好想看看长什么样。”韩薇薇花痴道，“明天怎么也该露面了吧！”
想着程校草迷死人不偿命的颜值，梁雨润：“才华和颜值成正比。能力越大，颜值越高。初中就是公认的校草，重点是洁身自好，包君满意！友情提示：收好自己的小心心，遗失不补哟。”
“夸张了哈，梁雨润。”
“我作证，所言非虚。”何田田跳出来高举双手，见韩薇薇质疑程旷，力挺梁雨润的话，“而且程旷很好的，从不故作清高，为一中争光，为老师挣奖金，作为校友我们都很崇拜他哎，程旷就是我们一中之光。”
多少人为了能和他上同一所高中，努力学习。中考誓师大会，程旷作为学生代表发言，言简意赅的鼓励语，清冽的磁声从话筒中传来，整个人笼罩着温润的光，普照众生，尤其是女生，头悬梁锥刺股，扬言要做追光者，直接提高一中的升学率。
“明天就见分晓。”韩薇薇不以为然，她怕女生觉得男孩成绩好就是帅哥，自带滤镜。帅和成绩好可是两码事。这年头，带着校草的名头不占校草的颜值的人也不少。状元的光环希望是加分项，别见光死吧！
程校草整个暑假都在东北，陪着母亲杨淑珍在湿地研究中心考察。
“程科研！要不是你爸打电话来，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学校？啊？”杨淑珍在生态研究所工作，这趟到了东北忙起来什么都忘了，这小子过来是帮了不少忙，到日子军训了也不提醒她，等她接到丈夫程家盛电话，军训都开始了，她气得直呼程旷小名。
“提前半个月军训，我不记得正常。您看池城天气，哪天不是30度朝上？梁国栋就喜欢和别的高中不同，显得自己特殊，我回去得好好和老梁说道说道。就他这样搞，还指望我去他那实验班，想都甭想！”程旷修长的手指啪啪啪敲键盘，坐在电脑前录入监测到的实验数据。
“你还要和梁校长说道说道？军训锻炼体质不是为你们好？高考也是要体力的。”杨淑珍赶他，“收拾收拾，给我回池城去，这两个月你做的不错，剩下的让小刘接手。我让你爸去机场接。”
程旷脑子转的快，放下手上活给杨淑珍捏捏肩膀，“来基地两个月，我为了这片土地牺牲多少，黑成什么样了，您忍心让我继续晒？我这身材，该锻炼的我落下哪个了？半个月的军训，您真舍得？我要晒晕了，磕着脑袋可就得不偿失了啊。”
杨淑珍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程旷，头发长了不少，额前的碎发快遮住眼睛，肤色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白净，却也没有他说的夸张，“基地哪里晒着你了？小白脸有什么好。程科研，男孩子黑点看着踏实。”
“您给了我这样一张脸，还想让我看着踏实！”程旷连啧三声：“妈，您不愧是研究基因的，当初主动追我爸，一定是看上我爸的皮囊，想把良好的基因传承下来，我这不正是您的杰作。”
杨淑珍拿程旷一点没辙，说的好像都有道理。
程家盛风度翩翩，杨淑珍大气婉约，夫妻两人当年也是金童玉女，只要了程旷这一个孩子，程旷继承了两人所有的优点，从小就好看，生长发育后，身高猛涨，现在都快一米九，之前还有星探找他当模特。儿子热衷运动，跑步、打篮球、攀岩、滑雪……什么运动都爱尝试，身材高而匀称，阳光又富有活力。
杨淑珍看着儿子哪哪都满意。她想着程旷做事一向有自己的打算，学习也没让她操心，终究心软妥协，不再多费唇舌，“军训的事你自己决定吧，我给你请假。”
“我接着给您干活。”程旷活动活动脖子，开始制作动态图。
正式上课第一天。
林青竹几人来到高一三班时差点吐了一口血，她们还提前10分钟，此刻座位已经寥寥无几，能考进一中的尖子，真不愧是好学生，昨天还骂骂咧咧，今天就已经调整好状态。她们已经没有挑拣的余地，看见空位就坐下。
林青竹沿着过道向后走，身后的男生越过她坐在最后一个座位，林青竹不再犹豫，坐在男生前面的座位。
林青竹坐下整理书本，她的同桌从外面回来。军训大家都不熟，训练完就解散，各奔东西。
同桌是个漂亮时尚的女生，及肩的短发，发丝微卷，化了淡妆，明眸皓齿。
安舒也看到了旁边的林青竹，扎着马尾辫穿着夏季校服规规矩矩的坐着，虽然是单眼皮，但是眼睛又黑又亮，像她昨天吃的夏黑，而且真的真的好白啊！军训刚过她涂了防晒感觉自己黑了点，她忍不住问她:“你用什么牌子的防晒霜啊？”
“防晒霜？”
“你好白啊，我以为你涂了防晒呢！”安舒看到林青竹的反应就只知道她没有用，“一种化妆品。”
林青竹习惯性解释一番，没有用过化妆品，夏天的时候流汗多，就用水洗把脸，冬天天冷也就擦擦宝宝香。她像爸爸林凯华，太阳晒的狠只脸发红，歇个几天又白回来了。
“拉仇恨啊！还好是我，不然别人听到就要打你了。”安舒感觉林青竹说话太实诚了。
“因为你是美女，美女不会打人。”林青竹笑了，又对安舒说：“你的脸很精致，这个发型也好看。”
安舒听了也和她一起笑，觉得自己同桌真有品味，这个朋友交定啦，立马和林青竹介绍自己，“我叫安舒，以后我们一起作伴啦！同桌你好。”
“安舒，很好听的名字。我叫林青竹，很高兴认识你。”
两个女生的友谊在彩虹屁中完美地建立了。
三年一轮回，刚送走一批人精，又来一茬新仔。彭海一身蓝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裤，标准的公务员形象，捋捋不算少的发量，端着茶杯来到教室。
“各位同学，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彭海，带数学科目。”随即大手一挥，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姓名。
“祝贺你们来到池安一中，我和所有任课教师欢迎你们进入高一三班。你们为超越而来，奔卓越而去，今天你们以一中为荣，明天一中以你们为傲。我期望在座各位奋力拼搏，勇攀高峰；以梦为马，不负韶华。当然，学习的同时，也不要忘记休息。多运动，多沟通。我更注重你们全面的发展，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我，或者其他任课教师，联系方式都在上面贴着。”
主旋律结束，话锋一转：“现在你们来自我介绍一下，大家相互认识认识。”拿起名单开始点名，“程旷，从你开始。”
程旷这两个字就像一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水中，波纹一圈一圈从湖心漾开，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搜寻着这个人。
林青竹感觉身后有人起身，抬头见男生款款走上前，全班就他没穿校服，黑色的短发层次分明，白色的t恤，浅色的休闲裤，背影轮廓精悍有形，整个人好高，应该有1米9吧？林青竹没见过这么高的男生，真想拿皮尺给量量。
等那人在讲台站定，颇有气场，任五十多双眼睛齐齐盯着，他自闲庭信步。目光移向那张脸，面如白玉，眼含星辰，让人不自觉联想到青春里最明媚光鲜的字眼！一时之间，不知是日光灯太亮还是他太耀眼，大家都迷了眼。
想起昨天梁雨润说起那句“不是他还有谁”，林青竹想：他就是程旷！
程旷目不斜视地走到讲台中央，懒懒的开口，“我是程旷，前程似锦的程，旷课的旷。”
果然是程旷！
台下的男生冲他喊：
“都旷课了，还怎么前程似锦啊。”
底下同学听了笑得前仰后合，连彭海也忍不住笑出声。
那人不慌不忙，薄唇微启：“旷是奇才，什么不行！”
一语双关。程旷说完挑眉冲台下一笑，从容淡定地走下来，浅笑的眉眼光辉灿烂，不可一世。
即使初见，大家也毫不犹豫地笃定：君子之言，信而有征。
彭海继续点名，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挡不住的热情，五花八门的自我介绍，班级氛围热烈浓厚，笑声不绝于缕。
林青竹也被这种气氛感染，大大方方的介绍自己，“大家好，我是林青竹，林间瑟瑟石，数竿青青竹。一起努力圆梦吧！”
程旷放下手机，望一眼台上，女孩眉眼含笑，声音很甜软软的念出两句诗。
他记忆力极佳，见过原诗是“一片瑟瑟石”，被改成姓，她倒是机灵。
窗外有风吹来，程旷忽然就晃了神，多看了两眼。
她慢慢朝他走来，发丝轻扬，白皙的肤色显眼，小小一只，最后规规矩矩坐在他前面，脊背挺得很直。
下一个叫黄莹莹的女生自带音乐，才艺展示跳舞，同学们热烈欢迎。教室的空间不大，人又多，黄莹莹发挥受限，但长发飘飘身姿摇曳，别有一番看点。
安舒从旁边靠过来，用手肘捅捅林青竹，“有备而来啊，瞧这腰扭得，做作的要死。”
“挺好的啊，我挺佩服她的，这么多人看着敢跳。”林青竹不会跳舞，刚才认真欣赏舞蹈。
“又不是艺术节，耽误剩下人时间。关键是，看到没有，她那双眼睛一直对我们这边放电。”
“放电？”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安舒眼角瞥向程旷，示意林青竹。
林青竹不解，扭过头，长长的发丝拂过后桌，猝不及防对上一双亮泽的眸子。
四目相对……
林青竹平静地扫一眼后门，装作看外面一眼又转回去。
“我和她一个初中一个班，以前看着挺正常，现在出风头估计想引起状元注意。”安舒放低声音科普，“你后面坐的,是我们一中校草，以后有热闹看啦，我跟你说啊……”
“知道人在你后边还说得这么欢，”安舒后面的男生头凑过来，笑的一脸不怀好意，“同学，能不能克制一下，我们能听见。”
背后说人自以为声音很小，被正主听得一清二楚，安舒脸皮再厚也心虚了，她求救似的看着林青竹，朝她挤眉弄眼。
林青竹会意，眨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转身解围：“她的意思是，我们前后桌相当于邻居，以后相处互帮互助，肯定很热闹。”
“哦，程旷，原来看热闹是这个意思啊。”秦溢打趣道，“秦溢见过两位邻居，以后多帮忙。”
“再次认识一下，我是安舒。”
“林青竹。”
程旷脸色没变化，看不出喜怒，倒也给面子答话，“程旷。”
安舒立马套近乎，“知道知道。状元嘛，我们一个初中，不在一个班，以后多多指教啊。”
秦溢替程旷答：“好说，远近不如近邻嘛。”
安舒内心orz：我谢谢您嘞。
她敷衍地笑了笑，“彭老师要说话了，回聊。”
说完，拉着林青竹坐端正。
秦溢看着前面两人，笑的肌肉发酸，跟程旷说话，“这座位选的好，身边人怪有意思的。兄弟挺有名啊，和我不相上下，我以前二中的。军训怎么没见着你？”
程旷一脸坦然：“不想去。”
“牛逼啊，我也不想来，实在犟不过我老子。”
秦溢想着程旷没来，和他说说班里新鲜事。
“你不在，没人跟我争班草头衔。”
程旷无语，收回视线，脸上表情像在说“我在乎这个？”
秦溢压低声音又说：“哦，班花还没选出来，穿着军训服，看不真切，为了选举公平公正，兄弟们觉得最近选，有时间你也投一票，毕竟是班级门面。”
说完指指台上女生，又示意前面两个人，“现在跳舞的和俩邻居都榜上有名。”
程旷横了他一眼，他宁愿看对着物理公式也不愿同秦溢废话。
自我介绍从早自习持续到第一节课，彭海开始选班干部，“高中虽然学习任务重，但还是要踊跃担任班干部，各个方面锻炼自己，出了社会才会如鱼得水嘛。”
黄莹莹第一个举手报名：“彭老师，我竞选文艺委员。”有了刚才的才艺展示，同学们都赞同。
彭老师提议程旷班长，但是程旷拒绝了，有理有据，说自己走读生，许多事情不方便。
最后李明晞成了班长，程旷数学课代表，秦溢成了体育委员。
至于其他几科课代表，彭海让各科老师自己选。
语文课上，王老师看过中考的语文成绩，指名让林青竹当语文课代表。同学们霎时打量着坐在后排的林青竹，女孩子白白净净，坐的端端正正，文人气质浑然天成，尤其是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生的水灵干净。
下课后，的确如安舒说的，很热闹！
程旷周围水泄不通，问各科分数的，兴趣爱好的，还有纯粹看帅哥的，连着林青竹三人座位都很拥挤，男色祸国殃民啊,头顶的电风扇开到最大也消退不了聚集的热意。
程旷前两节课间还有些耐心待在座位或走廊，后来干脆一下课他就和秦溢不见人影，上课铃响再回来，他一走，人群散开，她这片空气都清新些，舒适很多。她希望程旷多出去逛逛，还她一片净土。安舒调侃，“看到没有，这就是校草的行情，到哪都是香饽饽！”
林青竹想到程旷那张脸，确实无可挑剔，睫毛比她的还浓密。
学校越大遇到的事情越新奇，她以前从来不知道男生会受欢迎成这般局面，女生跟后头打转就算了，男生也成群结队的簇拥着。那人如众星捧月，时刻成为焦点。
一天忙忙碌碌过去，晚自习回到寝室。
韩薇薇感慨：“程旷果然名不虚传啊，梁雨润的话比金子还真，有过之而无不及。”
韩薇薇心花怒放，程旷一举一动都走在她的审美上，一中男生质量比她以前学校的好太多了。除了程旷，秦溢也长得不赖，两个男生坐在一起，颜值十分抗打，穿衣打扮简单潮流，清清爽爽，浑身透着贵气。
梁雨润：“那是，一中之光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怎么，看上程校草了？”吴依娜问。
“当然啦。”韩薇薇想谁不喜欢好东西呢，我又不傻!
“人人都爱帅哥，尤其此旷还是奇才，太招桃花。桃花虽多，奈何人心凉薄,劝施主早日收心。”周雨婷掐掐手指，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林青竹被周语婷逗乐“噗嗤”一笑，三人转而攻讦她，
“林青竹，你是不是其中一朵桃花啊，男神坐你后面什么感觉？”
林青竹诚实回答：“我是竹子不是桃花，能有什么感觉。”想了一会说，“感觉后面多了根天线似的。”还好坐她后面，要在前面她又不用看黑板了。
林青竹不是自来熟的性子，除了室友，多数都是和同桌安舒说话。
韩薇薇也清楚她的性格，“天线？暴殄天物啊林青竹，不过程旷是挺高的，你坐在后面没事多回头，看帅哥还能缓解疲劳。”
“对啊，有多少人想坐那，近水楼台先得月。”周语婷一脸坏笑
。
林青竹看着她俩摇摇头：“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多背几道题。”
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月亮要是那么好得还叫月亮吗？看到得不到，还不如一开始就清心寡欲，不存心思。这样才能活出自我，与人相处自在。
“也不知道你是没开窍，还是太现实。”韩薇薇唏嘘林青竹是个榆木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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