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面包
夏日的阳光格外刺眼，晃得人睁不开眼，许凡转向周知许，惊讶地啊了声，一边的眉毛扬了起来，她抬手挡了一下周知许尚未完全遮挡住的光线，等适应了强光她才缓过神。
她这姐妹儿天生迟钝，呆呆傻傻，虽说凌寒高中是个小胖子，不，不是胖子。但看如今的长相和气质想必那时候也不差，许凡心里啧啧两声，道声可惜。
“人家都知道下手为强，你再看看你，”许凡戳戳周知许肩膀，“掰了前任就赶紧再找一个吧，别学人家把爱情当饭吃，非得等到自己的真命天子才肯嫁，爱情和面包，不管什么时候都要选面包知道吗？”
话糙理不糙，周知许知道许凡的意思，她专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喜欢一个人可能会喜欢到死，直到现在她依然会想起蒋齐，但感情已经没有那么浓烈了。
蒋齐这个人的一切完全就是按照自己喜欢的标准长的，温文尔雅，谦逊有礼貌，不过最后还是分手了。
周知许家里姐姐的婚姻惨剧足够让她恐惧婚姻，姐夫们的不管事，冷暴力，有次姐姐和姐夫发生矛盾吵架时，婆婆竟然对姐姐说：“你就是我们花钱雇来照顾我儿子的保姆！”
再加上她这些年碰见的每一个男生，不是拿人短处开玩笑就是一副全宇宙我最帅的样子，没一个靠得住，所以导致她对谈恋爱也失去了信心。
想想可能自己命太背，当然了造成这样的结果也和她性格有关。
她眼里闪过一丝哀伤与无可奈何，对许凡说：“好了，走吧，还要上班呢，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又不把爱情当饭吃。”
她话虽这么说，可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对爱情固然有点恐惧，但心里某处依然渴望着它的出现。
和她相处九年的许凡当然知道她心里怎么想，“你什么时候能长点心啊，还对蒋齐有点念念不忘是吧？”
周知许大大方方的承认，她讪讪地笑了一下，说，“一点点啦，都过去了，没那么强烈哈。”
许凡摇摇头，觉得周知许没救了。
周知许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手机在兜里震撼两下，她边走边掏出来看，许凡在她垂眸时，问：“是不是你妈今天又让你去见人？”
“嗯。”
周知许没力气似的应声，她已经麻木了，老妈发过来几条长达一分钟的语言，她不想听，于是按住白长条，改了转文字。
对于她妈妈的行为许凡嘚嘚嘚巴拉起来，什么你妈真是盼着你早点出嫁，给你找了那么多，你一个都没有看上，还给你找，要我是你妈，你爱嫁不嫁，老了自己找地方哭去，谁管你，你妈也真是，你都明确表示拒绝了，她还要来。
周知许听笑了，手机上的几条语言也全部转成了文字形式。
她深吸一口气闭眼再睁开，她害怕看见家里人的消息，无论好坏都不想。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缘由，不知就里。
妈：明天下午记得打扮的漂亮点，和人说话客气点……
周知许看了个大概，后头的话猜也能猜来，无非让她装个好女孩，熟悉的话她不想再听，于是她接着去看下一条。
妈：他叫了英文名字我不会念，就不说名字了，照片他说自己太帅了怕你有压力就没给我……
呵呵，还怕自己太帅，让我有压力。
什么奇葩言论，这么嚣张没被人打过吗？
剩下的那一条周知许自动忽略，长太帅怕我有压力，我有个屁的压力，哪怕你帅成杨洋我都不会心动，谁给你的勇气。
周知许低头打了一串字给老妈发过去，表示她会去和人见面，但结果是好是坏就得看她自己的意愿了。
编辑好发过去大概一分钟，老妈回她一句，嗯，他挺好的，赚钱挺多，又是个文化人以后会有很多共同话题的，多跟人聊聊啊。
聊聊？文化人？
那要看他聊什么了。
要是学术类的，她听了能睡着，要是讲讲各地传说，文明古迹什么的她倒是乐意听。
周知许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凭直觉她觉得是第一种，苦涩一笑，明天下午要去听讲座咯。
揣回手机，和许凡分开，她回家好好打扮了一番，她倒要看看这个自称帅哥的人到底有多帅！
一天的工作从一杯咖啡开始，周知许敲完一行字端起来喝了一口，编辑室里众人埋头工作，不时交流几句，聊得无非几件事，室里谁和谁怎么怎么样，公司又来了个新领导，长得贼帅，以及室里来了新同事，给修监控打电话的人，一堆人嗡嗡地吵个不停。
周知许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文档上写了大半的稿子，耳朵倒是挺灵光。
“呀哈，来人了哟，咱有乐子了，哈哈。”一个年近三十的胡子男坐在椅子里转了一圈兴奋道。
他话刚说完，一个娇滴滴的波浪卷女人站起来，迈开猫步，扭动着翘臀走到他身边，白手轻轻抚上他胳膊，顺着肌肤缓缓摸到他肩膀，食指点点胸膛，娇嗔道：“哥哥来了新人就不要旧人了吗？”
编辑室里的男人刚刚还一脸馋涎欲滴地盯着她屁股看，现在听了她叫胡子男哥哥便一脸吃了馊饭的模样，就连和周知许一起进公司的小男生都是嫌弃的样子，不过他倒是没有看那女人的屁股，编辑室里的几个女人个个看她如看狐狸精。
“还不是想上位，李智可是副编侯选人，捞到这个靠山下辈子还用愁。”
李智是胡子男的名字，“狐狸精”女叫王会玉。
“他是候选人，可，候选人不是周知许吗？”编辑室里有人疑惑。
“我怎么没有听说？周知许压根就没去主编办公室啊。”
“她？”这人语气不屑极了，“她成天摆着一张脸跟谁欠她钱一样！看了就火大!今天还特地打扮过……”接着神秘兮兮地，招手将几人脑袋凑一起说：“说不定是去……懂的哈，而且我听说她背后有人。”
周知许不做解释，在这些人眼里这种事情解释起来就是欲盖弥彰，她感到几个不善的目光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于是她选择无视，无风都能掀起浪，她只想安心做好自己的工作。
接着她听到那几个人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就没有下文了。
那边的胡子男骨头都酥了，看着这样投怀送抱的美人，心里乐开了花，他笑眯眯地板过女人的下巴安慰道：“那哪能啊，哥哥必须得先疼你啊，你跟我认识多久，她这不还没来么。”
“哥哥说话当真？”
“那是自然。”
两个都是“狐狸精”，心里清楚的很却装糊涂，场面话而已，比演技谁能比过生意人。
李智和王会玉撩骚完，周知许的耳边彻底清净下来，赶完稿那个新来的同事被主编带过来介绍他们认识。
来者是个毕业生，干干净净一小姑娘，挺有礼貌的，那群男人瞬间转移了目标，一声一声妹妹好地叫以后有事找哥帮忙地嚷嚷，吵得周知许脑子疼。
刚刚还在和王会玉保证的人，现在却在这群男人之中跳跃得最欢，周知许余光瞥见王会玉盯着他的背影气得跺脚，用仇视的目光透过人缝去瞪那个女孩。
女孩大概是第一次被人围观，羞涩地低头，眼神不自然的闪躲，主编及时出来解围，“好了，都别说了，不怕吓着人小姑娘，以后就是同事好好相处吧，把你们的心思放在工作上！”
所有人退开几步连连点头，但主编前脚刚走男人们一拥而上将女孩重新围住，女人们看他们一副没见过女人的样子呵了一声，转身就走。
周知许叹声气，女孩被个子高大的男人们围住，她个子小，此刻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人头涌动。周知许不作停留，脚尖一转径直回到自己座位工作。男人们和女孩聊了一会便放她出来，带她去工作岗位时，经过周知许旁边，看了她一眼。
周知许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目光落到她脸上，女孩的脸瞬间就红了。
“干什么？”
女孩僵了一瞬。
周知许并无恶意，但说出来的话总是硬邦邦的，透着丝冷气，编辑室里的人早就习惯了，初次接触到她的女孩第一次和她眼神交流，她就这样终归让人有点难堪，于是她换来了种比较缓和的语气，说：“有事？”
“没没，没有。”女孩明显有点紧张，摆手道，“额，那个我叫于好……”
“哦。”
只有一个哦没有名字。
周知许不想再和她说话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就会莫名想起凌寒的妹妹凌稚，她当年和凌稚嫩结过仇，至于怎么结的仇，和她哥周知委有很大关系。而且她不喜欢凌稚。
于好又僵在原地，刚那群围着她转的男人中的一个路见不平一声吼，过来撸起袖子就要找周知许算账，但被她拦下来，温声细语地劝告，“这位姐姐在忙着工作，是我打扰了她，再说了你们都是同事……”
男人很快平静下来，他扫了眼于好的漂亮脸蛋，便不再追究周知许不给于好面子的事。
于好为表歉意，朝周知许点点头，又友好地笑笑。
周知许看着于好离开的背影，心道：“小妹妹，小心点吧，这里坏人很多。”
一整天那个帮于好出头的男人到哪儿都敌视着她，去食堂吃饭抢了她的座，回来时把她提前准备好的材料打乱，倒了她泡好的咖啡。
她气得连晚饭没吃，下班就打了车去了老妈给的地点。但室里修监控的人还没有来。
在这种地方特别是她没有同伴的情况，万万不可惹事，她特别想找他算账，但只能憋着。惹急了对方可以叫一群人来围攻她。
憋着一肚子火到咖啡厅时，自称帅得让她有压力的帅哥便主动迎上来，伸出手，微笑着说：“周小姐，我看过你照片，没想到真人更漂亮，我叫道尔。”
周知许微笑和他握手，粗略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个子不高，穿的挺正式，脸……还真如他所说挺帅的。
简单的自报姓名，点菜，吃饭，互相给对方捧场不拆台，这些周知许都轻车熟路。她边喝咖啡边注意观察对方。
道尔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知书达理的感觉，谈到兴起时微微一笑，两边的酒窝浅浅的，也许是灯光模糊了视线，也许是他身上的气质，某个瞬间，竟然和记忆里的蒋齐重合。
她意识到时摇了摇头，这样对人不尊重，蒋齐是蒋齐，道尔是道尔。
道尔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动静一直在说话，西方哲学，国家地理，量子论，周知许恢复原样，但对他说的话一脸不感兴趣，可道尔讲得挺生动。
道尔说：“1990年普朗克为了克服经典理论解释黑体辐射规律的困难，引入了能量子概念，随后爱因斯坦对光电效应实验与经典理论的矛盾提出了光量子假说，并在……”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周知许和善地笑笑，“能聊点别的吗？我对物理，不大感兴趣，我们聊聊家常呗。”
道尔呆了一瞬，反应过来换了话题，周知许听他聊起来他上学时候的趣事，以为终于可以不用在咖啡厅上课了，没想到说着说着，又绕回了原话题，这回不说量子论了，他讲起了物种起源。
啊，有完没完，我是来想亲的不是来上课的！啊喂！
周知许礼貌性地在他说的时候给点反应，脑子里却在大喊：“小道尔课堂开课了，好学的同学赶快搬板凳来啊。”
这位同学就叫凌寒，不过他是在周知许拒绝道尔后才来。
他穿着短袖，碎花短裤，戴着棒球帽，插着兜摇摇晃晃地踏着马路过来，从兜里掏出一张邀请函，周知许说声谢谢接过。
他偏过头，望着道尔孤寂的背影又看看周知许一身白裙及腰的披肩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啧啧两声，仿佛看见道尔衣冠底下一颗受伤破碎的心。
周知许上下打量他，画沙画的穿这么随便吗？
碎花短裤真的合适穿到公共场合？
还是艺术家都这样……随便？
凌寒收回视线，垂眸就看见周知许正皱着眉盯着自己裤子看，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贱笑，抬手便十分自觉地摸上了周知许的脸，拇指轻轻摩挲。
周知许扬脸看他，指尖细小的沙粒感使得她心一颤，但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再难捕捉，自然也察觉不到。
凌寒的手依然放在周知许脸上，周知许眼里却什么也没有，他说：“我裤子有那么好看？”
周知许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但回忆起凌寒高中的样子，就知道他话里有话是个人都能听懂！
周知许啪得一声打开他的手，说：“油里油气的话，你留给那些专吃霸总人设的怀春小孩吧，现在小孩还吃这一套呢。”
凌寒也不恼，他嗤笑一声，说：“我去找小姑娘干嘛，我又不恋童。”
周知许无话可说，想想又问：“你怎么在这儿？表演场地在这儿？”
凌寒不回答她问题，还是像以前一样开起玩笑，“来找你啊，专门给你送邀请函来了呀。”
周知许干笑一声，心说我就不该问，这人万年不改的毛病果然还在，凌寒大多数时候讲话总是透着一股“喜欢你”的错觉，好在周知许没有掉进去。
凌寒不凭长相单凭这张嘴估计能吊到不少妹子，她上学时常常怀疑他那个对象是他靠嘴骗来的。
“你是来相亲的？”凌寒把他帽子摘下，扣到了周知许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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