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婚前

其实，孟引桢抱着尹漱不过四五分钟，但看她这么快入睡，心里有一种餍足的舒畅。

        她不抗拒自己，接下来才有意思。

        当然她要是抗拒，那也没关系，就当是情-趣了。

        总之，要是她。

        尹漱下车前，孟引桢一直牵着她的手，用拇指去揉突起的粉白指节，吩咐一句：“以后，随叫随到。”

        “好。”尹漱垂眸，敛去一瞬间的失意，随即心头涌上一股热烈。

        只要能让吕芊不舒服，怎么办都行。

        孟引桢光是能参破她和吕芊的这一层纠葛，就很让她惊喜了。

        他看进去了那张纸，也听进去了她的话。

        她喜欢这样的复仇合作者。单刀直入，磊落大方。

        寝室再塑料，还是要回去。

        赵念念已经不再满足于在朋友圈阴阳怪气，而是直接当着尹漱的面开腔，利用和另一个室友闲聊的机会。

        一个室友说：“真的不能再熬夜了，冒了好多闭口……”

        赵念念倚在这位室友的桌边，热心地说：“肯定的呀，毕竟咱们不像某人，凌晨回来，乃至是夜不归宿，都能容光焕发。”

        容光焕发四个字被故意咬重了说。

        随后，两人头靠在一起，窃窃私语，发出了尖细的的笑声。

        赵念念直起身子，看向尹漱，眼神是她自以为的那种高人一等。

        可谁又比谁高贵？

        尹漱把手里的一摞专业书砸在桌上，波澜不惊地说：“你那名额还在吗？不找你主人再央求一下？”

        赵念念脸色霎时变了个天，阴沉沉的，但再也说不出话。

        吕芊刚把她骂得狗血淋头，说她为什么不提前报告尹漱勾搭上了一个厉害人物。

        赵念念回想一圈，才后知后觉——是那天那个和她一起离开的男人？！

        算算日子，一周都不到，就搞定了连吕芊都觉得厉害的人物，赵念念有点要对尹漱五体投地了。

        本来赵念念也是出于要强，才把尹漱作为追赶的目标，如今做了吃力不讨好的事，不仅颜面全无，还连好处都没捞到一星半点，就索性和吕芊一拍两散了。

        这正中吕芊下怀，如此愚笨的眼线不要也罢，以后她要亲自出手，收拾尹漱。

        还是在那家便利店门口，不过换了辆车，而且孟引桢没来。

        尹漱坐进副驾，缓慢地系着安全带。

        晚上她要替孟引桢出席颁奖典礼，需要提前化妆，换礼服。

        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就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那晚一别，过去了小半个月，尹漱觉得自己考虑清楚了。

        她用粗暴的道理说服自己：只看结果，过程不重要。

        开车的是孟引桢的特助，沈沧，稳重安静的一个人，从头到尾，除了主动加微信时说了几句，再也没有多余的话。

        尹漱也觉得没必要多聊，毕竟，自己这个打工人比不上他，光明正大。

        车子在一栋白色别墅前停下，尹漱觉得这样风格的建筑不像是孟引桢会喜欢的，过于童话故事了。

        沈沧引着尹漱进去，一路上，经过了一片湛蓝的泳池，以及一棵高大的蓝花楹，枝头凌乱盛放着的蓝紫色花朵，快要出墙去了。

        梦幻。

        尹漱仰头看了一下如明镜般澄澈的天空，默默感叹。

        沈沧看她一副观光客的模样，终是忍不住了，“尹小姐，您好像没带行李……”

        “我问过孟先生了，他说，可以不带，我马上放暑假，那时候再搬也不迟……”尹漱说得有些心虚，她确实问过，但孟引桢根本不是这么说的。

        他回的是：我等不了。

        明知不能违逆他，但尹漱依旧坚持这么做了，只为了一个明明白白。

        交易上不了台面，那是旁人的看法，在她这里，只求自己能心安理得，再稍带一点名正言顺就行。他们还有很多细节没谈。

        她并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傻学生，不然那么多事也算白经历了。

        沈沧没再说什么，只觉得以后，怕是要常常见到这位尹小姐了。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棵装扮好的圣诞树，下面堆着各式礼品盒，不是假的那种。

        奇怪的是，尹漱并不能体会出节日的温馨，反而是一种格格不入的寂寥。

        “这是去年的，孟总一直没让动。”沈沧解释道，领着尹漱往里走。

        “哦。”尹漱装作不在意，其实已经品出了一点东西。

        该不会是女朋友装扮的吧？所以不让动——昭彰着一种想要留住关于她的一切的占有欲。

        她自然不会动，对她来说，重要的是孟引桢是不是真的有女朋友乃至是未婚妻。

        尹漱更迫切地想和孟引桢谈一下了。

        把尹漱带到后，沈沧就离开了。

        地方是一个单独的衣帽间，空荡荡的，仿佛是专门为了挂那条梅子色长裙而辟出来的。

        尹漱把裙子取下，抱在怀里端详几眼，换上，接着望向镜中的自己。

        很合身，曲线曼妙。

        她就这样穿上了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枷锁。

        化妆台也一并配好了，上面整齐摆放着各种彩妆，护肤品，卷发棒等等。

        尹漱心里咯噔一下，命令自己不要胡乱揣测，斟酌良久，发了消息给孟引桢：【孟先生，我应该不是什么第三者插足或是用来互相怄气的工具人吧？】

        她可不想死不瞑目。

        孟引桢从上午忙到现在，刚回来坐下喝了口咖啡，就看到了这条有趣的消息。

        还蛮有原则。

        只回：【我不希望别人动你的头发或是碰你的脸，所以化妆这些你自己来，东西都在那。】

        尹漱洗完脸，看到的就是这样一条消息。

        看似答非所问，实则回答了全部：你是我的。其他不该问的，别问。

        尹漱又洗了把脸，在梳妆台前坐了很久，才拿把刷子沾了一些眼影，刚要涂，又放下，顺序错了。

        又拿出了那套理论，待真正平静之后，尹漱利落地完成了所有流程。

        直到在典礼现场的第一排落座，尹漱都没看到孟引桢的身影。

        这还真是替，但尹漱觉得自己是在狐假虎威。

        明明自己在圈子里是查无此人，偏偏那些名流，大导，影帝，老总都贴上来寒暄。

        为的是她椅子上贴着的名字：孟引桢。

        尹漱只能僵硬地微笑，除了你好再没下文。但没人敢嫌她不够周到，都谦恭地说：“那改天再聊。”

        趁着颁其他奖项的间隙，尹漱又发消息给孟引桢：【您真的不来吗？】

        她怕自己无意识得罪了人，让他难办。

        其实，孟引桢的桀骜不驯众人都早有领教，已经见怪不怪了。

        喊个无名之辈来颁影后的奖，又有什么问题呢？

        他有这个资本。

        父亲孟致琛早年是外交官，一路高升，早已是不敢想象的地位。

        而他掌管着的孟氏，从微时到顶峰，都是他独自扛过来的，是真真正正的实干家，而不是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

        无论是谁，都敬他，甚至是怵他。

        奖项一个个尘埃落定，就剩影后这一项了。

        尹漱反而不再纠结他会不会来了。

        她早就准备好了请吕芊出来的发言，甚至可能在无数辗转反侧的噩梦中就已准备好了。

        吕芊故作紧张地坐在位置上，实则因稳操胜券而兴致缺缺。

        镜头不断在她们这一排女星的脸上扫过。

        而在视频网站的转播里，此时却飘过了许多【我们要看那个穿梅子色长裙的】【我摊牌了，我就是喜新厌旧！】【从此，冷艳女总裁有了脸】等诸如此类的弹幕。

        尹漱被主持人请上了台，她起身的那一刻，弹幕铺天盖地地侵占了整片屏幕。

        从台下到台上，尹漱踩着细高跟，走得步步生风，这是一场战争，她必须拿出骇人的气势。

        那条同色系的皮草披肩被她斜挎在臂弯间，像是飒爽的披风。

        有礼地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尹漱开始陈词：“很荣幸得孟引桢先生的邀请来出席这场盛典……”

        台下，吕芊的表情和吃了狗屎一样难看，极尽扭曲。

        因为尹漱没走红毯，使得吕芊到现在才发现她的存在。

        典礼开始前，她也是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的那个，怎么会注意到其他人呢？

        孟引桢没回那条消息，但一个人留在办公室，看了现场的转播。

        没有她出现的部分全都跳过，听到她提自己名字后，孟引桢喃喃自语：“还挺聪明。”

        知道拿他当挡箭牌。

        后面该怎么说全由她自由发挥，一切有他买单。

        “网上关于本次影后花落谁家的讨论很热烈，各执一词，争得难舍难分，在我看来没什么好争论的，必然是……”尹漱微笑着，远远地，居高临下地递给吕芊一个锐利的眼神。

        吕芊肩膀微微一颤，觉得刚刚眼前像是闪过了一道宝剑的寒光，但还是强装镇定，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且是放在台面上的，量她也不敢大放厥词。

        “必然是……”尹漱抽出信封，垂眸看了一眼早已烂熟的内容，面不改色地宣布道：“水中人，吕芊！”

        《雾中人》这部电影因为题材比较敏感，过审就花了两年，如今才获得了主流平台的认可。

        如此重要的时刻，却要被尹漱“搅黄了”。

        屏幕前的孟引桢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仗着自己不是圈内人，又有他兜底，是什么话都敢说。

        再度看向屏幕，主持人正疯狂向尹漱使眼色，但她不给一点回应，一边鼓掌，一边淡然地说：“我们的水——啊不，影后呢？”

        其实，要是吕芊快点上来，领完这个被她灌满水的奖，尹漱说不定还没空间发挥呢。但她偏偏不够随机应变，迟迟不肯动身。

        镜头使坏般，黏在了吕芊脸上，她的错愕，愤怒尽收眼底。

        隔了几个位置的何朔腾，脸色也很难看，这个水仿佛也是在骂他，骂他随波逐流，毫无主见，更别说对艺术的坚持了。

        迫于吕家的淫-威，就生生换掉了早已定下的女主角，也掐灭了尹漱最后的生存火苗。

        吕芊最终还是机械地起身往台上走，这时才勉强扯出一点笑容，她步子加快，恨不得让话筒现在就飞过来，好立马为自己辩解一下。

        台面这一说法，现在反而害了她，因为要是她不上台，就会被认定是怕了，甚至是在间接地承认：奖项就是水来的。

        尹漱已经稍微退到一边，把舞台留给了吕芊，想看她怎么垂死挣扎。

        吕芊知道在她身边安插眼线，她又怎么可能两眼一闭，对她的事毫不关心呢？

        网上关于她投票数虚高，暗箱操作，演技拉胯，艺德缺失的帖子无数，她都看在眼里，也据此揣摩自己的陈词。

        最终敲定了水这一中心。

        倒不是为了顺应网民的意愿，而是想为十八岁的自己讨回公道，让她明白偷来的东西，总有一天是要原原本本地吐出来的！

        而且自己不吃这碗饭，砸来什么样的非议都无所谓，而吕芊，就算家里背景强大，也得畏惧一点一点的唾沫星子聚集成河的可怕力量。

        吕芊本以为今晚会是又一个毫无悬念的夜晚，哪知杀出这么个狠角色！

        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小瞧她了，傍上的金主竟然对她这么纵容且上心！

        吕芊皮笑肉不笑地在话筒前站定，礼仪小姐托着奖杯上台，尹漱也回到另一个话筒旁，注视着礼仪小姐的步伐，愉悦地说：“看，我们的水杯来了。”

        她甚至干脆不改口了。

        坐在第一排的主办方领导快要被吓出心脏病了，撑着扶手想起来阻止，被一旁的另一领导拦下，“孟引桢的人，你敢动？”

        “吕家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有孟引桢啊，怕啥，好处收两头，不好吗？”这个领导显然更精明，也更具冒险精神。

        吕芊惊得嘴巴微张，随即说：“老同学，快别和我开玩笑了……要被你吓死了。”

        说着话，尹漱的毛披肩就被吕芊狠狠摸了一把。

        场外的吃瓜群众，一齐惊呼：信息量好丰富！追定了！追定了！

        尹漱拿过“水杯”，双手递给吕芊，同时凑近她远离话筒的那一侧，轻声道：“吕芊，不能因为我总输，你就轻敌啊。”

        吕芊确实是掉以轻心了，说好了要亲自收拾尹漱，却反被收拾，甚至让她毫无反击的余地。

        尹漱说完拍了拍吕芊的肩膀，又回到了话筒前，“我们确实是高中同学，为了能让她有个难忘的夜晚，特意制造了这个惊喜。”

        话语刚落，台下的观众，以及屏幕前的各位小伙伴，全都化身为了梵高《呐喊》里的那个小人。

        ……

        当晚，水中人/水后/水杯这一热搜直接爆了。

        吕芊一夜之间痛失真名，被网友调侃成了吕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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