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救援
随着女同学凄厉的哭声，几人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只见她手背上突兀地出现了一大块黑色，皮肤也变得干瘪粗糙，就像台阶上的躯体一样。
江游与拉面阿姨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忧惧的神色。
女同学的男友则是一脸难以置信，睁圆了眼，像是被吓得失去了声音：“为什么”
他们抱在一起，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不明白自己明明没有出去，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江游垂下眼，看着女同学手上触目惊心的黑色斑块，斑块是直径大约5厘米的不规则圆形，此时看起来还没有扩大的迹象。
拉面阿姨扯了扯江游的衣袖，把她拉到了一边，看了眼地上的女同学，然后小声地对她说：“这会不会传染啊？”
江游轻轻地摇了摇头，她也不确定。
但一道无形的屏障还是隔在了两拨人中间，江游和阿姨在这边，情侣相互依偎着在另外一边。他们也都不约而同地离大门远了一些。
就这么到了凌晨，依旧没有别人，没有信号，没有任何消息。
江游实在撑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
她睡得很不踏实，还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梦里她一会拉着一个女孩，在一个又一个圆盘上跳跃着前进，像是要追上什么人。一会又被一个男人拥在怀里，男人的怀抱很紧，她也没有尝试去挣开。
可她却看不清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脸，他们的脸模糊又遥远，在她无法触及的地方。
江游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偏要抬起手，把他们拉过来看个明白。就在她凑近时，梦境戛然而止。
江游睁开了眼，心头萦绕着求而不得的感觉，短暂地盖过了她的不安。
她出神地望着大门外，漫长的黑夜已经过去了，又是新的一天。外面的阳光和昨天一样刺眼，今天不知道能不能有什么消息。
她转过头想看看昨天那个女同学怎么样了，却发现那对情侣没有窝在小沙发里，她站起来往四周看了一圈，也没找到他们的身影。
拉面阿姨跟她解释：“那两个同学怕传染给我们，自己去食堂另一边休息了。”
江游不置可否，她拿出手机看了眼，现在是6月5日，8:27。
拉面阿姨给她端来一叠包子，包子还冒着热气，是她早上蒸的。
好在他们被困在食堂里，物资还算充足，他们暂时不用担心饿死的问题。江游却不免牵挂起自己的三个室友，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有没有保护好自己，身边有没有食物。
这场突如其来的异变事先没有任何预警，仿佛是突然降临世间的厄运，让人措手不及。
江游走到门口，惊讶地发现昨天台阶上的躯体又小了一圈。她记得昨天事故发生时，这个同学身高大约1米8，身材是比较强壮的那一类，现在看上去却只有1米5的样子了，这中间只过了17个小时。
江游想起昨天女同学手上的黑斑，心下不安，她得过去看看。她拿上包子，和阿姨说了一声，就往食堂另一边走去。
拉面阿姨看她离开，没有出声阻止，不过也没有跟上来。
原本熙熙攘攘的食堂变得冷冷清清，玻璃后的机械手泛着冷色的金属光泽，没有网络，无法得到指令的它们一个个竖在工作台上，像一批人造怪物。
江游快步走过了它们，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紧挨着的情侣。
女生缩在男生怀里，双手攥着男生的手臂，身体微微发着抖，额头上一层汗，被汗浸湿的碎发贴在脸上，双眼紧闭，脸色煞白，嘴唇没有血色。
而昨晚生了黑斑的手已经变得全黑了，呈现出了木炭质地的松散肌理。女生身上披着一件外套，江游无法得知这一变化已经到哪里了。
“痛好痛”女生皱着眉头，嘴里是断断续续的呻吟。
江游把包子放在他们身旁的桌子上：“我来给你们送点吃的。”
她同情地看着女生：“她怎么样了？”
男生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女友，把她又抱紧了几分：“小俞一直喊疼，不敢见到太阳，也不敢出去。”
说完，他抬起头看着江游，神色哀伤：“同学，如果你看见救援队的话，能把他们带过来吗？”
江游点了点头：“我会的。”
-
6月5日，晴。
江游坐在门口，等了一整天，没有救援队出现。她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眼，还是没有信号，还是打不通急救电话。
江游又过去了两回，给那对情侣送了午餐和晚餐。
女生的情况还是没有什么改变，没有好转，也没有恶化。她短暂地睁开过眼睛，看了眼江游，就又闭上了。那一眼充满着绝望，江游的心也被揪紧了。
江游在食堂里翻箱倒柜，试图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把能找到的所有药物都送给了他们，她有猜测过这种异变会不会是因为病毒，男生感激地收下了。
她也在门口和阿姨一起大喊过“救命”“有没有人”，但回答她们的不过是一片寂静。
多数时间，她都是坐在门口，试图发现什么人的身影。
天又一次黑了，她抱着膝盖，把头靠在手臂上。
这种孤单的感觉让她想起她18岁时，一个人在高原上，前方是被撞得支离破碎的车。前前后后都空无一人，等了很久，她才等到了警车和救护车。那是很冷、很冷的一天，冰雪裹挟着寒风钻进了她身体，把她的心也冻碎了。
6月6日，多云。
今天的太阳躲在云后，阳光没有前两日那么刺眼。
江游跟着拉面阿姨，看着她熬了一锅粥，里面切了点青菜和鸡肉。再煮10分钟，就可以给那对情侣端过去了。
她们两个守在锅子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江游得知阿姨姓宋，西北人，今年53岁。三年前提前退休之后，她在家里闲不住，就来大学食堂开了家拉面店。
她的丈夫前些年生病去世了。她还有一个儿子，今年24岁，在a国读研究生。
江游不是个外向热络的性子，通常话也不多，总给人一种乖巧懂事的印象。
宋阿姨热情地对她表达了自己的喜爱，拉着她就喊“小游”，倒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了。
宋阿姨拿了个大瓷碗，盛了满满一碗的粥，让江游送过去给那两个学生。
江游刚拿起碗，就看见那个男生站在拐角处，喊了她一声：“同学。”
“——你不要再给我们送吃的了。”
江游不太明白，宋阿姨先开了口：“怎么了孩子？”
男生面色凄惶地抬起了手，那手上赫然是一块黑斑，就跟前天晚上女生手背上的黑斑别无二致。
“我也长出这种东西了”他低下了头，江游看不清他的神色，“小俞已经快不行了，我现在叫她，她都不怎么回应我了。”
“你们离我们远一点，或许还能活得久一些。”
男生说完，不顾宋阿姨的叫喊，就走了。
江游和宋阿姨面面相觑，男生的话还在她们耳边回响。这，到底是什么？
-
接连几日，那两个同学都没有再出现。
江游没有靠近他们，但也还是坚持给他们送了食物，她把食物放在转角处，喊他们过来拿。然而他们没有给她一丝回应，那些吃的也原封不动放在台子上。
他们还活着吗？江游不得而知。
如果不是身边还有个宋阿姨陪着，能和她说上几句话，她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做什么黑屋封闭实验。她觉得时间是如此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无法忍受。
6月17日，中雨。
n市的夏初总是会下很多雨，多到排水系统都会时不时瘫痪。
地上已经积了一层雨水，台阶上的躯体每天都在缩小一圈，直到某一天，江游往外看时，他已经消失不见了。人、包括衣服，一切都不见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食堂拐角处的食物换了一遍又一遍。江游总能在第二天拿回来原封不动的、已经变质了的食物。
她和宋阿姨总是相对着摇摇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唯一的好消息是，她们两个身上都没有长黑斑。
有人说，雨声能让人的心灵感到安静和舒适。“咚”是雨滴落在喷泉池里的声音，“淅沥”是雨滴划过树叶的声音。
江游靠在门边，无事可做地分辨着它们的声音，直到她听见一声“啪”。
这是什么声音？
她抬起头，声音像是从校园大道那边传来的。她垫起脚张望着，是有人来了吗？
“噼啪”的雨滴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江游终于看见远处出现了一个她无比熟悉的东西！
那是一辆车，一辆依维柯。车身被涂成了白色，车顶上还装了一个外形像锅盖一样的椭圆形盖子，也是白色的。
是救援队吗？江游不禁有些欣喜，她跑回去把宋阿姨也拉了过来，两个人的脸上终于重新又有了神采。
车离得近了，车身外挂了一个喇叭，这时也叫了起来：“有人吗？我们是救援队，听到请回答！！”
真的是救援队！江游和宋阿姨终于放心下来，在台阶上跳着冲那辆车挥起手来：“这里！！在这里！！”
开车的司机注意到了前面屋檐下两个跳跃着的身影，他惊喜地冲着后面喊道：“老师！前面好像有幸存者！”
后方传来一阵年轻的男声：“快把车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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