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游地府
步黎巍和凌暮已经离开了剥衣亭，此时一人一鬼正和一只学名叫作“阎摩王四眼犬”的狗大眼瞪小眼。
“这是……阎摩王四眼犬？”步黎巍平视着这体型硕大的狗，这狗哪怕坐着都如同一个成年男人一样高，四眼黑皮，长着獠牙——人间可没有这样的狗。
“嗯嗯！”凌暮点了点头：“地府只有这样的狗。”
凌暮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谛听不是狗，谛听是神兽。”
步黎巍：“……”如果可以，他不想再回忆之前那社死的记忆。
凌暮介绍道：“这里呢，就是恶狗村，不过这里是用作惩罚坏人的，里面的场景具看了的阴魂说，对于你们人来说有些不下饭，我就不带你进去了。”
步黎巍点了点头，他虽然没见过恶狗村里面长得样子，却已经在脑海里想到了他曾看过的书中的恶狗村的模样——
“但见阴风惨惨，黑雾漫漫。来至一个村中，俱是恶狗，形如狼虎一般。又有一班鬼卒，押着罪犯经过，那狗上前乱咬，也有咬去手的，也有咬出肚肠的……”（清初人钱彩《说岳全传》）
嘶——
是不太下饭。
……
不管是在阳间还是在阴间，狗狗都是忠诚的代表，恶狗村的狗狗们闻见了自家小主人的味道，差点要玩忽职守，最终为首的阎摩王四眼犬训斥了小弟们，而自己则一路狂奔到小主人身边，可以说是十分假公济私了。
就在几分钟前——
这狗向凌暮奔来，却在自家小主人身边发现了陌生“鬼”。
四眼犬刹住了车，面露凶相，四只眼一齐审视着步黎巍：“汪！汪汪！”
凌暮惦着脚尖，揉了揉四眼犬的头：“乖狗狗，不许叫，你看清楚了，步步可是个好人！”
“嘀——”好人卡虽迟但到。
四眼犬很有灵性，它四眼眯起，凑近了步黎巍的身边，使劲儿吸了吸鼻子——的确是好人的味道，这才堪堪收起来獠牙，直接躺平将肚皮翻了出来，吐着舌头任由凌暮摸。
如果此刻有犯了事的阴魂路过，一定会被吓得魂飞魄散——这还是那每日每夜不断撕咬自己的恶犬吗？
凌暮又道：“乖狗狗，步步是我的男朋友……”
不等凌暮说完，“噌”地一下，四眼犬蹿了起来。
凌暮被下了一跳，他的手早在四眼犬站起来的时候就被步黎巍拉了回来。
“怎么了？”凌暮有些懵懵地看着四眼犬。
步黎巍双眼微睨，冷冷地看着四眼犬：“你这样突然起来，会伤到他。”
四眼犬的四只眼睛瞪得个顶个的圆，一动不动地盯着步黎巍，十分不忿：“汪、汪汪汪汪汪！”关你什么事，大爷我有分寸！
凌暮有些不高兴了，捏住四眼犬的后脖颈：“狗狗，不许叫了！”
“汪……唔……”狗狗委屈，但狗狗不能说话。
所以恶狗村里全是这玩意？
步黎巍此时的内心毫无波澜，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鬼界——也只有这样的环境，才能让这只小鬼成长的这样灿烂而无畏，如果真要碰见什么阴森恐怖的地方，步黎巍或许还要有些吃惊呢。
四眼犬表面上委屈巴巴，却用靠近步黎巍的那两只眼瞪了过去。它扭了扭屁股，庞大的身躯硬生生地挤到了步黎巍和凌暮的中间，将他俩给隔开。
凌暮只当是这只大狗狗在撒娇，又把四眼犬强行按回到地上，继续给他顺毛：“你要和步步好好相处，等到几十年以后，他也会搬到鬼宫和我一起住的。”
步黎巍颇为不悦地瞥了一眼这只“电灯泡”狗，听见凌暮这样说，甚至还冲着四眼犬挑了一下眉。
四眼犬一听那还了得，它抬起了头，刚张开嘴准备嚎叫，便又被凌暮给按了回去。
凌暮的手法熟练，四眼犬舒服得眯起了眼，竟然小声打起了呼噜：算了算了，还是先享受小殿下的怀抱好了~
一人一鬼没有在恶狗村待多长时间，在离开之前，步黎巍特地凑到了他十分嫌弃的四眼犬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引得四眼犬竟呜呜哭了起来。
……
凌暮听着身后大狗狗的哭声，有些于心不忍，想要回去哄一哄，却被步黎巍给拦住了：“你要是现在回去，一时半会可能就出不来了。”
凌暮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回头——步步是不能在鬼界待太久的。
不过凌暮有些好奇，他问步黎巍：“步步，你跟它说了什么呀？”
步黎巍：“没什么，就是告诉它，你是专门带我来看他的。”
凌暮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那它哭什么？”
“谁知道呢。”步黎巍毫不在意地说道：“可能是感动的吧。”
“……哦。”凌暮一时语塞，青春期狗子的心思你别猜。
……
身后四眼犬：“呜……汪呜~~~~汪汪汪汪汪！”小殿下你为什么先看谛听再看我！
没错，步黎巍的确说了“凌暮带我来看你”，但在这半句话之后还有半句——“在抱过谛听之后”。
……
凌暮带着步黎巍继续向前走着，还没走到目的地，步黎巍便问道：“咱们要去破钱山？”
凌暮点头：“对呀对呀，步步你好聪明，你怎么知道的？”
步黎巍默默看向前方那有些刺眼的灿灿金光，如果他要是还猜不出来，那恐怕是已经瞎了。
凌暮又道：“不过破钱山其实就是个金光灿灿的垃圾堆，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听不少阴魂说，那里面的都是人们最喜欢的东西了，也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步黎巍看了一眼破钱山顶的金子，又看了一眼金子缝隙间插的古籍字画，甚至还有竹简，他表示，他好像留下来捡垃圾。
只听凌暮接着说道：“不过这些东西是带不回阳间的，这里的东西不像墓葬品，它们都是烧过来的。”
烧过来的……
步黎巍看了那些竹简字画，这得有多大的研究价值呀——心痛。
“走吧。”他轻轻地吐出来了两个字。
“欸？”凌暮有些惊讶：“步步你不感兴趣吗？”
步黎巍：感兴趣又有什么用……
“虚无缥缈的东西。”步黎巍忍痛说道。
步步果然是步步，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凌暮与有荣焉：“的确是，等回头我带你去看真正的宝贝！比云州博物馆里的藏品还要珍贵！”
比云州博物馆里的藏品还要珍贵……那岂不是国家级文物了？那得多有研究价值……
步黎巍眼睛一亮：“好~”
……
凌暮指了指前面的幡子：“前面便是孟孟姐姐的店啦！”
步黎巍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处古色古香的客栈，也看到了幡子上面的字：孟婆店。而店面的门口则是络绎不绝前来喝孟婆汤的准备投胎的阴魂们。
“不是说孟婆汤已经机械化生产了吗？”步黎巍问道。
“当然了，这里只是店面，后面的孟婆庄才是生产车间。”
这次回答步黎巍的不是凌暮，他们顺着声音望过去，便见到了坐在店门口手捧茶壶的孟婆。
“孟孟姐姐！”凌暮朝着孟婆挥了挥手。
孟婆亦是弯了眼睛：“小殿下。”
她继续说道：“我想着你们一若想到人间去，必定会经过这里，我将谛听送回去便过来等着你们了。”
不知道是不是步黎巍的错觉，孟婆提到谛听的时候，还特意看了她一眼。
步黎巍：“……”社死。
孟婆将步黎巍和凌暮带进了小包间里，步黎巍打量了一番周遭的环境，最终被花瓶里的花给吸引了。
“山茶？”
孟婆回头，顺着步黎巍的视线看向了桌子上的那两只开的正艳的花，眉毛微微一挑：“眼神挺好，不过是假花。”
孟婆似乎格外喜欢这两只花，指尖虚虚地碰了碰花瓣，这样一只淡粉，一只纯白的色调与这整个鬼域都格格不入。
“这是一个过路鬼的东西，那鬼不知怎么的，竟带着这两只花躲过了那一路的四眼犬和鬼使到了这里。”
孟婆叹了口气：“只可惜，这一碗孟婆汤下肚，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听说过奈何桥时身上如果有了身前物会掉下河，便主动将这两朵花交了上来，我瞧着好看，便留了下来。”
步黎巍不语，他或许不懂花，但却知道，这样的绒花技艺应该是用在古代女子的发簪制作上，而这两朵花正是从发簪上拆下来的。
孟婆不欲多说，她遣了鬼使端上来了两个杯子，对凌暮说道：“今儿这汤可是我亲手熬的，怎么样，够意思吧？”
凌暮闻言眼睛“刷”地一亮——要知道自从孟婆汤还是机械化生产以来，孟婆的双手算是彻底解放了，她已经很久都不熬汤了。
可机械化的东西哪里有手工制作的好喝？
凌暮点头如捣蒜：“够意思。”
他随后又跟步黎巍说道：“咱们今天可有口福了。”说完，便捧着杯子喝了起来。
步黎巍震惊：你们鬼界都是拿孟婆汤做饮料的？
孟婆坐在这一人一鬼的对面，单手托腮，好似正在看一出好戏。
“你怎么不喝？”孟婆微微挑眉。
步黎巍微微皱眉：“凡人不能吃阴间的食物。”
孟婆道：“只有喝了这个，你才能过奈何桥。”
凌暮刚要开口解释，却被孟婆打断了，只听孟婆又道：“虽然喝完是去投胎吧……”
步黎巍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慌乱的表情，只见他将杯子向前推了推：“那我就更不能喝了。”
孟婆挑眉：“那你就走不了了哟~”
“嗯。”步黎巍点了一下头，桌下的手却握住了凌暮的手。
既然回到的不再是那个熟悉的人间，那不如留下来陪着凌暮。
凌暮感动地皱了皱鼻子：“孟孟姐姐！”
孟婆失笑摆手：“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这汤是给你特质的，用的阳间的东西，放心喝吧。”
说完又补充道：“那句喝完才能过奈何桥可是真的！”
步黎巍闻言看了一眼凌暮，见凌暮点了点头，这才端起杯子。
要说活着的时候还能喝到孟婆汤……这事还有谁干得出来？
不过这孟婆汤的味道竟然还不错，初闻有淡淡茶香，入口回甘，清清爽爽的。
……
告别了孟婆，步黎巍和凌暮离开了孟婆店，向往生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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