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掬了一把老父亲的辛酸泪
孟婆的脚步微微一顿，她垂下眼皮，静静地看着“红色小人”，那意思，如果你敢说孟婆是个皮肤皱了吧唧，佝偻着身子的小老太太我就把你扔下奈何桥。
步黎巍当然不会多说什么，他只是有些惊讶眼前这位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孟婆而已，毕竟他又不是夏恪，不会这么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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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认命地背着莫名昏倒断气了的步黎巍的夏恪打了个喷嚏：“阿——嚏——”差点把背上的步黎巍掉下去。
“感冒了？”白舟微微皱眉。
夏恪刚想说些什么随即便又打了个喷嚏：“阿嚏！”
白舟把视线从夏恪的身上移开，继续向前走：“哦，又有人骂你了。”
这个“又”字就很有灵性了。
夏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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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黎巍跟着孟婆走着，他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路过的宫殿：“小殿下受伤了？”
孟婆：“嗯。”
步黎巍又问道：“他现在呢？”
孟婆：“不太好。”
不太好？
步黎巍心中一滞，上前跑了两步：“我什么时候能见他？”这语气听上去便知道步黎巍已经十分着急了，可偏偏这小身躯稍微动一动就让人觉得十分俏皮可爱，实在太ooc了。
孟婆见他走得费劲，有些跟不上，便随手从花丛中摘了一朵彼岸花，让步黎巍站了上去。
这里的彼岸花之所以不会说话，是因为它们都是殿下的“坐骑”，也就是凌暮在山洞里脚下的彼岸花。
步黎巍：“谢谢。”
孟婆看了一眼步黎巍，小伙子虽然人有些冷冰冰的，但不卑不亢有礼貌，身上也没有什么坏人的气息，看上去还行吧。她的态度稍微好了一些：“你是纯阳体质，这彼岸花身躯都掩盖不住你身上的阳气，所以鬼王陛下开恩，允许你到鬼宫中面见陛下。”
步黎巍点了点头，他明白像他这样的体质，如果在人间，那就是行走的“驱鬼符”，但如果在阴间这鬼怪的地盘上，他这样的体质就是活脱脱的一顿大餐。
孟婆又道：“小殿下吞食了太多恶鬼，如今心智失了大半，无法再分清是非善恶了，你这么着急见小殿下，就不怕他……吃了你？”
不知道为什么，步黎巍总觉得，孟婆的这句“吃了你”还有其他的意思。
步黎巍抿了抿唇，主动问道：“我这纯阳体质能缓解他的痛楚吗？”
孟婆闻言微微一愣，转而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心情变得不错，好似不经意的开玩笑一般问道：“自然是可以的，怎么，你愿意牺牲自己？”她这一笑，果然让人有了一种孟婆就是个慈祥的老太太的错觉。
步黎巍却答得认真：“他为人间解除灾祸，我身为人间之人，为他缓解痛苦自然是应该的。”
孟婆：“……”所以这榆木疙瘩想的是报答拯救天下苍生的恩人？
欸呀呀，果然这千百年来的臭道士都一个德行！
孟婆瞬间垮了脸：“哦。”
只可惜步黎巍既看不懂女人的心思，又完全不会猜，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孟婆：“……”这还是个话题终结者，也不知道在人间的这段时间小殿下是怎么忍受的……
奈何在外人面前，孟婆还要端起端庄的架子，她说道：“具体事宜还要等陛下传召。”那意思要是凌暮他老爹不让你见自家宝贝儿子，你就是见不了。
至于鬼王为什么要见自己……
平日里步黎巍总以“如果保护不好凌暮我会被鬼王打得魂飞魄散”做借口，可真要拜见鬼王了，他反倒想不起来这个借口了。
步黎巍此时此刻，只想快点见到凌暮，他想亲眼看到凌暮没事才会放心。
……
两人一路无言，走了很长一段距离，这期间遇到了一些往返于各个宫殿的鬼使，瞧见步黎巍附身的这“红色小人”上满是阳气皆窃窃私语。
不过孟婆在鬼界无论是资历还是地位都很高，没有那只鬼敢在这个时候上前问八卦、触霉头就是了。
因为彼岸花是浮在半空中的，所以步黎巍终于不用再仰着头了。鬼王的心思不可猜，他便索性不再去想鬼王召见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专心地看这鬼宫里的风景，以及……记一记路。
令人意外的，这鬼宫并不像人间杂文传说中记录的那样昏天黑地，到处都透露着死亡的气息，反而更像是个世外桃源，美轮美奂，令人流连忘返，却又不至于让人乐不思蜀，忘记前路，一切都井然有序。
鬼宫里的建筑皆是中式的，琉璃瓦下的红墙与那片彼岸花海交相呼应，亭台楼阁间红叶飘摇，樱树透粉的花瓣在涓涓流水的溪上飘摇，哪怕是如今的人间也很难见到这样的景色了。
但这些宫殿又像是集历朝历代建筑之所长，并不拘泥于单独一个朝代，这怕是汇集了历朝历代的能工巧匠的智慧。
等到了一处四周围着纱幔的琉璃台，孟婆让步黎巍先在外面候着，自己先进了琉璃台。
孟婆将金色小剪刀双手递放在了鬼王的身边，毕恭毕敬地禀报道：“陛下，步黎巍道长来了。”
这纱幔轻薄如翼，但或许是使了些幻术，让人看不见屋内的模样。
等到屋内传来一声沉稳又带着肃杀气的答声，步黎巍便由门口的鬼使引了进去。
鬼王召见步黎巍既算公事，也算私事。所以他召见步黎巍的地方既没有选在办公召见鬼使、判官的地方，更没有选作为寝宫的宫殿里的书房，而是选在了一处类似于茶餐厅一样的休息室。
这里的装修风格要偏现代一些，应该是当修建不久，屋内仅一张长桌，桌上摆着一个烛台，两幅餐具，几盘清淡的菜肴和点心。
彼岸花缓缓向前飘着，步黎巍紧绷着脸，有些紧张。琉璃制的屋子光线充足、四周通透，能让人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色，亦能让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桌子后面的男人身上。
男人白皮黑发，长相俊逸，那一双和凌暮如出一辙的桃花眸在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尽显风流，可这双眸中的肃杀之气偏又生生地盖住了这种略显轻佻和勾人的感觉，让人不敢直视，不敢亵渎。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步黎巍险些腿软跌坐到地上，他恭敬地微微欠身，拱手行礼：“参见鬼王陛下。”
鬼王抬了抬眼皮，看着面前这熟悉的红色小人，瞬间掬了一把老父亲的辛酸泪——要知道凌暮这孩子一向认为自己的“小纸人”能蹦能跳都是因为他们是“活生生”的，是独立的个体。
在凌暮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地府里收了不少罪大恶极的鬼，为了方便运输恶鬼，曾有鬼差提议用自家儿子的“小纸人”，没想到被自家儿子那套“‘小纸人’是独立的个体，副身上去是很不礼貌的行为”神理论给拒绝了。
可如今却……
鬼王一双桃花眼微眯，摸了摸腰间，他觉得他的断魂刀应该被叫出来砍点什么来醒醒刀了。
步黎巍表面上临危不乱，实际上心脏要从嗓子里跳了出来：他觉得自己不会看错，鬼王刚刚那想吃了我的表情是怎么会啊？
鬼王收回了摸在腰间的手，算了，为了三界太平，我不能砍凡人。
他又觉得步黎巍这“红色小人”模样实在碍眼，便随手一挥，将那“小人”直接变成了步黎巍本来的模样。
步黎巍没想到鬼王会主动替自己变换身形，连忙拱手道谢道：“多谢鬼王陛下。”
只见面前的男人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周身的气质清冷出尘。再看那一双凤眼勾人心魄，如同黑曜石般的双瞳澄澈得不像话，一看便是心思单纯，几乎没做过亏心事的人。
步黎巍行礼的姿势规矩周到，这若是放在鬼王还在人间的那个年代，一看便是典雅纯正的世家公子。
若说非要从他身上挑出来点毛病，那便是不爱笑，整个人看上去无趣极了。
鬼王看了步黎巍的真容只觉心中更堵得慌，凌暮从小就时不时被带到天上参加宴会，天上的神君仙君比步黎巍长得好看吗？不说全部，那也是有不少了。
可凌暮作为鬼、天两界辈分最小，也是年纪最小的神族后代，天上那些长得好看的对他都是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的爱。所以步黎巍对于凌暮来说，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同辈人，或者说，步黎巍是第一个以同辈人看待凌暮的。
嗯，一定是这样！
鬼王开导了一番自己，摆了摆手：“你就是在凡间收留凌暮的那个人？”
若是一般人，大概会说一句“不敢说收留，殿下的到来令寒舍蓬荜生辉”这样的话，但步黎巍的脑子里恐怕并没有“恭维”这两个字，他说道：“是。”
鬼王的眉毛微挑，眼神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肴：“看看这些，熟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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