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不是人，真…不是人
步黎巍刚缓过神来，就见着小米把烟头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便扬着下巴，踏着高跟鞋一步一扭地进了洗手间。
少年站起身，撇了撇嘴义愤填膺道：“人间的环境变得这么差都是你们这些人搞的，旁边就是垃圾桶呀，还把烟头扔在地上，回去以后我一定让钰钰哥哥给你记上一笔。”看这模样，正义感十足。
步黎巍往后退了一步，依靠墙角掩住自己，左手指尖在自己的右手手掌写了些什么，随后双手指尖交叠，已经摆好了结印的架势。
不过少年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随后打了一个响指，那烟头便悄无声息地跟着小米进了卫生间。
只见少年恶作剧后心满意足地捂嘴偷笑：“嘿嘿～相信过不了不一会儿，这个坏女人就该大骂谁往她包里扔烟头了。”
“爱情片实在没什么意思，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换个套路，还是换个电影吧。而且刚刚那个人好热呀……”少年一边碎碎念一边转身往观影厅走着，正要隐去身形，看见步黎巍正盯着他看，吓得打了个嗝。
“嗝！”
步黎巍薄唇紧抿，如临大敌，他看不出眼前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唯一确定的便是这少年不是人。
既然不是人，就不能轻易放他离开。
少年慌忙解释着：“那什么，其实刚刚那……那其实是我们在练习魔术呢。”
步黎巍并不买账，目光如凛，斜睨在上年身上：“你是什么？为什么能剪断‘执念’？”
少年往后缩了缩：“啥？‘执念’是啥？”
少年被问得有点懵，忽而恍然大悟，往前走了一步，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瞪得大大的：“哦！你是说那根红线？那有什么难……等等，你怎么也能看到那根红线？！”
见步黎巍冷着一张脸，并不搭理自己，少年挠了挠头，偷偷打量着步黎巍，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你这么好闻，应该是个好人才对，肯定不是养小鬼作恶的，道士头发长，和尚没头发，难道是个风水先生？还是修士……”
“我是道士。”这东西实在太话痨，步黎巍忍不住打断道。
他暗自想着，这东西的外表实在太欺骗人，竟用了这样一副……好皮囊。
步黎巍的声音清冷，像是常年住在清潭里一样，完全不像是有“纯阳之躯”的人该有的声音。
少年心中了然，明显舒了一口气，弯着一双大眼睛做自我介绍：“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我吓着你了呢，既然你是道士，我就不用说谎啦，我是一只鬼，我叫凌暮，你好呀。”
少年笑得灿烂，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
陵墓？
嗯……的确是鬼的名，不对，哪儿有鬼会这么堂而皇之地介绍自己啊。
步黎巍的嘴角竟微微弯起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你好。”然后伸出来了自己的右手。
他注意到，这东西化成人形以后竟有影子，想来不是鬼胎，就是道行太过高深。
凌暮看着步黎巍伸出来的手先是惊喜，可刚想握上去，随后却又是十分失落地把手背在身后：“抱歉啊，我不能和你握手的，我去年才成年，控制阴气的能力还不稳，我爸妈说不能随便触碰阳间的活物，会折损他们的寿命的。”
如果凌暮头上有一对小耳朵，那么此时一定是耷拉着的。
“十九岁？”步黎巍有些于心不忍，心想这死胎竟在阳间苟活了这么长时间，一定受了不少孤魂恶鬼欺负吧，还是耐心劝导，然后超度好了。
凌暮又是一脸茫然，摇了摇头：“不是啊，我今年五百零一岁了。”
“……”我信你个鬼。
步黎巍刚放下的手又抬了回去：“没关系，我是纯阳体质，你伤不到我。”
但我能不能伤到你就不一定了，步黎巍心想。
“真的呀？！”
凌暮十分惊喜，眼睛也跟着亮了亮，头上的“小耳朵”仿佛又立起来了。
“嗯。”步黎巍好看的手指在空中晃了晃，仿佛是在诱惑一样……友善又致命的诱惑。
五百零一岁刚成年的小少年鬼还挺腼腆，扭扭捏捏地握住步黎巍的手，矜持地问候着：“你好呀，很高兴认识你。”
这模样哪里是刚成年，分明就像是第一天到幼儿园的小孩子交到了新朋友一样。
凌暮笑意盈盈：“你的手暖洋洋的哦，你是纯阳体质吧？”
他本以为这样冷冰冰的声音，该有一副和自己一样温度的身体呢。
尽管步黎巍的脸上没有什么突出的变化，不过他的瞳孔放大，看起来还是很震惊的：“！！！”为什么他会没事？！
还没等步黎巍开口问，这时卫生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传出来了女人高跟鞋的声音。
“嗒嗒嗒！”
还没看见是谁，步黎巍便注意到，凌暮立刻嫌恶地捂住了鼻子，声音嗡嗡地：“你不能跟她走！”
凌暮一边说着，一边眼疾手快，抱住了步黎巍，一起隐去了身形。
小米从卫生间一出来便扬着下巴，扭着小蛮腰往电影院走着，路过步黎巍和凌暮的时候打了个喷嚏，停下脚步翻了个白眼，骂了一句：“这电影院他妈有病吧，冷气开这么足想冻死人啊。”这哪里还是在步黎巍面前的乖乖女模样。
凌暮：“……”
步黎巍：“……”
步黎巍垂下眼皮，看着这只正努力抱着自己的刚成年的鬼——这鬼究竟是什么死法，竟然能保留与活人无异的容颜，甚至比活人长得更加精致。
不过凌暮的身体冰冰凉凉的，让步黎巍感到十分舒服。
等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凌暮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松开了步黎巍，拿手不停地往自己的脸上扇风：“好热好热！”
步黎巍注意到，凌暮的脸现在又是通红的，像刚蒸好的虾子，十分诱人。
凌暮一边给自己散热，一边又郑重地说了一遍：“你不能跟她在一起的。”
“为什么？”舒适的冰凉感离开以后，让步黎巍莫名有一种恍然若失的感觉。
“因为她是坏女人！”
凌暮怕步黎巍不信，一一列举道：“她刚刚打电话我都听到了，她说什么你是个处，床上不解风情，不但跟你好，还跟别人好之类的，而且……而且她刚刚还说脏话！”
凌暮学得惟妙惟肖，宛如一个人说了个单口相声，如果不是他刚成年什么都不懂，那就是懂得太多脸皮太厚。
步黎巍的脸色越发阴沉，若此时手上有一把桃木剑，他怕是会一剑劈了这只口无遮拦的鬼。
凌暮瞧着步黎巍看着自己不说话，以为他还是不信自己，又说道：“真的真的，你别不信我，我懂得可多了，我爸妈工作忙，我经常跑到孟孟姐姐那儿听她讲故事，那些故事都是你们人死之前发生的真事，你也别舍不得她，她坏透了。”
“孟孟姐姐”是谁？步黎巍想，还有爸妈工作忙是什么情况，他爸妈也在人间？
“你看她那么难闻，我一闻就知道她肯定做了超——级多坏事，我一定会告诉钰钰哥哥让她下好多好多层地狱的！”凌暮越说越义愤填膺。
“钰钰哥哥”又是谁？步黎巍微微皱眉。
步黎巍强行把自己从理智的边缘拉了回来，忍住要锤这只刚成年鬼一顿的冲动。
听这鬼的意思，他们一家都还没有投胎，看来阳间有不少怨灵需要超度……
凌暮瞧着步黎巍的神情更加凝重，急着说：“你不会是在怪我把你的红线给剪断了吧？我这可是为了你好，是做了好事，我爸爸常说救人一命胜造十八层地狱！回头我找我爸翻翻生死簿，看看你前世怎么得罪月老了，给你安排了这么个坏姻缘。”
等等！
步黎巍问：“你爸是什么……人？”步黎巍又不太确定面前这个是什么物种了。
“我爸不是人，他是凌戈呀！”凌暮答道。
道士毕竟总要跟鬼打交道，
鬼界各官的姓名当然会略知一二。
杂书中有云：“大秦有帅姓凌名戈，能召阴兵，所经战役无一战败，人称‘鬼帅’，然功高盖主，不得善终，入阴间成鬼王。”
怪不得他说救人一命胜造十八层地狱，怪不得他能轻而易举地剪断执念……
凌暮的这句“我爸是凌戈”，不亚于现在某些官二代富二代们说什么“我爸是某某高官”，“我爸是大股东”了。
步黎巍深吸一口气：“鬼帅凌戈？”
凌暮摆了摆手，大有一副不值得一提的模样：“那些都是前尘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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