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楼温？”他脚步一顿，丢下手中的行李箱，穿过叙旧的林老师和谢教授，直直向着楼温的方向跑去。

        站到楼温面前了还不确定地抓了抓她的手腕，直到手底真实的触感传来，他才确认眼前穿着高中校服的人是现实的楼温。

        “你怎么会来？”确认完毕，他又迅速地收回了手。

        楼温被他喜出望外的反应逗笑，瞬间所有疑虑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你奶奶一个人跑出门，我帮忙把她带回来了，你爷爷就说要留我吃饭。”

        “那……”林过目光一转，指了指门口正盯着他们俩的林老师，“你和他们好好介绍过自己吗？”

        “好好介绍自己？”楼温摇摇头，没懂他要干什么。

        “和我来！”林过牵起她的手，领着她去了林老师面前，和仍沉浸在错愕的林老师交待明白，“这就是我提起过的楼温。”

        “原来还是楼温，太巧了。”林老师终于消化完了这些层出不穷的巧合，恢复了一贯和蔼的作风，“那小过，你需不需要开车带她出去吃啊？”

        “啊？”楼温被突如其来的安排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过拉着往外走了。

        “那我就带着楼温先出去了，菜什么的在行李箱上面的袋子里，都是打包好的聚仙楼的特色菜品。”

        林过话音刚落，门就被无情地关上了。

        “走吧。”林过拿出车钥匙在还有些发懵的楼温面前晃了一圈，“小林司机为您服务，楼同学想去哪儿都行。”

        楼温故意开玩笑刁难，“那我现在想去看海，你也带我去吗？”

        林过皱眉，面露难色，慢慢靠向停在院子的车。

        “我就随便一说。”楼温怕他为难，连忙澄清误会。

        “逗你玩的。”林过转身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笑得比天上那轮月亮还明朗，“上车，带你去看海。”

        楼温也没料到自己随口的一句，他竟也会当真。

        说走就走，林过在地图上随意定了个距离安淮直线距离最近的海边小城镇叫临滨，是他们都没听说过的地方，车程足有三个半小时。

        上了高速后，一切都变得静悄悄的，所有景色都藏匿于暗无边际的夜色中，从车窗看过去只能勉强分辨出高树和矮山的轮廓。

        “还有三个多小时才到，你要不要睡会儿？”林过将车内空调风调小了些，切了首舒缓的歌。

        楼温摇摇头，小声跟着伴奏哼起了歌。

        去看海其实也不完全是她一时兴起，王语嫣的计划清单里就有这一项，但她这些年一直都没去海边看看。

        随着那页计划清单一项一项地完成，内容被一点一点地划去，藏在她心底的王语嫣也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模糊起来，慢慢地，她想不起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晴天还是雨天，想不起她们传的纸条上写的每一句悄悄话。

        她开始害怕她有一天会想不起王语嫣的笑，想不起王语嫣跑向她的样子，所以拖拖拉拉地想把和王语嫣有关的事放慢一点完成，再慢一点完成，就好像只要她再慢一些，王语嫣在时的痕迹就能抵过漫漫岁月的侵蚀，永远鲜活灿烂。

        但她又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些计划，她把那几项也当作了自己愿望一部分，所以下意识脱口而出的都是和王语嫣有关。

        又或者说，她把自己的生命分了一半给了离开的王语嫣。

        他们中途在服务区休息了一会儿，吃了点东西，快到目的地时已经凌晨一点多。

        穿过陷入沉睡的小村庄，有一条沿海的公路，海浪拍打礁石，哗啦哗啦地鼓噪着，混着风声一起穿过车窗的缝隙，传入他们的耳畔。

        林过开到了个离沙滩近的停车点。

        “要下去看看吗？”他并不确定楼温会不会想要看黑暗中的大海。

        “咔”，楼温松开了安全带。

        “走吧。”她想去看看与众不同的大海。

        “你先下车，等我拿个东西。”

        “好。”

        一下车，海风就裹挟着咸湿味朝她扑来，她顺着薄弱的路灯光，找到了通往沙滩的木栈道起点，回头望向停车点时林过也正好往这边来。

        因为看不到终点，楼温就伸直了手臂，朝他比划了个夸张的长度，“要走很长很长的一条栈道。”

        “你小心脚下。”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被他一把抓住，错愕中往后退了半步，正好踩中旁边那几颗碎石，一个趄趔，就像被海风吹拂下的芦苇一般晃荡，还好早已被他紧紧拉住，才不至于摔得太难看。

        他们的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她能闻见他衣服上沾染的车载香薰味，是松木的清香。

        她抬头向上望去，路灯那一束薄弱的光从他们的正上方洒落，如同蒙上一层暖黄色的薄雾，四周低矮的灌木丛中传来高昂的虫鸣，她看见林过眸底满是清澈笑意。

        那一刻，就像天上的星星落下来了。

        “这条路有点暗，跟我走。”他小声嘱咐了句，待楼温稳住了身形才又重新顺着栈道往下走，而牵着楼温的手就没再放开。

        栈道保守有个两百米，大概是因为不是什么热门的游玩景点，所以一路上并没有装几盏路灯，大部分的路段都是靠林过打着手机灯光走过来的。

        手机的灯光照不到全身的影子，但是可以照到手的影子，他们中间紧紧握在一起那两只手的影子融为了一团分辨不出具体形状的黑影投射在栈道上，楼温突然想起自己高中曾经跟在他身后偷偷挨近他影子的样子，

        那时候的自己连站在他身边都不敢奢望，只是影子能够离他近一点就足够开心。

        现在的自己明明都握住了他的手，但却没那时候那么开心了，当曾经奢望得以触及，她开始变得贪心，贪心地希望这条栈道不要有尽头，贪心地希望他能牵着自己的手再也不要松开，贪心地希望他们有很远的以后。

        “到了。”

        林过松开了手，很高兴地举着手机灯光向沙滩远处照去，兴奋地将远处的海指给她看。

        栈道的尽头到了，林过也没再牵着她的手，终究是她太贪心了。

        她脱下了鞋袜，摆在栈道的最后一阶上，光脚踩了上去，大概是离海还有段距离，栈道边的的沙子有些粗糙还混着一些小石子，踩上去有些磨脚，但她没退回来，又往前跑了好几步。

        林过怕她太暗看不见，就弯腰捡起她的一双鞋，举着手里的灯追了上去。

        楼温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直直朝着大海奔去，脚底的沙子渐渐变得细腻和湿润，海水翻涌，冲上岸盖过她的脚背，沾湿她的裤脚，她朝远处看去是一片望不到边的黑，让人分不清哪个是海哪个是天。

        “阿团！”她鼓足了气，朝着那面平静的海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看到海了。”

        “我看到海了，你看到了吗……”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像只泄了气的气球。

        海面依旧平静，并没有因她的呐喊而泛起波澜，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海浪又一次漫过她的脚踝，她沮丧地蹲下身，将自己裹紧。

        身边原本亮着的手机灯光忽然消失。

        “哒”地一声，突兀响起，一小丛火焰的微光随之而来。

        她抬头，林过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个打火机，小小的火苗被海风吹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神明不忍你难过，所以特许我来给你带三句话。”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仙女棒，不多不少正好三根。

        拆掉包装盒，他将星星形状的仙女棒递了过来，“准备好听第一句话了吗？”

        楼温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接过了仙女棒，凑近打火机，烟火乍开。

        耀眼的白光闪烁着快到尾，对面的林过笑容浅浅，“她看到海了，你做的她都看到了。”

        白光消失，只剩灰烟和海浪声。

        楼温眼角一酸，又拿起第二根，点亮。

        “余生还很漫长，除了过去，不妨想想你自己的未来。”

        第三根。

        “还会有人很爱你，一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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