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俩女生都看到了那张隐于黑暗的可怖笑脸，撒丫子疯了似地往楼下宿管阿姨处跑。

        等阿姨叫人上楼查看时，那变态又消失了，一道消失的还有女生们挂在阳台的内衣。

        本该及时处理的，但正赶上期末考试周，高三还是和省里几所出名的重点高中联考，怕事情传开影响学生情绪，这件事就被校内领导给压下来了。

        高三离得远，寝室楼也不和高一高二的寝室楼在一块儿，消息就愈发地落后。

        一直到放假前，也没什么人知道。

        哪怕班主任说女生最好别单独留在校内，要注意安全。大家也只当他是在为开学那阵子的事担心，没往心里去。

        高三放假那天，是个阴冷的雨天。

        冷到在走廊打电话的楼温忍不住打颤，她先给楼建新拨了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

        她又给陈敏打电话，还是没人接。

        放假要搬的东西多，尤其高三复习书还多，她一个人实在搬不回去。

        叹了口气，又给楼建新拨了过去。

        这次终于赶在铃声结束前被接了起来，楼建新那边很是嘈杂，像是在搬东西，还有小孩的哭声和陈敏哄小孩的声音。

        明明是周五，楼建新居然不在上班。

        “要排多久啊？”“得看前面人打电话快不快了。”

        身后还排了其他要打电话的人，楼温来不及细究，开门见山地提醒楼建新，“爸爸，你什么时候过来接我？”

        结果楼建新连她放假的日期都不记得了，很是诧异说：“你今天放假？！”

        楼温无奈应他：“对，今天放寒假。”

        电话那头的楼建新停顿了许久才又继续道：“家里今天搬家，正收拾到一半，有些抽不出空。”

        “搬家？”她从未听楼建新和陈敏说起过要搬家。

        “实验小学附近的一套房子，想着搬好了再和你说的。”

        那一片地方楼温是知道的，不止有小学还有一家挺好的公立幼儿园。

        楼温张了张嘴，冷冽的空气钻入口腔。

        “那你们收拾吧，我自己搬回奶奶那边。”

        “给你卡里打了几百，你到时候打车回去，方便些。”

        “好，后面还有人排队，我先挂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爸妈欢欢喜喜地搬进为了弟弟专门买的学区房，而她却只能懂事地一个人赶回奶奶的老房子。

        回了班，王语嫣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失落。

        “怎么了？你爸不来吗？”

        楼温点点头，“他们在搬家，没有空。”

        “怎么这样啊？”王语嫣嘟囔了一句。

        “也正常，毕竟我没有提前几天和他们说我今天放假。”

        楼温已经习惯了，王语嫣还是很担心。

        “可东西那么多，你一个人能搬完吗？”

        “我准备分两批，先在阿姨那儿寄存一部分，明天再来拿。”东西实在是多，她一趟搬到校门口够呛，出租车估计也难塞下，思来想去还是分两批比较合适。

        后座的段景听到明天楼温也要来学校，兴致大发，提议道：“明天要不我们小组一起聚聚？我还能帮忙搬东西。”

        明天是2月14日，情人节。

        楼温早几天就听见段景和他同桌念叨过情人节，自然不可能傻到认为段景是因为朋友间的仗义想来帮忙搬东西，瞥了一眼耳根子有些红的王语嫣，心里也有了数，大概是两人出行不好意思，需要个合理理由和识趣的电灯泡。

        楼温乐意之至，忙答应道：“当然可以，我们三人就明天中午学校见吧。”

        她已经都想好了，明天搬完剩下行李，她就随便捏造个理由带着行李先跑，给段景和王语嫣两人留足空间，以防出现不好糊弄王语嫣的意外，她还给段景写了小纸条。

        【明天我搬完就跑，你和阿团好好聊聊天吧。】

        纸条很快传了回来，多了两个字和一个感叹号。

        【谢了！】

        看段景这阵仗，明天应当会有好消息传来，王语嫣的暗恋估计要变成双向奔赴了。楼温很开心地收起了纸条，原本阴霾的心情也因为了王语嫣高兴一扫而空。

        2015年2月14日，上午10点09分。

        原本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停了，日头难得又出场，晒得人很是惬意，一切都仿佛是好兆头。

        楼温和王语嫣在校门口碰了面，段景因为家里猫猫生病耽搁了，要迟一个小时才能到。

        刚放假，学校颇为冷清，一路上也没多少人。楼温和王语嫣一抬眼就看见了阮思思走在前面的身影，看起来还抱了一沓书。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困惑不解，阮思思在文科实验班的成绩基本在第十名左右，虽算不上是最好的，但也是十分优越了。

        和楼温靠勤奋出名不同，阮思思靠的是天赋，她总是说自己并没花什么力气背书，平日里也和其他有空就搬个凳子寻个角落背书的人不一样，她的课间休息总是在和其他人打打闹闹，从不抠时间背书。

        偏偏成绩还比一些死背书的人好，不少班里人都羡慕她天赋。

        王语嫣皱眉，很是不解，“我记得昨天她东西都搬空了呀，怎么又突然回来？难道还回来偷偷学习？”

        “别管了，和我们无关。”

        楼温和阮思思成为同班同学的一年半里鲜少有交流，大概是因为之前还校服的事，所以阮思思对她总有莫名的戒备。

        她们今天回学校，重点本来也不在阮思思身上，收回了好奇，便重新向寝室楼走去。

        寝室楼被锁上了，阿姨人不在。

        门口屋檐窄，遮不住太阳，一时晒得人头晕。

        干站着也不是办法，楼温准备去教职工宿舍那边碰碰运气，于是转头和王语嫣交待：“你先回教室那边等我吧，我去教职工宿舍那边看看阿姨在不在，寝室这边东西少，我一个人拿足够了。”

        楼温转身欲走，身后王语嫣跟了两步，但突然身子一顿，捂住了胸口。

        楼温吓得赶紧跑回去扶住她，“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就是突然手抽筋了。”说完，王语嫣还甩了甩手，站直身，看起来和没事人一样。

        “吓我一跳。”楼温舒了口气，“你快去教室那边坐着等我吧。”

        “那好吧。”

        10点28分。太阳依旧很大，万里无云。

        楼温和王语嫣一个去往了教职工宿舍找人，一个回了教室。

        10点35分。忽而起了阵风，天上不知从哪儿冒出了几朵厚重的云。

        楼温顺利在教职工宿舍楼下找到了正和别人聊天的阿姨。

        10点52分。云半遮住了太阳，天也有些阴沉下来。

        “这天气怎么又像要下雨了。”阿姨一边开锁一边嘀咕。

        楼温等在她身后，想起教室里还放了把伞，就算下雨应该也没事儿。

        10点59分。厚重的云已然全遮住了太阳，冷风又刮了起来。

        楼温提着两袋子不算太重的杂物赶往教室。

        11点02分。细雨忽至。

        楼温忙跑到最近的博文楼避雨，准备绕一圈，找个能最少淋到雨的路线。

        刚走到博文楼和高三理科班教学楼的连接走廊，就看到了雨幕下有个人跑出了校门。

        远远看去，像是阮思思。

        11点17分。雨越下越大了。

        被淋湿的楼温到了教室后门，放下两个袋子，从口袋里拿出了纸巾擦头发，她往教室里探了一眼并没有看到王语嫣。

        察觉到一丝奇怪的她，往里走了几步。

        教室后面的窗户大开着，雨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冷风不歇，直直灌入教室。

        中央的桌子倒了一片，书和试卷散落一地，被风吹散开来。

        而王语嫣，就倒在杂乱的书和试卷之中，面色苍白。

        她颤着声音喊了一句：“阿团？”

        没有回应。

        于是立马拨打了120，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行江南路安淮七中文科教学楼一楼高三（1）班需要急救车，有女生晕倒了。”

        “病人有意识吗？”

        颤抖着奔向王语嫣身边，拍拍王语嫣的脸，不停地喊着——“阿团！阿团！”

        仍然没有回应。

        楼温的声音带着哭腔：“没有意识也没有呼吸了，您教教我怎么做急救吧。”

        “好，你仔细听好，让她平躺在地上，我现在教你怎么做胸外按压。把你的一只手的手掌根部放在她的胸骨上，也就是两□□连线的正中间，把另一只手的手掌压在这只手的手背上，快速用力按压，每秒两次，向下按压至少五厘米。要一直坚持做600次，等待医生接手，按压时你大声地数出来，我陪你一起。准备好，我们一起按压。”

        “1—2—3—4……”

        “1—2—3—4……”

        手触摸王语嫣时，她能感觉手下人温度正在一点点地流失，王语嫣正在离她而去。

        “怎么办，旁边没有人，我又快没有力气了……”

        “你做的很好，不要停啊，我们的医生马上就要到了，要坚持住啊。”

        楼温已经记不清她到底做了多少次了，手臂就像废了一样，又酸又麻，但是她不能停，要一直做一直做，眼泪也彻底决了堤，她一遍遍地喊王语嫣的名字，一遍遍地哭着问还有没有人能来帮帮她。

        11点36分。雨势变小了。

        哭声加大，另一头办公室的值班老师终于赶来了。

        救护车也终于到达了，医生接手了。

        11点48分。雨停了。

        迟到的段景捧着一束生机勃勃的向日葵出现了。

        也于同时——

        王语嫣被宣告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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