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九 饥肠辘辘
荠荠菜生命力旺盛,晚秋时节也是有的。整颗菜像个大花,八面炸着,十足好认。
反正绿绿葱葱,平素只当是池堤旁的植被,与鸢尾混长在一起。
连菜根儿也轻轻刨起,捋好码顺了放进小篮中。我挽着袖子蹲在地上,亲近泥土,沐浴阳光,还有尖尖鸡作伴,使人不禁感慨:时光美好!
“在干什么呢?”
我不理来者,只顾继续为午餐努力。
“你怎么不理我?”
他瞧了瞧篮中之物,扒开草丛去找一模一样的。然后一揪,整块泥土都带了出来,再往我篮里一搁。
我蹙眉:“哎呀,你不要瞎胡乱拽。菜叶都被你拽熟了。”
他惊讶:“这是菜啊?”
“对啊。”
“你要吃这个?”
“嗯,没饭吃。”
他闻言捧腹大笑,滚到地上去:“啊哈哈哈,你居然没饭吃,真是比笑话还好笑!”
我抓了把泥砸他:“那就笑死你好了!”
挖的差不多了,我提篮就走。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喂喂喂,这就回去啊?”
我头也没回:“不是说了吗?别再来找我。”
“谁找你了,这是偶遇!”
“我信你个鬼。”我停下脚步斜睨着他:“你和阿秋的前尘往事我已经知道个大概了。怎么?偏生就盯上了我们房里的人打算戏弄个遍?真有你的!”
他深拧眉头:“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再说话,转身回来准备午餐。
院里的海棠果熟了。
从春天海棠开花的时候就期盼着这一天。我站上石凳,在枝头间选了最红的。很快,又攒了一碗。
来到小厨房清洗了去核,再用砂糖腌上。
可是要做油盐炒荠荠菜,是要生火的……在这方面,一点经验也无。算了,就吃白灼的吧。
拿了炉上的水烫了烫择好的菜,拌入精盐少许,香油两钱,白胡椒粉一捻,闻了闻,也是喷香。
端着我的两个小菜回房慢慢享用,玫姨看见了居然又是一通狂笑。笑声引来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阿秋,紧接着,她也身体力行的对我进行了一番嘲笑。
我才不理,就当着她们,依旧吃的满嘴流油,一脸满足。
本以为,对付两天就过去了。如果实在想吃点别的,可以再去找金佛借片叶子。
然而当我从书房下职回来,却惊奇的发现,小厨房锁了门,海棠树上的果子全没了!
“啊,坏人!都是坏人!”我连蹦带跳怒吼着。
桦萝强忍着笑过来:“小菟,转告大人的话,咱们院里的食材柴火,一律不能给你用。圣人大病初愈,明个儿去西明寺还愿,从现在开始,就让你好好在屋里思过,哪儿都不准去……”
我恨恨的点着头咬碎了牙。
瞄了一眼她们所有人在上房里吃香喝辣,我哼的一声甩门进了屋。
到了该熄灯的时辰,我的肚子第一次咕噜噜的叫。
我翻个身趴着,这样压着就会好受许多。
玫姨过来抚着我:“饿的不好受了吧?”然后偷偷塞给我一个鸡蛋。
我在手里摩挲着它,叹口气:“白水蛋太腥了。”
玫姨轻拍我一下:“这个时候还挑!听姨姨的话,趁现在都没睡,找姑姑磕头认个错。你这小身子骨,这么折腾可经不起。”
“不去,饿死就饿死吧。”
玫姨吹灭了灯:“那你就熬着吧,晚上饿的睡不着有你哭的。”
我把鸡蛋搁到一旁,放空自己全心入睡。
平生最讨厌两样食物——白水蛋和韭菜猪肉馅儿饺子。(打出这两个词就觉得味道扑面而来)
……
但被玫姨说准了,半夜饿醒的时候,胃里一阵酸痛,整个肚子全然扁了。
从枕下摸出两颗糖,颤抖着塞进嘴里,感觉好受了一丝丝。
可是片刻后又不行了,饥饿感排山倒海而来,我下了床,找到那枚鸡蛋,两手并用剥了鸡蛋壳,大口吃掉了它。
然后,噎住了。
食管一阵的憋痛,赶紧就了口水往下顺,像是吞下了一块石头。觉得自己,好狼狈。
有气无力的躺回床上,想阿爹,想奶奶,想大铁牛舅舅,想念奕安,想哭。
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天亮醒来的时候,发现尖尖鸡啄伤了自己的翅膀,正在往我的唇里滴着它的血。
一时间情绪刹不住了,抱着尖尖鸡大哭起来:“你这傻鸡,有你这么傻的吗?!”
它什么都明白,眼神中流露出来劝慰,像是在说:“没关系的,只要你能好受一点。”
呜呜呜呜,人不如鸡啊!
我哭的伤心,玫姨以为我饿坏了,搓着手一跺脚,出门去找姑姑求情。
耳听院中姑姑冷声说道:“记父母仇的就该饿死。桦萝,盯紧了,她吃上一口,我唯你是问。”
听了这话,有一刻连遗书怎么写我都想到了。只是看着尖尖我又流下了眼泪,还要照顾它长大成鸡,还不是死的时候。
玫姨抹着泪回来抱我入怀,埋怨道:“大人好狠的心。”
我躺在玫姨怀里,脸抵在她的胸脯上,抽泣着安慰玫姨:“姨姨胸好大好软。”
她一吸鼻子笑了:“太气人了,光大有什么用,我恨不得现在下了奶,还能让你嘬两口。”
我被逗乐了,咯咯笑起来。
然后突发奇想,去掀玫姨的上裳:“没有奶水也可以嘬嘬。”
她抗拒了两下,但反抗不彻底,还含着一丝期待,便由得我含上了她的**。
我化了,化成了一个奶娃娃,就闭着眼吸呀吸呀。这世界上的最柔软和最馨香在我的口中,给着我无可比拟的安慰。
她化了,化成了曾经的她。她一定是做过母亲的人,当再度感受到被最温热的小嘴儿吸吮之时,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安慰。
她轻拍着我,哼着小调,呼吸绵长。
我的呼吸也跟着绵长起来,吸吮的速度变得慢了,好似真的吸到了甘甜的**,不饿了,睡意又来了。
脚步窸窣,进来查岗的桦萝看见这一幕,呆住了。玫姨嗤之以鼻说了句:“望梅止渴也容不得?”
桦萝吁出一口气,轻言道:“我给拿两个果子来吧,您不说我不说,只当没有的事。”
玫姨道:“那就多谢桦姑娘了。”
这月池院里,出了通风报信的人。就因为这两个果子,罚了玫姨和桦萝两个月的例银。
不过,这是后话。
而现在,我依依不舍的松掉**,开始接受水果的投喂,还是被热水泡过的。玫姨说空着肚子,不能吃生冷。她又看了看窗外:“九月中咯,要变天咯……”
桦萝坐在一边默默道:“是啊,要立冬了。最难熬的季节要来了。”
玫姨笑道:“你倒是把粗使丫头们的话给说了。”
桦萝叹道:“嗐,以前在家,种地挑水,什么活儿没干过。”
玫姨说:“你们现在好的多。我们刚入宫的时候,冬天就一张薄被片子,两个丫头挤在一个被窝里,这样就能盖两张了。”
桦萝说:“那得赶上心思好的姐妹,有的半夜抢被子,照样冻醒。”
玫姨笑了:“你们猜猜当时跟我睡一被窝的人是谁?”
我抢答:“不会是德妃吧?”
玫姨拍我:“这鬼丫头。”
桦萝叹道:“还真的是啊!”
“是的。要不是话说到这儿,也很难再提起了。曾经最好的小姐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大概明白了,她们两个应该有段故事是这样——因为选择了不同的男人,所以生活的轨迹也伸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晌午的时候我还有体力在院子里走走,瞧着南墙的玉兰树,如今秋花凋敝,只剩下空空如也的树干。若花儿还开着,我真想尝一尝白玉兰的味道!
但从下半晌开始,我就窝在床上不动了。也饿过了头,胃里不多难受了,正是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眯瞪到了晚上,不知道几点了,耳听一句:“香喷喷的大馄饨来了!”
然后一双手把我从床上拖了下去放到了塌桌前,胡撸着我的头:“热度刚好,不烫嘴,快吃快吃。”
姑姑的热情使我倍感陌生,但馄饨的香味已使我把持不住,拿过调羹抱着大海碗就是饿虎扑食,直到把汤水都吃了个精光。
吃完了才感觉到了肚子撑的圆涨,姑姑抱我坐她腿上给我擦着嘴:“还敢记恨姑姑吗?”
我感到如今填饱肚子都要仰人鼻息,鼻子一酸嘴唇一抿,颤抖了两下把眼泪憋了回去。
玫姨赶紧来“提醒”我:“孩子,快跟姑姑讲讲你哪里错了。”
我感觉有一道光照在了额头上。
错哪了?
错只错在,我人微权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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