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 得了颗球
是夜,星儿眨眼,郎霁晴明。
月池院里空荡荡,只剩我和冬休两个。因我平时不愿见人,只借此空隙,在门外廊下铺了厚厚的软垫,吹吹晚风,看看流萤。
身上结了厚厚的痂,像一层壳子,使我行动依旧不畅便。但感觉已然是好了太多,能小心翼翼的坐会儿了。
“她们人呢?”
冬休垂眸说:“她们都去乐艺台,给大人过寿去了……”
我默默,抠着指甲。原来,今天是姑姑的寿辰啊……
我骤然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又觉心头凄凄。人心当真复杂。
冬休说:“那阿秋的腿已经好了大半,三几日前就能歪歪扭扭着走了。今日也跟了去,还利用前番修养的时间,给大人准备了一份亲手做的礼物。倒是咱们……”
我抬头,眺望夜色,目光悠远:“不了,想来姑姑也是不愿见我的。如此刚好,不见,我便也不怕了。”
冬休的表情郁郁:“小菟,打完你后,大人的眼圈整整红了一日。她最近看似对你不管不顾,可能只是,为了给你加深记性吧。”
我的手指戳着下巴道:“她只是心疼阿秋吧,毕竟,她们相处的时日更长。”
冬休摇头:“不会。经奴婢以前观察,大人看你的眼神,和看阿秋的不一样。”
我不以为然,泠泠说道:“怎样都无妨,反正我也要回家了。”
“回家?”
“嗯,我已想了好几天,打算给阿爹手书一封,叫他想办法接我回去。”
冬休蹙了眉,面色凝重道:“小菟,若是大人知道,你这么大气性,要负气离开,不知道她还要多恼火呢!不好这样啊。何况,她早前就跟奴婢们示下过,若你敢犟,闹什么不吃不喝,就叫奴婢们尽管回了她,她不介意再打你一顿……”
我鼻子一酸,声音颤悠:“那能如何,我的梦里都是她说要杀我……”
冬休靠过来揽着我的头:“先不提这些了,再将养一段时间心情就不同了。从别的角度说,这不是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每天都玩玩玩吗?”
我这才破涕为笑。
天空划过了一颗流星。
闪亮闪亮的,拖着雪光一样的尾巴~
冬休惊呼:“呀,快许愿!”然后马上双手合十。
我仰头瞧着,它由第一眼的惊艳,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流星好像朝我们落下来了!!”我赶紧拍着冬休胳膊。
“啊?”冬休睁眼惊呼。
可头顶的那道雪光速度极快,我俩根本来不及躲闪,仅一刹间,就以摧枯拉朽之势砸了下来!
我瞪大了眼睛,樱口圆张……那白影儿似乎燃烧了空气,火树银花般,“砰”的一响落了地!
可这不算完,跟着那落地的物体又弹回了空中……
就这样“嘣蹦蹦”,像个橡皮球,上下弹了数个回合!我和冬休的头也跟着上下摆动了数个回合!
这东西弹的劲儿逐渐减弱,最后“噔噔噔噔”,骨碌到了我的脚边。
这才有机会定睛观瞧。
它就是那么一个“圆不溜秋”——球!白色的球!汉白玉一样白色的球!
我二人面面相觑,又确定这球不再“异动”,这才挪挪身子,用手指去戳它。
嘿————
还真的是橡皮球一样的手感啊!
我把它捧起来,大小很合我的手,差不多是儿童足球那么大。但是要比儿童足球重的多,论质量,论触觉,当真与橡胶无异。
可是,这个时代没有橡胶啊……
那么它到底是个什么东东?
我站起来拍了拍,拔了冬休的发簪戳了戳,球表毫无痕迹,这质量……
“冬休,拿锯子斧子来。”有东西引走了我的注意力,就一瞬间忘记我不能淘气这事。
“这……”,冬休有点犹豫,但还是哄着我:“那可得悠着点。”
然后她从院儿南墙的杂物房里,拿了工具出来,我俩就合作着,一人一头,锯那球。
咯吱,咯吱。
空喇了一阵,那球还是完好如初。
“冬休,你来劈!”我把球放定在地上,拿两块砖夹着。然后等待着奇迹的出现,看会不会蹦出一个哪吒来。
冬休举起斧子,还有点犹豫:“真的要劈吗?”
“劈呀劈呀。”
然后冬休屏气凝神,眯着眼睛,“啊”的一声给自己鼓劲,就用力劈了下来。
斧头刃挨着球的时候,梆的一响,冬休双手一震,斧子就被弹飞了,连带着冬休也趔趄几步,轻摔在地上!
冬休呲哈着,“麻了麻了!手给我震麻了!”
我忍俊不禁哈哈狂笑,笑的伤口都要裂开了。
再看那球,纹丝未动!
我咂嘴叹道,不错不错,又结实又滑溜还好看,够我玩一阵了。
这时远处传来笑谈之声,我心一慌,抱了球欲要回屋:“她们回来了,快进去快进去!”
冬休过来夺了我的球:“不行,这东西来的奇怪,不能让你自作主张。我去请示大人先。”
眼看外头的笑声要溢进院门,此时对于我来说简直像洪水猛兽。我也不再计较球不球的,此刻躲起来比较重要。于是一转身挪着小碎步,赶紧回来床上蒙上被子,好堵上耳朵屏蔽她们的声音。
我不想接触外界……所有的人事物都显得恐怖……
冬休回来的很快,掀开我的被子疑惑道:“不热啊?”
她笑着:“球是你的了。大人原话说了,‘既然是捡的,你们玩去吧’。”然后把那球擦擦干净,放在了我的玩具堆里。
透着灯光,我再度观察着它,白糯细腻,像块软玉,质感叫人觉得舒服。不过,它莫名其妙的从天而降,定有来头。
可着实不像有生命之物。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物出现发生,都有着前因后果,并且环环相扣。但我此刻更愿意相信,这是上天送给我的小玩具~
大面积的伤处开始发痒……
痒的我不停的去抠。主要是,抠一块痂下来,特别好玩有快感,当真是恶趣味。
冬休一天要阻止我二十来回,直说再这样,就给我戴上手套。
“没长好就抠掉,会留疤的呀!”
听了这句,我才稍微安份点。只等着再养多几日,就可以大面积的去撕,一把过足瘾!
我的伤处日渐好转,可冬休这几日,眼中却不时有些哀伤之色。特别是在为我检查完伤口之后。
奇了怪。
我不禁问她:“怎么了?我伤的最重那几日,你倒是乐观坚强。如今要大好了,反而难过起来。”
她挤出笑容说:“嗐,奴婢也会有心事的时候嘛!不打紧,过过就好。”
这眼看六月将尽,近乎一个月的时间里,我的精神世界完全是冬休在撑着,如今蓦地见她颓了,我的情绪又一刹那跌落谷底。
她拿来我的蓝天白云衣裳,小声说道:“小菟,奴婢好不容易给清理好的。前几日怕拿回来勾起你的心事,如今看你情绪尚佳,不由得叮嘱你一句,千万放好了,别再穿它。”
看见这身衣裳我的眼睛就酸了,将它抻开,透光来看,裙摆上的脏污痕迹,到底隐隐约约点点滴滴了……
我叠好,将它悄悄藏回衣柜里。然后发现衣柜里少了点什么……
我的后颈生了一丝寒意:“我装信的木匣子呢?”
冬休嗫嚅道:“打完你后,大人就顺便把整个东厢抄了一遍,有关念奕安的东西,全部拿走了。”
我心头凄楚:“盒子上层,我存的小石头也拿走啊?”
“大人说,那是乡野孩童才玩的东西,一并扔了。”
我含着泪点点头,走到条案处,找了找我们的小红马摆件,果然不见了。
我恨我心宽,竟如今才发现……
还有!还有我的脚链!念奕安亲手为我系上的。
我迅速低头,往脚踝上看去,空空如也。
我胸中的火直接蹿升,冲的自己头晕目眩,双手发抖!然后哀哭起来,颓坐在床上,捶打起自己的腿。此刻,我是只被人剪了爪子的小猫,是只名副其实的小白兔。作为弱小的底层动物,除了能够拿自己撒气,还能对谁撒呢?
冬休扑过来抓住我的手,含着泪说道:“千万别闹!到了今日,你还不了解大人吗?她个性极强,警慧多谋,说一不二,不容得任何人违背她的意愿。”
我摇着头甩着泪:“我不想知道,不想知道。”
冬休用力握着我的胳膊,握到我有些疼痛,红着眼厉声劝诫道:“你听我说!那一日,书房的门开了,你趴在那一动不动,血肉模糊。你的衣裙上,地板上,溅的全是血点子!把你抱回房里,奴婢们是哭着把衣裳给你换了,擦干净浑身的斑斑血迹……”
“幸亏清理伤口的时候你没醒,不然光是剪下坏掉的皮,就得让你哭的撕心裂肺!”
“我把这些说给你听,也是为了让你长记性。以后如何与大人相处,当需心中有谱,千万谨记!”
看着她恳切的眼神,我恢复了一些平静。
谢谢冬休,她厚意待我,我又岂能让她难做。便喘口气,用上许久没爬上嘴角的萌甜一笑,灵巧说道:
“你别急,我不闹。我和奕安哥,岂能是丢了几样信物就能影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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