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章 探望笑笑
首次临朝,脑子里想的最多是如何驾驭局面。
然而当随着前有八宝香炉,后有五明扇的仪仗队进入太极殿时,我竟然莫名的平静。
就像是温够了书本课业,便不害怕考试。
阶下的众臣也不再像登基大典时候那般可怕,到底都是人,不过都是些命好运好的人,若不然,跟大街上的庶民也没有两样。
随着明常侍的提醒按部就班的进行朝会,果如太后所言,兵部侍郎出班启奏,弹劾元刺史不来援助前太子之乱。
然后由我这个皇帝提议,将他调回京中治罪,着太尉往玄菟郡顶替玄菟郡刺史一职。
有人欢喜有人忧,四大辅臣当中只有公羊老头附议。——但凡是把道理讲的光明正大,大公至正,他就没有不同意的。——这便也是他好拿捏之处。
然后我随即想到了第二种原因,他多少会为晋王计议的,那么也就代表,他偏向了太后一边。
廷议激烈,赞成的与不赞成的各执一词。辩论了一会儿,那一开始反对的茳孺突然话锋一改,绕着弯子说道:“臣突然想到,那元怀在玄菟郡呆的久了,会不会与高句丽私相授受,达成一些见不得人的盟约。若不然,高氏怎么放心借三万精壮给他。而且,哈哈,还期未定。”
此言一出,大殿里炸开了锅。
原先不赞成调他回京的下臣们倒戈了几个,启情对他进行严查严审。
时下,两方不同意见的人刚刚人数相当。
然左相依旧顶着喧闹,力排众议。他的维护者们亦是口若悬河,巧舌如簧。
群儒舌战了一个时辰,依旧是难见分晓。
明常侍提醒我先行退朝,容后再议。
既然僵持不下,便也只好如此。
散朝的时候若踩着众臣的脑袋飞出去的,像只鹤,像只真龙,像个会轻功的人在水上漂。
这也是我这个傀儡皇帝难得的短暂的睥睨天下的时刻。
我在想那些集权于一身的帝王该有多么呼风唤雨,高高在上。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他们每日里想些什么,他们是不是和我一样有过如此羸弱的时候。
眉头紧锁的回来甘露殿,太后已等着我了。她亲身为我更衣,我说,朝会廷议您应该都知道了,接下来该如何做?
她为我解开头发,轻轻梳着一头柔软。接下来啊,交给娘来办,不用你操心。你想赦了薛家那小子,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然后她一扭头,对着颜阿秋说道:“秋儿,你去一趟大理寺,这事交给你办了。”
我开心的说等着我,等着我,我一快儿去接他出狱。
太后扯我回来:“那么着急做什么,放一个人出来是有程序的,可没那么快。方才驸马传信过来了,说想请你回一趟公主府,笑笑想你啦。”
我咧嘴直乐:“几个月大的娃娃懂什么想不想啊,何况我又没亲自带过他。”
“你也该回去一趟了,和驸马他们聚聚,日常宿在甘露殿驸马也不能常过来,夫妻两个莫再生分了。”
说话她为我换上一身女儿装,梳了个两环的飞仙髻。
看镜中,因为头发太软,发髻就软趴趴的,又低又矮。我说,用刨花水捏一捏吧,捏高点。
她说,你还小梳那么高作甚,用假髻也不合宜,就这样吧。
我一歪头笑道,既然阿娘这回恪守承诺,我这就过去替您问问李成蕴个混蛋在摆什么乌龙阵。
公主府里,我似乎最关心我睡房窗外的青梅树。
这回一看,果子熟了,一个个清嫩发白,向阳的地方长出了红脸蛋,像是擦了胭脂,看的人满口生津。
摘下一枚一咬,酸甜的汁水溢满唇舌,味道极有层次,仍有些微发涩,吃完一粒,牙齿便也软了。
我舔着柔软的牙齿,乳母推着一辆竹制的童车过来了,她口中念叨着,母亲回来咯,母亲回来看你咯~~李成蕴拿着一支风车在前头呼呼啦啦,一直逗着笑笑那孩子。
我惊讶:“哟,他居然会坐了?”
乳母笑道:“陛下,小哥儿已经半岁了,到会坐的时候了,就是还坐不稳呐。”
“天呐,他都半岁了……”
李成蕴把他抱起来递给我,我伸手接过。这也是我头一回抱他。
这孩子瞪着两只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胎发剃过了,只留下脑门上的一撮,浑身一股子奶香味。
他摇晃着两只小手似要抱我,脖子和双腕带着纳凉不生痱子用的玛瑙珠,鲜嫩的小嘴张着露着皮牙壳,咯咯的笑。
我仔细看着他像谁,似乎一点都看不出他生母的影子,倒是有三分像李成蕴。
我问:“你小时候也这么黑吗?”
李成蕴吭哧一笑:“反正不太白。笑笑也不算太黑呀,男儿家要那么白干嘛。”
乳母在一旁说:“陛下呀,您这两三个月不在公主府,咱小哥天天哼唧着奴婢们抱他来您的屋里,可来了还见不到您,孩子就得哭一场,每日如此。这孩子跟您有大缘分啊,生来就是孝敬您的。”
这话听来暖心,我也笑了,扛着这孩子转了个圈圈,使劲儿的举高高,和他疯闹了一会儿,我也被这爱笑的孩子染的嘻嘻哈哈。
七月的下午还很热,闹罢了笑笑就打起了哈欠,依偎在我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我团着这坨小肉肉静看了一会儿,看看眼皮,看看睫毛,摆弄了一会儿小手。他掖着的尿布突然掉了下来,一只小牛牛冲上了天。乳母笑的不行,伸手过来把他接走:“孩子是想尿尿了,奴婢去把他尿尿,您跟驸马也歇一会儿吧。”
暑热蒸人,这会子比晌午时分还要热。
我和李成蕴撂在了冰盆围绕的床上。冰雾气萦着纱帐,还未睡着就似在梦中。
可不停攀升的温度使得两人在床上辗转反侧起来,我吁口气:“喝酒吗?”
他笑了一声:“喝,知道你肚子里养着酒虫。我也馋酒了。”
于是一壶壶被冰镇过的陈年清酿,鲜生果下酒菜被呈到了睡房。我俩于床边支了一张矮几,席地而坐,传杯弄盏。
可当我喝红了脸,喝高了兴,他伸手拿走了我的酒杯,与我换了一杯果子露。
然后说了一句我没想到的话:
到点了,别喝了。喝多了酒后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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