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我其实不想真的见血，只不过眼下的情况由不得我去采用更柔和的手段。
卫星区虽然有市区下派的治安维持局的警察管理着秩序，但很多时候他们其实鞭长莫及，更多的犯罪行为被转入地下继续进行，一些人盯上了玛莎收养的这群孩子，打算对他们下手，仅仅是为了从这群孩子身上获得更多的非法利益。这些天已经被我处理掉好几拨了，虽然顶多就是打一顿。不过玛莎这个心善的女人自然也知道会有人盯上这群孩子们。
这些人原本还只是在我的底线边缘反复横跳，直到他们开始狗急跳墙，选择游星作为下手目标。
所以这次我确实是下狠手了。
手里的尖锐木桩贯穿了这个恶徒的心脏，那原本是我用来扎篱笆的木桩，这种贯穿人体的熟悉手感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拿着千年锡杖作为武器的感受——不，说错了，那不是我的记忆。身体里存在着他人人格的弊端在这种时候体现出来了。有时候我总会把老爹的记忆和我的记忆混在了一起。
不过说起来我自己已经很久没干这种杀人的行当。
活得太久，开始对很多事情变得无所谓起来。如果能变得在乎点什么事情，那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恩多拉？”游星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拽了出来，我才反应过来现场还有小孩子在，我扔掉了染血的木桩，另外几个孩子有玛莎帮忙挡住他们的视线。
“别去看那幅景象。”我把小家伙抱了起来，又捂住了他的眼睛。打算带着他回到室内。
“没关系的，恩多拉，我没被吓到。”他掰开了我为他挡住眼睛的手，年幼的游星伸出手为我擦掉了脸上沾染的血，孩童那双天生纯粹的眼睛注视着我。
或许也只有他会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
游星的眼神带着一种少见的宁和与平静，几乎很少有人会用这种包容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去宽恕我所犯下的一切错误。
“抱歉，游星。”我对他笑了笑。
“抱歉，玛莎，让你们看到如此糟糕的场景，我去把那家伙的尸体收拾一下。”我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表情也是一样的平静，完全看不出来刚才动手杀人时的疯狂。
在把尸体收拾掉了之后，我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了劣质烟草，打算自己卷烟，这算是我难得的一点爱好了，虽然不怎么健康，卷好后叼在嘴里，划着了一根火柴，点燃了卷烟。
这烟草的质量确实不怎么好。
“恩多拉，你刚才真的很像个保护欲过剩的雌性野兽。”老爹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响起。
我吸了一口卷烟。
“没办法啊，毕竟答应人家的要求了，总得把那孩子保护好吧。”我懒洋洋地说道。“我确实很久没干这杀人的行当了。好歹算把以前的本能捡回来了。”
“不过这孩子真的很让人省心，以后我要是能和别人结婚，也想有个这么让人省心的小孩。”
“你说这种话是想结婚了么。”老爹问我。
“你看我现在像能和别人谈恋爱的样子吗。”我嗤笑一声。“心境早就不一样了，现在看谁都难免有一种长辈的心态——有时候我在想，你如果要是不在我身边，我可能早就疯了，根本熬不到结识不动博士的那天。”
这话不假，如果我只是孤身一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带着这种不老不死的诅咒，送走一个又一个的故友，将自己一段又一段的过去送进坟墓，我恐怕会疯的更快。有时候老爹在身边能和我吵架也挺好的。
“听见你说这种示弱的话，我还真是有些惊奇，不如再说两句看看。”这老东西嘲讽我向来不客气。
“游星？你怎么跑出来了？”我这时才注意到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来到我这里。
“午餐做好了，玛莎让我喊你回去。”
“好，倒不如你过来陪我坐会，然后我们一起回去吃饭。”我说道。
我把吸了半截的卷烟按进泥土里灭掉，以防呛到身边的小家伙。
他靠在我身边，这种被人依靠的感觉——突然觉得养这么一个小孩子挺好的。我思考了下，应该找个话题和他聊些什么。
“游星，你以后有想过干什么吗？”
他想了几秒，我其实能看出来，他内心里还是有着那种少见的迷茫，只要他身在卫星区，那么向上爬的路便被封得很死，这里看不到希望。
“我不知道。”
这个答案我一点都不意外。
我摸了摸小家伙的头。“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还没那么快得出。”
“你迟早有一天会爬出这个垃圾堆的。”
“那恩多拉你在那个时候还会在我的身边吗？”他这样问我。
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不动那家伙给他的儿子起这个名字，或许冥冥之中注定了这个孩子的命运，他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成为连接人心的游星粒子，而游星自己内心里也无比渴望着得到伙伴的羁绊，换言之，这个小家伙，或许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自己其实很害怕寂寞。
“会的，游星，有朝一日你肯定会走出这个卫星区，去更广袤的天地冒险，到那个时间点，当你累了的时候，回头看看，就会发现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人总会迎来短暂的分离，那时候你只要相信我们还会再重逢。”
“好啦，我们回去吃饭吧。”
晚上。
不过我也会有不安的时刻，而这份不安是由我背后的、据博士所说最重要的一个刻印带给我的，它有时候会隐隐发光，带给我一种灼烧般的刺痛感，这种刺痛感其实很糟糕，老爹的回忆和我的回忆总是会混在一起，我时常会想起老爹记忆里那带着血腥意味的刻印传承。
我背对着镜子，扭头略微能看到背后的刻印在发光，不一会便又恢复平静。
“恩多拉你的后背……在发光……”小孩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乌鸦站在门口，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没关系，别太过在意，乌鸦。”我对他说道。“快点回去睡觉。”
“真的没关系吗？”乌鸦问我。
“真的没关系啦，只是一个小意外，不许跟其他人乱说哦。”我笑着把这孩子哄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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