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凝霜
“凝霜师姐，他如今情况如何？”
“虽是伤重却未危及性命，修养些时日便可无事了。”
“如此便好。”
“不过他武脉受损，短期内怕是难以恢复了。”
“啊，怎会如此！”
“半简师弟，猎兽山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此次参加试炼的十人中，唯有问君行和萧仁杰二人存活，其余三人失踪，五人死亡。”
“恩？”
“我见师父面带怒色而回，也不敢多问，只知道事关重大，便连帝峰都是惊动了。”
“看来此回事情不小了。”
“哎，多事之秋。凝霜师姐，若是问君行醒来，还劳烦派人通知一声。”
“好。”
“那我先告退了。”
“好。”
伴随急促脚步声响渐远，竹屋内又再度安静了下来。
唯见淡雅之人，淡看窗外花絮，淡然笑着。
“别装了，我知道你已经醒了。问君行，你就是那日大闹青龙殿的冰家小鬼？”
“非吾，君所指那人名为冰凌风。”
恍惚一夜过去，人，浑浑噩噩，清醒不能。只任由时光流走，静待伤势疗愈。
“你也好，他也好，短短几日竟在龙门掀起了这么大风浪。你们冰家之人啊，果然都非省油的灯。”
问君行缓缓睁开双眼，入目佳人绝色。
芙蓉如面柳如眉，风华倾丽，嘴角凝笑，带着一抹冷霜如意，似无情也多情。
“吾已非冰家之人。”
问君行说了一句，直视的眼，淡淡，冷冷，清清，亦如古井无波，平静得令人心寒。
“倒也是，你名问君行而非冰君行。”笑过少年傲气，凝霜目光回转，悠悠说道“生得倒也俊俏，就是这个性格，于那人一模一样。似乎你们冰家出来的男儿，都是这般。”
闻君行沉默了片刻，问道“是君救了吾？”
凝霜不置可否，反问道“我来问你，猎兽山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猎兽山？”
问君行皱眉回想，却感阵阵头痛锥心，空白记忆。
“吾，不知道。”
“不知道？”
“吾想不起来发生什么了，头很痛。”
见其痛苦之态，凝霜柳眉微蹙，信手翻袖，轻点伤者眉间，以真气疗愈伤势。
“你可还记得是谁打伤了你？”
“不记得了。”问君行坦然说了句，毫不掩饰道“吾甚至不知道是如何受的伤。”
凝霜沉默了片刻，说道“你们十人接受师门试炼进入了猎兽山，可除了你和萧仁杰外，其他人却都未能走出猎兽山。”
问君行闻言惊动，纵然平日冷酷漠然，可此时面上也不禁多几分骇然之色。
“你或许也是受害者，可同时也是当事人，进入猎兽山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同样的回答，君要听几次方可满意。”
一双寒冽双眸凝视之下，问君行诚然回应，不变的回答，依旧说来决绝。
“好吧，好吧，看来猎兽山之事又要成为九龙门的一桩秘密了。”凝霜微微摇头，无奈叹息，有所失望道“我本还指望你能告诉我一些什么呢，小师弟。”
“小师弟？”
“你们自猎兽山出来后，手中都握有三枚龙纹币，这也代表着你们二人都通过了师门试炼，正式成为了九龙门的弟子。”
“九龙门。”
问君行轻声话语，转目窗外，落霞与白云一线，齐飞天色，映衬九峰凌霄之势，巍峨壮丽。
“不过在师尊尚未正式收你为徒之前，你便先暂时留在这里养伤吧。”
。。。
罗城偌大，边墙耸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城墙之上，但见男子飒爽英姿，威仪四方，行过处，士兵纷纷低首退让，恭敬十分。
“恩。”
男子停步，放眼处，草色青葱，无边辽阔，平静又显安宁。
“云儿。”
听闻呼唤，列队中一人快步上前跪拜，恭敬道“父亲。”
回看身前俊朗青年，楚义颔首微笑，欣慰道“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一切皆是孩儿当为之事。”
“好，我罗城英才该有这份担当。纵然西方敌人千万，又有何惧哉。”
楚云目光坚毅，信誓旦旦道“倘若异族来袭，孩儿必当誓死守卫罗城。”
“誓死守卫！”
“誓死守卫！”
一语激起千浪涌动，誓死守卫，精忠不渝。数百护城卫兵真臂高呼，士气高昂。
见此情景，楚义开怀大笑，放声道“哈，有诸位在此守护，乃罗城之幸也。”
“罗城有父亲才是最大的幸运。”亲历罗城数次战役，楚云由衷感叹父亲将帅之勇武，豪迈道“三年前九龙门生变，西方异族趁机大举进犯罗城。然而父亲一夫当关，竟使十万异士难越雷池半步，想来是何等震撼。”
“当年能可抵御西方异族的进犯乃是众人的付出，非我一人之功。”
虽已三年过去，可多少腥风血雨历历在目。罗城现今之安盛非一人之功，而是千千万万之壮烈奉献。楚义心有感怀，黯然神伤。
“不提这些了，此次冰盈姑娘也是随我一同回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顺便谈下有关婚约的事情。”
楚云闻言激动，但很快又是面露忧虑之色，说道“孩儿奉命固守此地，不敢擅离。”
“有我在此，何人敢来进犯。”
一声笑傲，引得士兵们纷纷侧眼，只见高墙之上，一条伟岸身影魏然，遮盖了半片苍穹。
威慑之下，楚云只觉先前顾虑是显得可笑了，当下再不迟疑，说道“是，父亲。”
。。。
白烛影，风挽联，一点香火散烟尘，了却多少人间故事。
冰府灵堂之上，一袭素衣叩首哀默，久久未起，唯愿逝者安息。
“冰盈小姐，请节哀。”
“杜管家，释叔走时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面对眼前温雅女子，老杜无由感到了压力，即便对方毫无修为，可女子诸葛之名号，何人不是敬畏三分。
“老爷生前常言冰家先祖当年以赤寒功法独步天下，辉煌无比。到了如今，此心法早已失传，冰家方才沦落至此。想来，老爷最为挂念的还是冰家这份基业吧。”
“冰家基业。”冰释在时确以冰家兴衰为任，声声期许优然在耳，冰盈自然清楚，轻叹道“释叔这一生为冰家太多了。”
“是啊，大少爷失踪的这些年都是老爷一人撑起了冰家。”老杜点头附和，长叹道“如今老爷走了，又有谁可以为冰家做主呢。”
“凌风不在府内吗？”
“老爷出事当晚，凌风少爷不知何故就急着回天门了。”
“他走了？”或是疑问，吃惊，继而失望。冰盈语调转冷，说道“自从入了天门，凌风与冰家似乎也少了许多联系。”
“凌风少爷醉心修炼一途，这些年是鲜有回家探望。”听出话有所指，老杜眼珠转动，试探道“冰盈姑娘，你与大少爷可还有联系。如今冰家的状况，也只盼他能回来做主了。”
“这些年我虽一直在寻找无倚大哥，可三年过去了，却连他生死也是不知。”温润目光轻颤，诉不尽相思情苦，冰盈垂眸拭泪，说道“听闻释叔死讯，我也以为无倚大哥应会回来才是。如今不见人影，更是令人担忧了。”
“这。”
美人落泪，楚楚惹人怜。老杜想要再询问些什么，又是摇头无奈了。恰在此时，门外仆人走入，附耳禀报。
“门外有一个自称九龙门的人，说是来送帖的。”
“九龙门！”老杜心头一惊，隐有不安之感生起，沉吟道“有说是什么帖吗？”
那人摇头，回道“倒是没说。”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思索片刻，老杜转面对女子说道“冰盈小姐，我先出去下了。”
“恩。”
女子微微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出了灵堂，老杜快步来至庭前，果见一人身穿龙门道服，负手而待。
“你便是冰家的主事？”
道者开口淡然，自有傲然气魄慑人，非居高视下，不过平常而已。
“敢问如今你可代表冰家？”
一连问来老杜不知如何回答，只上下打量了话者，大感疑惑道“道师此时来我冰家何意？”
“来时不知冰家有此变故，是我失礼了。”话落，道者对着灵台方向微微欠身致意，又说道“冰家先祖曾以赤寒功法名扬天下，并且留名在了龙榜之上，可算绝世强者。”
“道师赞誉了，相比九龙门之威望，冰家如今不过罗城寻常人家。”无奈客套过后，老杜皱眉敛色，惶惶不安道“不知道师今日为了何事而来？”
“不久后，天下会武将启，我来是邀请请冰家出席。”
倏然风紧，银光夺面而去，入木三寸。老杜惊觉回身，赫见高堂之上银色令牌嵌入，刻印二字醒目。
“武神！”
“这是武神令！”
接连两声惊呼，老杜顿时面色苍白了几分。再看青衣道者时，话语轻颤，难以置信。
“你是谁？”
道者回眸相看，目光如水平静，轻慢吐道“武神峰的主人。”
风起一刻，天地禁声，唯有五字轰掣，响彻八荒。
武神令，天下尊，九州谁可与争锋。九龙门，霸千秋，古今谁堪是敌手。
来者正是，龙门武神峰御主，郑羽尘。
时隔多年，再见武神令现世，老杜已是不觉汗湿了衣襟，面色苍白如灰，张大了嘴，从吼间嘶哑出微弱声响。
“难道你就是武神？”
相视目光平静，郑羽尘笑之淡然，却是无言回应。
而在此时，屋内一身素衣步出，端庄优雅，目光温柔。只是微红眼眶含泪，带了几分怜楚之态。
“武神令既出，冰家自当遵行。”
女子行步错身之刻，老杜恍然回神，虽感惊愕，可仅一瞬过后便是对其微微低首恭敬，退到了一旁。
“只是现今冰家离散，无人可再续先祖荣光，更无力争强求胜，又何以竟武天下。”
“冰家从未如你说得这般不堪，”郑羽尘不以为然，语气坚定道“冰家年轻一辈皆是天纵之才，假以时日，未来犹未可知。”
“纵是美玉，也尚需岁月雕琢，更何况这天下卓越者无数，冰家后生又何以立足。”
“据我所知，冰家有一人十岁入龙门修行，一年时间便可参悟御龙诀心法天式之招，三年窥探御龙诀五重之境，而后再过十年，冰无倚之名已是名震龙门。年仅二十五，其修为之高深远超同门之辈，境入九峰之巅。试问这天下，有几人可与之相比。”
“你，认识无倚大哥？”
“哈，”提及那人，郑羽尘轻笑了声，一改漠然冷态，说道“何止认识呢，我们可算是生死之交了。”
“啊！”听言，冰盈不禁惊呼而出，激动道“那你可是知道无倚大哥如今身在何处？”
郑羽尘摇头，诚然道“三年前，他因故离开龙门，从此我们便没了联系。此回下山，确也很想再见他一面。”
一瞬天上又人间，冰盈柳眉弯下，失落道“难道连你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恩？”听出话中别样意味，郑羽尘略有凝思，问道“他怎么了？”
“三年前你们将大少爷逐出了龙门，现在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呢。”话来怒气隐忍，藏不住咬牙切齿之恨。再想逝者三年盼子归心，老杜面色难看了几分，替主不平道“这三年间，大少爷如是人间蒸发，生死未卜。老爷因此思念成疾，半身孤苦，更是临死也未能见上最后一面。”
“冰无倚身负师门命案，理应伏法，逐出龙门已是对他最好结果。”当憾事铸成，血证指认，罪者理应受到惩罚。此刻面对冰家，郑羽尘无愧正义公理，凛然道“此非龙门无情，正是念及了冰家先祖于龙门之恩情。”
“这番话自龙门一脉御主口中说出，还真是令人寒心。”一时不知何来勇气，便是龙门御主之前，老杜却也摆了脸色，冷嘲热讽道“说来是恩情难还，可做来却是毫不容情。”
“杜管家，不可无礼。”红颜薄怒，斥责眼下无礼之举，冰盈微笑淡雅，对郑羽尘说道“龙门之情，冰家自然记得。天下会武之日，冰家可以缺席。只是有资格参与此等盛事者，必是被天下之人所认同，如今冰家中，唯有冰无倚才有此资格。”
转眼看了看发白老者，又是回眸凝望身前女子，郑羽尘直接道“你们想让龙门出力，寻找冰无倚？”
“我。。”
话至嘴边，却又停住了。冰盈远望天外，凝思间，如水目光忽起涟漪轻荡，久久未能平复。
“对于冰家亦是天下会武，冰无倚都有此价值。”
郑羽尘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帮你找到冰无倚，可他之决定非我能够左右，但你可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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