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消息是里正传达的。
皇帝要选妃,需要挑选容貌出众的女子进宫面圣。
这原本是件平常事,但因皇帝年近花甲,身体不太好,但凡有些门路的人家都不愿将自家女儿送进宫去。
皇帝大怒,砍了两个世族大臣的脑袋,吓得朝中噤若寒蝉,人心惶惶。
只是,不知道皇帝是不是看腻歪了世家小姐,竟然决定从民间选妃,为此还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儿子亲自负责这件事。
大周朝边境战乱不断国库空虚,贸然组织一场民间选妃对财力消耗极大。
为了给皇帝省钱,也为了体恤百姓免去普通民女的舟车劳顿,辰王选择亲自从京城出发,自东到西,走遍大周一百七十二座城池挑选合适的女子。
此刻,便到了清远镇所在的禹城县。
初听这个消息,顾青还不觉着什么,可里正特意派虎子蹲守在她摆摊回来的路上将她喊到路边叮嘱,顾青不由留了个心眼。
皇帝选妃这种大事,里正何必偷偷摸摸的跟她讲,难不成是怕她贪图富贵,跑去嫁给糟老头子?
顾青拜别一起出摊的婶娘,回了家后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便准备告知比自己年长的嫂嫂,听听嫂嫂的意见。
自从确认了自己的心意,特意早出晚归避开嫂嫂,还没有同晏逸之说过话。
“嫂嫂。”顾青依靠在门边轻声喊道。
晏逸之正在加固鸭舍,嘎嘎乱叫的鸭子围在他的脚边打转,还有几只鸭苗闪着短小的翅膀不甘落后。
停下手上的动作,晏逸之“嗯?”了一声,抬头看向顾青。
夕阳西下,正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候,扎着青色染花布巾的顾青俏丽的让人无法移开双目。
本就是为了帮助顾青缓解尴尬才随便找点活干。
见顾青有话要说,晏逸之放下手中的东西。
“嫂嫂,你知道辰王吗?”
……
晏逸之伸手揽住顾青柔软的腰肢将她搂在怀里。
他把点了睡穴的顾青打横抱起放在土炕上,这才锁好院门朝着后山走去。
晏逸之面色沉重,掏出藏在衣服夹层的哨子。
这哨子和他用柳条给顾青编的那个差不多,却刻着繁琐的金色花纹,要更精细一点。
站在一处足够隐蔽又能登高望远之地,晏逸之举至唇边轻吹,奇特的鸟叫顺着哨子底端传出,没一会儿引起此起彼伏的鸟鸣。
一行黑衣人踩着树枝从四面八方疾步赶来,最终站成一排停在晏逸之身前。
“爷。”
为首的单膝跪地同晏逸之行礼,在他身后,从左到右,一共有十一人。
这些都是晏逸之的暗卫死士。
晏逸之紧握哨子神情凝重的看着自己最信任的部下,他双唇微抿,冷声说道:“辰王来了。”
哪里是皇帝选妃。
他那敬爱的皇祖父早在他出发时便中风偏瘫,躺在宫中不省人事。
如今过去一月有余,是否活着都不一定,又如何当的了新郎官,如何打杀世族大臣。
左右不过辰王打着皇帝的名号为非作歹,顺便踩一捧一,污名化疼爱他的父亲,来承托自己英明神武的光辉形象。
晏逸之心下不齿,只觉得可笑。
太子身体赢弱,自晏逸之懂事起便时常卧病不起。
后来终于在晏逸之十岁那年撒手人寰,连带着向来恩爱的太子妃也跟着去了。
年幼的皇太孙成了统管整个太子府的人。
可他年幼,那些狼子野心的叔父却正值壮年。
仗着晏逸之无父无母无人撑腰,皇帝年迈皇后又不懂政务,各个风头正盛的叔父们阳奉阴违,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渐渐的,整个大周朝,三分之二被各位王爷掌控,只余下三分之一在晏逸之和他的皇祖母宣氏手中。
其中,几位王爷中势力最大的便是三皇子辰王。
辰王如此行径,怕是收到了晏逸之成功脱身的消息,想要趁这个机会将他挖出来以绝后患。
盛怒之余晏逸之反倒愈发冷静。
虽然他手中的权力不足三分之一,但这三分之一乃皇后宣氏的娘家,总揽着大周朝最精锐的兵马。
大周朝经历三代,饱受蛮夷侵扰。
蛮夷勇猛,全靠宣氏一族守卫国门。
便是辰王再不愿意,也得捏着鼻子同晏逸之分庭抗礼。
可这一切建立在晏逸之活着的基础上。
作为宣氏嫡孙,流淌着太子血脉的晏逸之承载着整个宣氏的希望。
若是他死了,宣氏即便权势滔天,也无法找到第二个正统的皇位继承人去同辰王争锋相对。
更别说辰王一派把持朝政后特意打压前线将士,克扣宣家军粮草。
守在前线的士兵饥寒交迫,原本骁勇善战的精锐之师瘦的皮包骨,全靠晏逸之用太子府的私库填补军饷。
等他一死,太子库私库自然也不复存在。
到了那种时候,便是铮铮铁骨想要回京报仇也得饿死在半途中,何谈威胁辰王的帝位。
晏逸之很清楚。
他的离京不仅是为自己寻求生路,也给辰王制造了排除异己的绝好时机。
京中死去的世族恐怕便是迟迟不表态的中立派,或者暗中亲近太子一脉的弱势党羽。
付出了这么多代价,羽翼未丰前他绝不能被辰王找到。
晏逸之说完那句话便一言不发,他面前的暗卫忧心忡忡,显然明白这件事的利害关系。
众人中,最为年幼的虚林站出半步,一脸担忧的说道:“爷,不然我们先离开此地吧。”
这确实是个办法,但晏逸之摇了摇头。
“辰王已经到了禹城县,必定是查到了一些线索,他这个人向来谨慎,恐怕掌握了禹城县的大小事务才对外宣布了自己的行踪。”
“我们突然离开,辰王迟早顺着这条线查到信守村来。”
“到时候整个村子的人都会受牵累。”
“那假死呢?”虚林不死心的问道。
“假死丸全天下只有一份,我留给皇祖母了,她在京城要比我们更危险。”
这话彻底断了避开的可能性,相比之下晏逸之只有继续隐藏在秋蝉的身份下才会安全。
一旁的虚山拍拍虚林的肩膀:“爷说的对,我们不能贸然离开,先不说辰王不是个草包,说不准早已在禹城县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我们出现,就说这信守村离得前线这般近,真有什么事,我们也好拼了性命将爷送到宣家营。”
……
安排好后山的暗卫前去打探消息,晏逸之深夜敲门,来了一趟里正家。
强龙比不过低头蛇,里正会拦下顾青特意叮嘱,必然有他不知道的意图在。
以晏逸之对辰王的了解,他只是冲着自己来的,理论上不需要里正这般谨慎,晏逸之裹好斗篷,将身型隐藏在斗篷里。
里正没有休息。
他就知道顾家今日会过来询问。
只是里正以为是顾青那妮子,没想到却是晏逸之。
“秋蝉啊。”里正叹口气,敲了敲手中的烟斗,猛吸一口才将心底的郁闷压下,“这几日十里八村丢了不少闺女,全是长得漂亮的那一种。”
“这事儿在县城闹了好几天了,我也是今日才得到准确的消息。”
“你们姑嫂没个男人,生活本来便不容易。如今青青那丫头忙着做生意,看她那么开心我实在说不出‘别干了’这种话。”
“但现在世道这样,我实在担心青青的安危,若是为了点生意把人给搭进去,可怎么是好。”
晏逸之皱眉。
“丢闺女和做生意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还不是那个色鬼皇帝要选妃,有些人家为了巴结王爷便做起了这种买卖女人的勾当。”
“他们从人牙子那里把人买来假装是自家女儿,为的便是攀龙附凤。”
“这些闺女有走街窜巷丢了的,也有出门砍柴没了的,但更多的是在你们摆摊儿的那条官道上,一转眼人便没了。”
晏逸之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由得神色严肃。
“出了这种事就没人报官吗?”
“有,怎么没有,只不过丢女人丢孩子的年年有,朝廷哪里管的过来。”
“更何况报了官又如何,那可是献给皇上的女人,甚至有一些丧天良的父母故意把女儿卖给人牙子,就为了十几二十两银子。”
里正恨铁不成钢的说着,他做不出这种事儿,也理解不了这种人怎么配为人父母。
愁容满面的看着晏逸之,别看顾青是个女儿家,那也是顾家唯一的血脉了,若是顾青丢了,以秋蝉的性子,只怕会日夜难安。
“秋蝉啊,也不怪阿爷说的话难听,你家青青年纪不小了,不如早些说个亲事吧,你春芬婶子有个表亲不知道你见过没?听你春芬婶子说上次虎子带着青青一起去相看过。”
“青青要是喜欢做生意,正好找个生意人成亲,到时候郑家的生意整个儿都是她的,不仅比现在的摊子大多了,也省得她抛头露面不安全。”
里正是存了心为顾青考量,但到晏逸之耳中便没那么动听了。
他一直以为送顾青回来的那个骡车男只是单纯对顾青有意思。
没想到是相看?
不是说好了再也不嫁人,要和寡嫂过一辈子,怎么这么快便不算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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