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 瓜田李下
田东流淡淡地笑着摇头:“我不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人,这些事情对我来说可做可不做,但陈老板你是济南人,济南的兴衰荣辱都跟你密切相关,你必须这样做,才能好好活下去。你和冯爷之间联手,双方都能得益,但这种联合的基础,并不是黄金和大洋,而是你们要把各自的命运绑在一起,共同前进,将来才能比亲兄弟更紧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了他帮忙,你以后的路子就不用别人担心啦!”
陈宝祥点头,他完全明白,两个人的命运绑在一起,生死与共,全都变成一根线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以后冯爷就不会把他视为敌人,只能是生死兄弟。
他抱拳拱手:“田先生,谢谢指导,我已经懂了。”
田东流点头微笑:“陈老板,你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什么事情一点就透,那我就不必多说,大饭店的事情肯定能行,日本这边的朋友,也希望在济南建立一个私人聚会场所,跟其他的饭店截然不同,只有你值得信任,这一点毋庸置疑,我向他们推荐你的时候,人人都觉得靠谱。”
陈宝祥莫名感激田东流,一直在推着他前进,让他觉得不知怎么做,才能报答对方。
田东流是他的贵人,这一件事他早就认识清楚。
“田先生,我是个老实人,一腔热肠不会拐弯,如果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田东流点头:“陈老板,这些事情真的不用再提了,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只有做到朋友遍天下,才能进退自如,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对不对?”
陈宝祥听完这一切,准备告辞的时候,田东流从抽屉里取出两个点心匣子:“陈老板,这些东西你也带上,不过是些朝鲜宫廷里以前常用的点心,朋友送了我用不到,借花献佛,拿回去给孩子们吃。”
陈宝祥千恩万谢,带上点心匣子出来。
外面的送信人一直在等着他,领着他从后门出去。
然后,告诉门口的哨兵,他用日语讲话,陈宝祥听不懂,但两个哨兵连连点头,看着陈宝祥的眼光也不再凶狠如狼,变得温顺了很多。
“陈老板,以后你从这里进来,报你自己的名字,说是找田先生,他们就会放你进去。不用担心,日本人也是人,也懂得人情世故。”
陈宝祥连连道谢,一个人往回走。
当下,有了田东流撑腰,他觉得自己脚下有力了很多,腰板也挺起来。
走进芙蓉街的时候,旁边黑影里面忽然有几个人走出来,不紧不慢跟着他,到了关帝庙附近,四个人从后面,两个人从左右,直接把他夹住,转到了旁边的小巷里。
其中一人告诉他:“陈老板,知道你去了泺源公馆,是不是田东流那个家伙就住在里面?老实说是在哪个房间?白将军已经在黑名单上给他打了叉号,半月之内就要取他性命。”
陈宝祥摇摇头:“我只不过是去听人家的命令,准备往泺源公馆送饭,生意不太好,价格也不行,被我拒绝了。”
六个人一起冷笑,领头的拔出小刀,对准了陈宝祥的咽喉:“陈老板,明人不说暗话,我们知道田东流躲在里面,只是有他找你,你才会赶紧过去,现在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说错了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告诉我们,他究竟住在哪里?”
陈宝祥铁了心,咬紧牙关,再次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没有见过他,人家是日本人的红人,跟我没有关系,也不会单独找我,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各位,还是别难为我了,白将军让你们做事,跟我没关系。”
那个人的小刀向前一送,刀尖刺进陈宝祥的皮肤里,疼地陈宝祥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老板,我已经在好好克制,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明明是摆在台面上的事,你咬着牙不承认,有意思吗?如果被我们知道,你跟日本鬼子关系密切,当街就枪毙了你也不为过。”
陈宝祥本来气往上撞,想跟对方争辩几句,但后来忽然间明白,跟这些人说话毫无用处,他们都是白将军的人,白将军一句话,这些人就跑断腿,跟他们浪费这些唾沫,只能证明自己无能。
当下,他跟白将军才是站在同一条道上的人,能够平等对话,至于这些杀手都是些小角色。
所以,他把已经冲到喉咙的话全都咽下去,努力地在脸上堆起笑容:“各位,逼我也没有用,我没有见过田东流,日本鬼子要吃米饭把子肉,八大公馆都想跟我合作,但价格太低,我都不想干了,还不如把沿街的房子全都买下来,让陈家米饭铺扩大三倍,城里的老百姓都能吃上饭。告诉你们吧,我跟日本鬼子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又不懂他们的日本话。”
陈宝祥说的都是实情,真真假假,让这些人不知道他什么底细,反正在泺源公馆里面,他做了什么这些人又不知道,所以他怎么说就是了。
领头的人没办法,咬着牙,气呼呼地说:“陈老板,你最好是跟我说了实话,不然,到时候我知道你的真实行动,你就完了,你们家就在县后街,跑都跑不了,老婆孩子一大堆,为他们着想,你应该说实话。”
陈宝祥无奈:“各位,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再逼我也没有用处,如果想杀我,在这里杀就行了,我也反抗不了。反正济南老百姓逆来顺受,任由你们掌控,你就是放了我,我在县后街也跑不了其他地方去,对不对?”
那人放开了小刀:“没错,就算是今天放了你,只要发现你有问题,随时都能干掉你。陈老板,既然你如此明白,那就以后小心做事。”
这六个人一直簇拥着陈宝祥,过了起凤桥,回到县后街,然后才悄然离去。
陈宝祥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但现在害怕已经没用,面对白将军这种人,他得想好对策,至少不能任由对方践踏。
田东流告诉他要跟冯爷联手,他还没想好怎么办。
回到米饭铺,他什么都没说,柳月娥关切地给他倒茶:“当家的,不知怎么,我老是觉得心惊肉跳,街上过来过去的陌生人太多,他们走过去就往咱店里看,也不进来吃饭,就是盯着咱,我想是不是把孩子们先弄走,免得惹事。”
陈宝祥摇头,躲肯定躲不了,济南就这么大,躲到别的地方去,也到处是日本鬼子。
当下,只有等待南方军杀回来,把日本鬼子干掉,他才真正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秀儿她娘,你什么都别管,就当自己是瞎子、聋子,这些人要进来吃饭,你就招待他们,不进来,只要在外面,跟咱无关。现在不单是日本鬼子,还有南方军的人,要在济南做大事情。”
柳月娥叹了口气:“咱们是老百姓,凭着力气赚钱吃饭,跟这些人没关系,我就觉得,你不应该跟日本鬼子来来往往,除了田先生,咱跟任何人都远远的,就不会受害,尤其是冯爷他们。”
现在就连柳月娥都知道,冯爷不是个好东西。
但陈宝祥却在田东流的开导下,要跟冯爷共同进退,他无法向柳月娥解释,只是点头。
“当家的,我听有人说南方军的锄奸团,干了那么多事儿还没离开,不知道还有多少汉奸要被他们干掉。”
陈宝祥摇头:“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他们杀的人并不一定是汉奸,只是济南城里的有钱人,把人杀了,东西抢走,正大光明地当强盗,这就是南方军的所作所为,老百姓不明白,还以为这些人就是大汉奸。”
这其实就是陈宝祥的实话,这些人死的不明不白,以后如果还有后代能留下来,肯定会找南方军算账,要么投靠日本鬼子,要么投靠八方面军。
白将军做事,不是在为南方军打开局面,而是给四川树立了无数强敌。
陈宝祥虽然是小人物,却看得清清楚楚。
柳月娥再次感叹:“咱济南一直打打杀杀,从不停下来,韩长官跟张长官打仗的时候也是如此,到如今,日本鬼子和南方军,只想祸害老百姓。”
有人从门口经过,向里看了两眼,柳月娥立刻闭嘴。
陈宝祥笑了,如果柳月娥如此警觉,外人就骗不了她。
“秀儿她娘,你这就对了,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自己得有数。”
陈宝祥休息了大半天,想到一个理由,那就是冯爷以前说的,给大饭店参股的事情。
他一个人到铭新池,面见冯爷。
先说了大饭店参股的事情,告诉对方,田东流说大饭店很快就建起来,不会让朋友们吃亏。
接着,他压低声音告诉冯爷:“白将军已经把你列入黑名单了,很快就会拿下,当下就是要请客送礼的时候,拿钱买自己一条命,不知你有没有这个想法?”
冯爷眼珠子转来转去,握着茶杯沉默不语。
过了一阵,才冷笑着开口:“陈老板,是谁让你这样说的?你怎么知道我上了他们的黑名单?我跟南方军,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在北平的时候,还跟他们的好多高级官员吃过饭。”
陈宝祥笑了笑:“我就是这样一说,听到别人有消息就来告诉你,毕竟咱们都是济南人,互帮互助,对不对?”
冯爷又是一声老笑:“陈老板,你有这么好心?南方军有这么大方,让你向我通报消息?我真是不信,如果你想趁机敲诈我几个钱,就早说,大洋我有的是,随时可以拿出来,但你别吓我,我可不是吓大的。”
陈宝祥叹了口气,缓缓地点头:“那好吧,既然你不相信,就好自为之,反正我听到传言,南方军的锄奸团藏在济南城内,谁的面子都不给,你跟具老板那件事还没有定论,他们追究此事,你岂不就有口莫辩?”
这就是冯爷的软肋,他跟具老板当场火拼,具老板死了,他却活下来,这件事真的很难解释,南方军如果想为具老板报仇,冯爷就必须死。
冯爷起身,在屋里来回转了几圈,停在陈宝祥面前:“老陈,告诉我,我是不是个大汉奸?锄奸团来到济南,会不会对付我?在白将军的名单里面,为什么有我的名字?是别人故意陷害,还是表面上看起来我就是大汉奸?”
陈宝祥明白,冯爷心存侥幸,觉得自己到现在还平安无事,有可能度过这一劫。
陈宝祥摇头:“我听别人说,你跟日本鬼子交往,瓜田李下,总说不清,已经上了黑名单,只要是被他们盯上的,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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