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多面间谍
对方展开那个油纸卷,看了一眼,向陈宝祥抱拳拱手:“上次多有得罪,这次感谢关照,告诉朱俊,继续潜伏,我们还需要更多情报,日本鬼子已经达到了东南亚,下一步肯定是向西向北,我们联手才能胜利。这些话你不懂,原样告诉他就行,就说这是共产国际最高指示,我是他的上司,让他一切行动听指挥。还有,让他调查清楚,日本鬼子运送黄金的专列,到底是哪个车次?我会带人抢劫黄金,全都运往北方……”
陈宝祥努力记下对方说的一切,确保传达清楚。
“你再告诉朱俊,日本人的专列里面有些值钱,有些不值钱,我现在光需要那些值钱的东西,黄金、白银、古董,告诉他,这些东西将来会属于俄罗斯,我们才是全世界的拯救者,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
陈宝祥听着这句话有些不舒服,他知道大清的中后期,老毛子无数次掠过边境,侵略中国,双方在北方连续交战,最终签订了一系列割让土地的条约,不然的话中国的边境线肯定往北、往西很多,现在这个俄国人口口声声说世界是他们的,简直是胡说八道。
陈宝祥一觉得自己内心有气,立刻开始提醒:“不要生气,都是为了打鬼子,敢跑鬼子再说,不管对方说什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他费了老大力气,才把自己的火气压下去,陪着笑脸点头:“你告诉朱俊,我只要黄金,他在鬼子军部里面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在外面吃糠咽菜,在北方连酒都没有。让他好好干,否则,我只要打个电话,日本鬼子就宰了他。”
陈宝祥越听越气,在心里连骂了十几个“他妈的俄国猪”,只好趁着自己还没发作,就赶紧下了逐客令,开了后门,请那个俄国人离开。
俄国人醉醺醺地走到门口,却不出去,而是搂住了陈宝祥的脖子:“你们中国人什么都不懂,打日本鬼子还要靠我们。”
陈宝祥急了,光天化日之下这样说话,如果被日本人听到,那就全完了。
猛然间,他想到了朱俊的身份问题,向后撤了一步,随即把门关上,笑着问:“你们洋酒好喝,但我们济南的土酒也好喝,要不要尝一尝?”
他知道,酒醉吐真言,只要把这个俄国人灌醉了,什么话都敢说。
俄国人大笑:“我们的伏特加是世界上最好的酒,你们中国人的黄酒不行。”
陈宝祥拉着他进了北屋,从床底下取出一个酒坛子,揭开了泥封,酒香扑鼻。
这是他四五年前自己酿的土酒,原先存在章丘老家那边,后来老家村子被日本鬼子烧光了,他才从地窖里把这些酒坛子拔出来,运到济南。
俄国人闻见酒香,精神大振,陈宝祥拿了个海碗,倒了满满一碗。
俄国人把碗端起来一饮而尽,摸着嘴角大笑:“好酒,好喝。”
陈宝祥又到了一碗,俄国人真的好酒量,连干了三碗。
这些老酒后劲十足,喝到第三碗的时候,俄国人眼珠子发红,舌头发硬,说话都不利索。
“好酒,上一次我来你不请我喝酒,中国人小气,太小气了。”
陈宝祥低声问:“我这次冒着生命危险,给朱俊送情报,我觉得他比你官大,管着你,对不对?”
陈宝祥故意这样说,是想激怒对方,他本来就聪明,又面对一个醉鬼,只要稍加摆弄,对方就会上道。
俄国人瞪起了眼珠子:“胡说八道,我管着他,他不过是个间谍,如果没有我,他怎么跟共产国际联络?这些情报由我上交,给共产国际那边,他不老实,我打个电话告诉日本鬼子,他是间谍,他就完了。”
陈宝祥紧接着问:“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把南方军的情报献给日本鬼子,可把南方军坑苦了,据说这一次南方军请了杀手,重金悬赏,要他的脑袋。”
俄国人打了个酒嗝,指了指酒坛子,陈宝祥又倒了一大碗。
“朱俊是个间谍,真正的间谍,不论哪个国家,也不论好坏,只要给钱,他就去干,南方军的间谍网算什么?死个千八百人又算什么?两军挣钱,一场战役下来,几万人倒下,德国人进攻莫斯科,那一场战斗我们死了几万人,德国人也死了几万人,根本来不及埋葬,下一场大雪就被冻在野地上。”
俄国人真的喝醉了,说话越扯越远。
陈宝祥赶紧又问:“那他是八方面军的人吗?现在投靠日本鬼子,南方军要杀他,他几乎是很危险。”
俄国人摇摇头:“他怎么会是南方军,或者八方面军的人?他是间谍,不属于任何一方,你给他钱,他就可以是南方军,八方面军给他钱,他也可以是八方面军的人。总之,今天他把情报卖给我,交给共产国际,也许明天就会交给德国人,或者交给日本人,这就是江湖,你不懂,为了钱,人可以变成狼,狼也可以变成人,就像你们中国人说的,有钱变成鬼,也可以推磨。”
陈宝祥点点头,来不及纠正对方那句话,应该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盯着对方的眼睛,又问了一个问题:“如果南方军杀了他,你们会不会替他报仇?”
俄国人哈哈大笑,一把推开了陈宝祥,端起酒碗,一口气喝了大半碗:“胡说八道,为什么要为他报仇?他是间谍,是情报贩子,根本不是我们俄罗斯人,也不属于伟大的苏联,让他去死,死得越快越好,免得把我们的情报出卖给日本人,这种多面间谍,就是一个危险的炸弹,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把你卖给日本鬼子!”
陈宝祥彻底愣住,他以前从未接触过多面间谍这种角色,如果一个人,不知道是善是恶,是敌是友,那他真正属于谁?是哪个阵营的人?
在他看来,一个人,要么是老百姓,要么是间谍,要么属于南方军、八方面军、共产国际,要么属于日本鬼子,总,之他是属于某一支势力,而不是置身事外。
俄国人喝多了,他也讲不清楚朱俊的具体情况,只是说朱俊潜伏在日本鬼子内部,就是为了弄情报。
济南将来是中原最重要的战略区域,很多情报源源不断汇总到这里,不但有日本陆军,还有日本海军,以及从海上起飞的空军部队。
这些情报价值连城,朱俊在这里,每找到一份情报,就能发大财。
这种人就好像是淘金者,淘金者掉进了金矿里,他才不顾死活,先弄金子再说。
“陈老板,你见到朱俊就告诉他,我需要金子,我需要大把大把的金子,日本鬼子想把黄金运到青岛,再从青岛上船运到日本,我需要满满的一车箱金子,如果你能把这种情报运出来,我分你一半!”
这当然是说胡话,以俄国人的做事风格,肯定不可能分他一半,就算一根金条也不会分给他。
陈宝祥似乎知道了答案,但这个答案又无法描述,他至今都不知道朱俊是什么人?如果把俄国人的原话说给修夫人听,也许修夫人能知道。
“我再请教你,他把南方军的情报送给了日本人,日本人是不是就会破坏南方军的情报网?”
俄国人翻着白眼,听懂这句话,哈哈大笑:“那是当然,你们中国人说,床旁边不让别人睡觉,就是这个道理。从济南到青岛胶济铁路线的沿线,有很多南方军的间谍,全都潜藏在城里,就好像普通老百姓一样生活,有些还打入了日本鬼子内部,只要有了这份间谍名单,日本鬼子按照上面的姓名和地址抓人,这一波过去,南方军就全完了,整个山东处于日本人的绝对控制之下,黄金运往日本,枪炮从日本运过来,你们中国将会陷入刀山火海当中。”
陈宝祥的心彻底凉了,朱俊现在能在日军总部里面自由来去,很可能就是他跟日本鬼子达成协议,交出情报,换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对于这样一个人,真的应该向日本人举报,把他碎尸万段。
陈宝祥内心十分纠结,具老板和修夫人都想杀了朱俊,截断情报去向,以免日本鬼子反扑,把他们杀个人仰马翻。
可现在陈宝祥不确定,那份情报有没有交上去,这一点得向朱俊确认,总之,他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先帮助朱俊传送情报再说,哪怕这次错了,以后还能补救。
俄国人喝完了那半碗酒,陈宝祥搀扶着他出了后门,让他自己向西去,俄国人摇摇晃晃,走到一座小桥上,突然直着嗓子吼起来,唱的是俄罗斯的歌曲。
陈宝祥紧皱眉头,他实在没有能力帮助对方,只能关上门,任由对方自生自灭。
俄国人使用这样的情报员,简直大错特错,只会坏事,不会增光添彩。
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愁眉不展,因为他无法判断朱俊是个什么人?当下他可以告诉具老板,朱俊就在日本军部里面,很可能是在三楼,南方军随时可以派人刺杀,这不是问题。
他觉得很绝望,好不容易选定了朱俊作为刺杀目标,但他的身份却如此复杂,如果刺杀错误的话,只会让日本鬼子哈哈大笑。
柳月娥收拾完了店里的桌子,攥着抹布走过来:“当家的,你怎么了?刚才我就看见你转来转去,像热锅上的蚂蚁。”
陈宝祥无法向柳月娥解释自己的困惑,只能摇头:“你不懂,我有些心烦,在院子里走走。”
柳月娥向后门一指:“在院子里走,越走心越乱。以前的时候,你不是喜欢顺着河边走,从那边一直走到黑虎泉,脑子就清醒了。”
陈宝祥叹了口气,以前的确有这样的习惯,遇到很难解决的问题,他就沿着溪流一路散步,走上一圈,心里的结就解开了。
这一次,幸好有柳月娥提醒,他才想起以前自己是怎么做的。
他拎上了一个食盒,里面塞上两块把子肉和一大碗米饭,沿着后门外的小河向上,走向黑虎泉。
一路上,各处的泉眼都在汩汩冒水,汇集到河流里面。
他越来越想念以前的济南,就算是韩长官手下的人有时候不守规矩,出来欺压百姓,只要上诉到衙门,韩长官的手枪营就出来主持公道,也曾经在河边枪毙过几个老兵油子,杀鸡儆猴,效果很好。
韩长官有时候沽名钓誉,很希望老百姓说他好,所以大面上的事还过得去。
到了腊八、过年、八月十五,都会在省府门口摆上长桌给老百姓发礼物,腊八发粥,八月十五发月饼,过年的时候发饺子。
陈宝祥感到,日本鬼子占领济南,就从来没想跟老百姓打成一片,那些日本侨民也从来瞧不起中国人。
他很难想象,朱俊到底是什么下场,在日本人的心窝里面逢场作戏,那可是随时都会掉脑袋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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