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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9章 再入虎穴


  陈宝祥有些彷徨不安,这些人的出现,让他看到了一场血腥厮杀即将展开,朱俊得罪了所有人,投靠日本鬼子,泄露江湖情报,已经变成全民公敌,南方军和八方面军饶不了他,他大概再也难以回到益都县去了。

  陈宝祥坐在店里,低着头默默思索,刚才三个人说的一句话,南山土匪为了钱干活,只要有利可图,他们谁都敢杀。

  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像这些人一样善恶不分,只是为了钱活着,陈家的列祖列宗清清白白做人,从来没有一个上山为寇,他没有教育好儿子,觉得内疚。

  柳月娥从后面出来,默默的给陈宝祥倒茶:“当家的,这些人来者不善,咱们还是小心应付,就算是给他们情报也得谨慎,别把自己卷进去了。”



  他们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其实都在担心着儿子,儿子跟这些人在一起,已经变成了对方的人质。

  如果陈宝祥不能提供情报,他们回山之后,也许会给传武穿小鞋,那就麻烦了。

  陈宝祥抬起头来,强颜欢笑:“”没事,他们不是针对咱们,而是为了叛徒,在济南这些事很寻常,我应付得来,你不用担心。

  柳月娥在桌子另一边坐下,用力攥着手中的抹布:“当家的,我早就想告诉你,世道越来越坏,两个儿子都大了,咱们应该离开济南,回章丘乡下去……在那边或许日子好过一些,避开这些日本人,也避开江湖,你每次出去,我这颗心都悬着,等你回来才能放下,不管你出去多久,它就悬多久……”

  陈宝祥内心惭愧,他为了把八方面已经做了很多事,可现在惦记自己的只有柳月娥。

  “你放心,秀儿他娘,我心里有数,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安全第一,秀儿还小,在她成人之前,我保证不会出事。”

  这就是他们两人共同关心的那点事,其他的国家大事都有大人物顶着,跟他们关系不大。

  柳月娥也低下了头,泪珠扑簌簌落下,跌落在围裙上……

  陈宝祥伸过手,默默的抓着柳月娥的手。

  这一刻,两个人都觉得前途暗无天日,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朱俊的到来,让陈宝祥心里七上八下,他不知道益都县发生了什么?牵一发而动全身,益都县的冯家花园和云门山土匪巢穴,一次次出现在他梦里,让他心惊肉跳,包括那个冯白露也是如此……

  南方军埋伏了很多人,有些是原先没来得及走的,有些是刚从四川派过来的,总之,他们的目标也是胶济铁路线,最早时候韩长官就说过,在山东,得胶济铁路线就能得天下,这是一条生龙活虎的长龙,谁站在龙身上,谁就能跟着它一起腾飞。

  这些话虽然说的文理不通,但每一支江湖势力都知道铁路的重要,很多人依靠铁路生存,也有很多人为了炸掉铁路而绞尽脑汁。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有人进门给陈宝祥送信,说是日本军部那边的后勤主管想见他,从明天开始送米饭把子肉,今天晚上就要提前盘问他几个问题。

  陈宝祥擦了把脸,打起精神,拎着食盒准备出门。

  按照以前的规矩,介绍了这么大的生意,他得带着礼物登门,尤其是第一次去,绝对不能空着手。

  柳月娥帮忙在食盒里放了二十个卤蛋,他们两个做饭心里有数,知道陈家做的卤蛋全济南市有名,送这些东西不会失礼。

  陈宝祥跟着来人到了日本军部,直接绕过小楼,去了后面。

  给军部管食堂的是一个矮胖子,在他下面,还有四个中国人。

  这些就是日本人最信任的亲信,凡是入口的东西都经过他们五个人检验。



  陈宝祥放下食盒,把卤蛋端出来放在旁边。

  那个日本人笑眯眯的问:“济南人都知道陈家米饭铺的大名,你以前往这边送饭的时候我也见过你,所以有人推荐,我们立刻通过。现在我只有几个小问题想问你,制作把子肉和卤蛋的香料有几种?你们中国人擅长把草药放在饮食里面,那些都具有轻微的毒性,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是不是?”

  陈宝祥点点头,这的确是实情,有些调味品虽然大家都在用,借助它的香味,但的确是草药的一种,尤其是熬制大锅酱料的时候,放置的很多香料配比偏方都有一些问题。

  但陈宝祥知道,祖上传下来的方子一定很有道理,缺少了任何一种香料,最后出来的味道都不对。

  他没有隐瞒,如实相告:“先生,为了追求特殊的香味,只能如此,我们家的调料配方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慈禧太后和小皇帝都用过,从来没有提出过反对意见,请给我纸笔,我把这些香料全都写下来,再请您检验。”

  日本人对他的回答还很满意,马上让人拿来纸笔,让他一项一项写完。

  用中药做菜,是中华民族的传统,济南人尊重传统,那些祖上传出来的秘方不敢轻易更改,只改动其中一味药,也要费半天思考。

  正因如此,祖传秘方才显得格外重要。

  日本人拿起陈宝祥写的材料表,哈哈大笑:“陈老板,果然是一个实在人,这种秘方普通人千金难求,你说写就写下来。”

  陈宝祥陪着笑脸:“只要是皇军要的东西,我们当然应该提供,只不过各地口味不同,这个药方的用量还要轻微调整。山东人喜欢吃咸味,山东鲁菜的特点又是咸鲜二字,所以下料很重,到了长江以南,恐怕就不是这个样子。”



  日本人连连点头,告诉那四个人:“以后陈老板过来送饭,大家热情接待,陈家米饭把子肉整个济南都有名,你们不要克扣他的钱,足额计算,懂不懂?”

  四个人抱拳拱,手一起答应。

  陈宝祥担心的并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一定要打通这条路,在日本军部里面顺畅出入,直到完成刺杀朱俊的任务,让修夫人不再烦扰。

  日本军部这边的人员变动很大,过去怀疑过陈宝祥的那些人早就离开,更何况,他不过是济南的一个小买卖人,不是间谍,更不是敌方的官员,很少有人记得他、在意他。

  这就是陈宝祥做事最方便的地方,任何地方都能去,仿佛一只小虾米,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日本人带着陈宝祥参观了军部的食堂,他发现,日本军方内部也有人浮于事,敷衍应付的方面,那些大米存放在库房里,有些袋子都被老鼠咬坏了,但也没人去管,正因如此,日本人做的饭菜不好吃,他们宁愿让陈宝祥过来送。

  参观完毕,日本人又给了他一面腰牌,腰牌就等于是通行证,只不过是食堂里自己发放的,专门让那些送菜送面的人使用。

  “陈老板,以后就麻烦你,我们相互协作,为日本军部服务,中日合作,前途无限。”

  这个日本人装模作样向陈宝祥鞠躬,他的名字叫小野一郎,来自北海道乡下,跟着日本鬼子来到中国,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只是负责后勤工作,手上并没有中国人的鲜血。

  听完他的个人介绍,陈宝祥的内心火气才稍微灭了一点,如果面对那些杀人无数的日本恶魔,陈宝祥一天都忍不下去,对方是日本的农民,而自己是中国的农民,农民和农民之间没有矛盾,该死的是那些军队的刽子手。



  “陈老板,有你帮忙,我的工作就轻松多了。你放心,送来的所有饭菜足额结算,到了月底还有赏金,我会帮你申领,不让别人卡你的脖子。你们中国人最容易窝里斗,那四个人从前欺负送菜送面的,从他们应得的款项里克扣三成,我早就发现,只是没有管他。”

  陈宝祥红了脸,中国人欺负自己人的确是好说不好听。

  小野一郎拍着陈宝祥的肩膀:“陈老板,你是个老实人,遇到事情就跟我说,我不会饶了他们,两笔账一起算。”

  陈宝祥赶紧摇头:“我可不敢,到这里来送饭是我的荣幸,兵荒马乱,生意不好做,只要能干活吃饭就很满足了。”

  他一个人往外走,遇到检查的暗探,拿出腰牌亮了亮,人家就挥手放行。

  他绕着小楼转了半圈,虽然不知道朱俊住在哪里,但按照以前的习惯,应该是在三楼的某个房间。

  离开日本军部的时候,陈宝祥已经把这里边的布置全都印在脑子里,他直接去了正觉寺街,画在纸上交给修夫人,并且,把三个人到米饭铺去,追查朱俊行动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修夫人松了口气:“看起来南方军也承受不了这种损失,朱俊是他们的人,假如把隐藏在山东的南方军间谍全都供出来,整个山东的间谍网就会沦陷,到那时,南方军失去对山东的控制,从前做的苦心经营就完了,所以,他们必须干掉朱俊。或者说,必须干掉一切奸细,奸细该死,这就是我们做间谍工作的一致共识。朱俊投降叛变,给日本鬼子当狗腿子,已经触犯了中国人的底线!”

  陈宝祥并没有修夫人说的这么激动,因为他知道,山贼拿钱干活,如果南方军的这笔钱是让山贼干另外的活,比如说刺杀修夫人,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去做,山贼们有奶便是娘,这个习惯永远都改不了,他们,上山落草为寇,为的就是钱,只要有人给钱,不管对错,马上执行。

  修夫人看出陈宝祥的担心,笑着摇头:“我到济南来,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不管面对日本鬼子还是南方军,该打的时候绝不留情,该谈的时候细雨春风,中国人必须联手,才能战胜日本鬼子……先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以后的事情是打是谈都好说。”



  修夫人目光长远,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她说的任何话让陈宝祥心悦诚服,只有在修夫人这里,他才感到安全,一出了这个院子,就觉得济南城的天空黑的像锅底,让人喘不过气来。

  “陈老板,抗日的事情任重而道远,只有每个人分担一点点责任,四万万中国人加起来,才能打败日本鬼子。一只蚂蚁力量渺小,一万只蚂蚁却能咬死大象,对不对?”

  陈宝祥的心情随着对方的宽慰而变得放松,他又说出日本军部食堂里的情况,那个叫小野一郎的日本人还算和善,所以陈宝祥有种想法,就是从饮食上动手,让这些鬼子一死死一窝,那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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