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九 宫乱
姬胡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点害怕的。好在前头有这么一个举着风灯的小内侍,可以说说话来驱赶走内心的空虚,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
“你早就知道这个密道吧?”
“奴才也是前几天才听师父提及,说是先懿王时期由宫中内侍合力所挖,先孝王都不知道。但先夷王知道这个密道,还告知了我师父。”
“那孤就明白了。”
周懿王时代,王叔姬辟方也就是后来的周孝王手握重兵,一呼百应,压得懿王这个同龄侄子喘不过气来。为了防备这个随时可发动兵变夺位的王叔,周懿王秘密在宫中开凿密道,以备不时之需,并将此密道告知了自己的儿子姬燮。
姬胡想想觉得有些不是滋味:“那父王为何不告知于孤呢?”
“这------”祁仲脑子转得挺快,答道:“许是先王怕大王年幼,处事尚需历练,不便过早告知,便将此事托付于师父了吧?”
“这倒也是。”姬胡点点头,歪着脑袋看了看这个年轻的内侍,平时甚少关注内侍贾的这个徒弟,如今看来应对合章,眉目也清秀。忽想起问道:“你说你也是前几日才得知此事的,莫非是预先探知了什么消息不成?”
“大王聪慧。”祁仲躬腰道:“小的在宫中也有些耳目,近来的确有不少人在宫中散布谣言,说大家困于深宫,只能等着一个个染疫,一个个死去。若想逃离险地,只有一个法子,便是胁持大王,出宫甚至出城。反正都活不成了,不如奋起一搏。有的人还真的信了!”
“这帮贼子!”姬胡恨恨地骂一句,又问:“你可知都是些什么人在散布谣言?”
“大多是跟鄂国或太后宫人有关系之人,还有些是没入隐宫的猃狁俘虏,尤其是被施宫刑的内侍,上蹿下跳最为活跃!”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果不其然。”姬胡暗暗捏紧了拳头。
喊杀声刚起之时,内宫一座精巧的小院内,一个衣着华贵的十二三岁少女正手握着一只竹手环发愣。少女的双目略有些红肿,本来圆润的脸颊微微收拢了些,在下颌划出两道清丽的弧线。她就是王妹伯姬。
“公主------”叔妘跪在她阶下苦苦哀求:“我与东儿姐姐同是来自江汉的妘姓之女,姐姐临终前将这个竹手环交给我。嘱咐过,若有事急,教我拿着它前来找公主,我是萱宁宫娘娘的贴身侍女,大王断不会放过我的。还望公主看在姐姐面上,收留奴婢吧!”
伯姬拿帕子轻轻试了试鼻端,低声道:“黄嬴娘娘与东儿姑姑昔年都待我不薄,这份恩情我一直记着。既如此,你便留下吧!”
叔妘大喜过望,不住叩首道:“多谢公主,搭救之恩!”
“公主,公主------”一个小宫女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哭喊道:“公主,不好了!那伙贼人从大殿那边过来了!”
“什么?”伯姬惊起:“莫非他们没有找到大王?”方才火起时,眼见一支蒙面黑衣骑士挥舞着弯刀,冲着大殿而去,分明是冲着王兄姬胡而去的。她很难猜度,自己此时究竟是希望王兄安然无恙,还是------伯姬一阵心慌。
“正是呢!”小宫女点点头:“听人说,他们在大殿好一阵搜捕,没找到大王。眼下正一个宫院一个宫院地搜查呢!公主,咱这院虽偏,但不消得一个时辰,他们必会查到这里来的!”
“那怎么办?”毕竟年幼不经事,伯姬只觉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
“公主莫要心慌!”叔妘倒冷静了:“请公主换上宫人之服,跟奴婢前往一处暂避!”
“何处?”伯姬问道。
“萱宁宫。”
小宫女惊呼:“那里全都是------”她忽然感觉到主子两道锐利的目光扫过来,慌忙住了嘴。是啊!如今偌大一座王宫,哪里有比萱宁宫更安全的地方呢?谁都知道这里是疫病先起之地,到处是孤魂野鬼,唯其如此,才最安全!
“好,就去萱宁宫!”伯姬决然。
转眼之间,姬多友在这座区庐独院里已住了快半个月的时间了。比起之前在萱宁宫里的待遇,已不知是好了多少。温炉凉席,美酒佳肴,简直比在自己的将军府还要自在。小半个月下来,他都胖了不少。
只是困居于斗室之中,实在憋得难受。好在可以在院中打打拳,天月剑也还给了他,早晚还可以练一阵剑法。大黄弓也不闲着,看守他的弟兄们戏说,这段时日以来,天上的飞鸟都不敢打区庐的天空中飞过了。
这日黄昏他闲来无事,将屋中的桌案上上下下举了数百次,出了一身的透汗,倒头便睡了。这些日子太闲,不把自己搞得疲累些,晚上跟本睡不安神。迷迷糊糊正睡得沉,忽而有人冲着他的耳畔大喊:“将军,宫中走水了!”cascoo.net
“走水了!”姬多友猛地从炕上弹起,本能地去抓自己的盔甲。忽而又想起一事,自己是被天子停职关了禁闭之人,纵使宫中有事,无有王命,自己以何身份走出这个小院?又行使何种职权?
正踌躇间,一个老内侍跌跌撞撞地冲进室间,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子-------子良将军,宫中-------出大事了!”
咦?这不是王城令内侍贾吗?姬多友赶紧扶住他,劝道:“老大人先别慌,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对于内侍来说,被称为“大人”可是一种莫大的体面。内侍贾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言道:“宫门护卫们反了,他们------他们放猃狁人入宫,已包围了大殿!”
“什么?”姬多友大吼一声:“大王可有事?还有,你怎么出来的?”
一个贴身老内侍在天子危难之时不侍于身侧,竟独身出逃,这可是死罪!内侍贾如何不知这一问背后之义,赶紧解释道:“大王预先得到消息,目下我那徒弟已护送天子出宫,将军可安心!”
“那便好,那便好!”姬多友如释重负,正色道:“老大人当此危难之时前来见友,莫非大王有所驱使?”
“大王口谕!”一屋人众齐刷刷跪下,内侍贾扯着嗓子郑重说道:“即刻复姬多友将军王城司马之职,领军剿灭叛军,平息宫乱!”
“臣领旨谢恩!”姬多友朗声一应,起身凑近来压低声问道:“老大人,友多日被禁足,已不知外头情势如何?是否王城护军已皆不可信?”
“据老奴所知,叛变的乃是宫门护卫,其余各宫的侍卫大多不明就理。大人可整合各宫侍卫,同往大殿护卫!”
“不!”姬多友一脸坚毅:“既然大王已经不在大殿,那些贼人搜不到自会散去,要点在于宫门!若任由贼人把持宫门,那么他们进出将毫无顾忌!友会召集各宫护卫,直取南宫门!”
相对于处于王宫中轴线上的大殿与中宫,位于西隅的萱宁宫可算是一片宁静之地了。因伯姬所居之宫也处于西隅,所以几个身穿黑斗篷的娇小身影悄悄溜出没走几步便转到了萱宁宫的后门。
“到了!”叔妘掏出一支长长的铜钥插入满是铜锈的门锁,只听“叮里咣当”一阵乱响,每一声都像敲打在伯姬的心上。好容易门开了,几个女子悄没声息地溜了进来。
没走几步,伯姬就被地上的枯枝绊了个趔趄,小宫女张罗着要点燃风灯。
“别点!会招来贼人的!”伯姬厉声制止,倒把小宫女吓了一跳。
叔妘低声劝道:“公主不必紧张,这里的一草一木奴婢都无比熟悉,便是不点灯也无事。奴婢先领公主前往寝殿,待天明再打探消息不迟!”
“一切仰赖于你了!”伯姬点点头。
是夜,伯姬没有就寝,她登上萱宁宫最高处的那个丘峁,俯瞰着王宫的一片火海,伫立到东方发白。
“还好有这座萱宁宫啊!”她长叹一声。
同样一夜未眠陪侍在旁的叔妘轻声道:“公主,娘娘临终时将此宫更名为望鄂宫了,取遥望家乡之意!”
“望鄂宫?”伯姬转脸面对着叔妘的眸子,语带关切:“你也想回家乡了吧?唉,也罢,今夜你救了我,算欠你一个人情。待事情平息,定会安然送你出宫。”
“谢公主!”
萱宁宫一片死寂,在这个血与火交融的夜晚显得特别地格格不入。
姬多友将尚留在区庐的甲士们召集起来,点点人数,不过五六十人之数。这么点人马跟数百人的叛军比起来,还是数量悬殊,可是没有时间了。
多友没有丝毫犹豫,取出自己失而复得的大黄弓“金仆姑”,弯弓搭箭,一支哨箭带着刺耳的尖叫声向南宫门方向呼啸而去。这是王宫护卫集合的信号,哨箭所指方向便是军队集合的地方,姬多友相信自己训练有素的儿郎们能清楚地体会主帅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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