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从围墙中走出去

“我们去桥上面的车棚躲躲雨。”宋昱钦弯着腰，想让姜岁阑听的更清些。他从看着外套下面耷拉下来的头发，姜岁阑低着头，宋昱钦看不清她的脸。

        “好。”姜岁阑轻轻的点了点头，左腿慢慢的抬了起来，一阵刺痛袭来，她都怀疑自己的腿部是否骨折了。她轻轻的低头看去，白色的裙子下已经殷出了一小片血，可能是电动车倒下去的时候不知道剐蹭到那里了，她咬了咬牙，却依旧只迈出了一小步。

        宋昱钦的视线也看向姜岁阑的腿，白裙子上面已经沾满了污秽，星星点点的沾满着泥，在那少有的还算洁白的地方，能看出清晰的血迹，还在向别处蔓延，没有停下来的架势。他担心的低下头，从外套下的缝隙中，看着姜岁阑的脸问道：“我背你吧，你出血了。”

        姜岁阑倔强的摇了摇头，她的一只手还扶着宋昱钦的胳膊，抬起右腿时，支撑的的左腿传来的剧痛感更加强烈了，她的手紧紧的攥了一下宋昱钦的胳膊。

        宋昱钦咬了一下牙，转身蹲了下来。过了几秒姜岁阑依旧没有上来，他转过头，盯着姜岁阑的眼睛说道：“上来，你这样走我们要走好久的。”

        姜岁阑慢慢的趴了上去，总觉得如果搂着他的脖子太暧昧了，她的双手紧紧的抓着宋昱钦的肩膀。宋昱钦把姜岁阑的腿放在了自己小臂的臂弯处，生怕摸到她的皮肤，对这样纯净的感情是一种亵渎，至少现在对这个人，彼此是没有什么私欲的。

        她没有想象中的重，背起来也并不费力，和自己把母亲带回家的重量差不多。背上的姜岁阑连呼吸都很轻，但感受到的她砰砰的心跳还能证明这个人存活着。宋昱钦背着姜岁阑走到上桥的台阶，似乎是自己的腰部与姜岁阑大腿处的伤产生了摩擦。他感受到姜岁阑轻轻的抖了一下，脸更深的埋进了自己的背里。宋昱钦放慢了脚步，抬脚的幅度都小心翼翼了起来。

        由于淋了一阵子的雨，身上的衣服已经湿润的和肌肤紧贴在了一起，姜岁阑身上披着的外套已经浸满了水，顺着宋昱钦的后背流了下来，让宋昱杞觉得更加沉闷，背部能感受到传来的一点点热度，宋昱钦分不清那热度是来源于姜岁阑的脸，还是她哭了。

        “你哭了吗？”宋昱钦思考了一下，问了出来。

        姜岁阑趴在宋昱钦的背上，能感受到宋昱钦说话时背部传来的震动，她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也能感受到自己说话时的震动，她嗡声说道：“没有。”就在说出这两个字时，眼里开始往上泛出泪水，她又往宋昱钦的背上一埋，泪水混着雨水，她想，宋昱钦大概是分不清楚的。

        宋昱钦就那么背着她一步一步的向上走着，终于走到了桥山面，雨依旧遮挡着他的视线，从头往脸上流下的小小溪流让宋昱钦有些睁不开眼，宋昱钦抬起一只手抹了抹眼睛，一只手撑着姜岁阑的腿让他有些站不稳，姜岁阑拍了拍他的背，示意把自己放下来。

        那一步步的台阶背的宋昱钦确实有些累，宋昱钦也并不是肌肉发达的类型，总是有些撑不住的，他把姜岁阑放了下来，但他的右手还扶着姜岁阑的胳膊，他和姜岁阑就那么一瘸一拐的往车棚处走去，他们走得很慢，似乎每一步都是煎熬一般。

        宋昱钦把姜岁阑扶到电动车处，他按了按姜岁阑的肩膀说道：“坐会吧。”

        姜岁阑扶着电动车前面的座子坐在了后座上，她抬起头看着浑身湿透的宋昱钦，她觉得愧疚的很，她不带有任何别的情绪，单纯的就是觉得很抱歉的心情，摸了摸宋昱钦的小臂，她望着宋昱钦的眼睛又一次重复道：“对不起。”

        宋昱钦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心里却想着他头上的外套一定很沉，他把她头上的外套取下来，扔在了前方的车筐里，宋昱钦慢慢的蹲下，带着复杂的心情摸了摸姜岁阑的头说道：“别再说对不起了，是别人对不起你。”

        “为什么？”姜岁阑看着蹲下来的宋昱钦，心里很闷，刚经历了那样的暴行，紧接着遇到这样温柔的态度，更让自己想哭。

        “什么为什么。”宋昱钦反问道。

        “为什么要帮我。”姜岁阑绞着自己的小拇指，局促地问着。

        宋昱钦愣了愣，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了想还是如实答道：“许诺想救你，我也觉得你不该处于这样的危险之中，就当是你对待我家里那样的状况，态度很温柔的报答吧。”宋昱钦顿了顿继续说道：“就当是谢谢你的千纸鹤。”

        姜岁阑想起那个绑在风铃上的千纸鹤，鼻头一酸，自己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很难对别人做出的暴行，别人却如此容易的那样对待着自己。她把头埋得更低，让宋昱钦看不清他的脸。

        宋昱钦把她垂下来的头发挽在了耳后，他扶了扶姜岁阑的头，让她抬起头平视着自己，他看着姜岁阑的眼眶已经通红，脸上混着泪水以及头发上流下来的雨水，整个脸都湿漉漉的，像一只可怜的被淋湿的小狗。

        “我……我真的好累。”姜岁阑用手拂去眼角忍不住落下的泪，她哭起来也没大声的哭泣，仿佛只是淡淡的，要从天空坠落的感觉，她哽咽着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我快要走不下去了，我真的……”

        宋昱钦心里难受极了，像是那暴行中的几拳打在了自己身上一般，本来觉得一切都开始变好了，但只是几分钟没在自己和许诺的视线中，她就又陷入了深渊之中，他一点一点的拂去头发上的沙子，轻声道：“别哭，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我感觉我快坚持不下去了，我想不明白。”

        “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要飞离这个地方了，再坚持一下，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你信我。”宋昱钦的心被揪了起来，他突然就觉得，姜岁阑一直把自己围在高高的围墙里，让所有人看起来她坚强极了，但当她的防御墙开始坠落的时候，她的世界也开始崩塌了。那围墙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旦开始崩塌，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任何人都无法拯救她的心理世界，她自己也没有办法，她应该是早就病了，心理上的病，她不愿求助于别人，谁也不知道她还能存活多久。她曾经想找靠山，可她想，她的性格，大概是不会有人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的，她背后是冷风，是荆棘，是悬崖，还有一群盯着她的野兽。她只能站在那里捂住自己的耳朵，假装一切没有发生，假装根本就没有风吹过。她不敢接受这一切，更不敢向后走。

        好像无论怎样选择，自己都难以存活下去。

        姜岁阑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她不想这样狼狈的样子被看见，她边摇着头边说道：“我不敢回头看，看我怎么在孤立无援的时候走过来的。”

        “我们都不许回头看。”宋昱钦情绪也被带了起来，像是两个孤独的，身处泥潭的人惺惺相惜着，谁也不敢打破这平静的表面，他握了一下姜岁阑的手，就像每次自己妹妹情绪处于不稳定的时候那个样子，他摇了摇她的手说道：“姜岁阑，走出去，从你的围墙里走出去。”

        姜岁阑的一只手被宋昱钦握着，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她的双肩颤抖着，嘴里很轻声的一句一句的说着：“谢谢你，谢谢你们。”

        “姜岁阑，向前看，我们都会有光明的未来的。”

        姜岁阑轻轻撇过头，脸上满满的全是泪痕，她看着棚子外的倾盆大雨，问道：“雨什么时候停啊。”

        宋昱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回答着她：“雨很快就会停的。”

        姜岁阑那崩塌的废墟中照进来一束光，有人在那束光下把那些破碎的城墙中一点点的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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