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当下的感触

“流程，你都清楚了吧？”

        “要说的话呢？没问题吧？”

        “应该不需要现在对一遍吧？”

        萧琦连问了三个问题，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又回到了工作中，像是导演在问演员。同时，也如同时光流转，他们仿佛回到了他们的学生时代，回到那青涩而鲜活的话剧舞台。那个时候上台前，萧琦也是这样询问楚佳桃的，记得那天，楚佳桃特别紧张，因为她要作为主演参加大学生戏剧节，那是她第一次参加那样大型的演出，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记得楚佳桃曾经说过，她其实不喜欢抛头露面的场合，不喜欢被人关注，当时她之所以加入话剧社，是因为他……想到她当时的话，萧琦仍旧会有一种莫名触动。她其实从未亲口说过喜欢自己，她一直很含蓄，和白璐那热情直率的个性迥异。那是他听过的她所说的最接近“我喜欢你”的话，那个时候，他多想听她继续说下去，也许他习惯了被动，习惯了等待别人主动向自己表达情绪，因而那个时候，尽管他满心期待，却仍旧开不了口。但是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像是戛然而止的电影，他始终记得她的微笑，令人心疼，又令人心碎。如今，她就坐在自己身边，再靠近一点，彼此的双肩就能碰上，再接近一些，彼此就能强烈感受到对方传递过来的无形的气场。

        “还是对一遍吧！”楚佳桃忽然展露给萧琦一个笑容。记忆中，她从来没有笑得这样开朗过，但她的嘴角有些僵硬，萧琦以他职业导演的专业性保证，这笑容是演出来的，而非发自内心。

        车子正开往婚礼现场，司机是雇佣的，他们都不认识，此时其实他们无论说些什么都可以，就算他们马上拥在一起亲吻，司机也只会认为他们是一对情侣而不会多想。但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对着婚礼流程，这下司机倒觉得奇怪了，这伴郎和伴娘之前没有碰过头吗？怎么到这个时候了还像是完全没准备过的样子？

        “我看过你写的新闻了，你把我写得挺好。”萧琦忽然说。

        上次重逢，楚佳桃有工作在身，而且当着白璐的面，她说的全是官话，这次她还是肩负任务，满口说的全都是关于一会儿婚礼流程的事。虽然即使在十年前他们的接触也不算很多，但萧琦却了解楚佳桃那喜欢逃避的性子——她就是这样，只要有逃避的机会，她就会一头扎进去。曾经，学习是她最好的逃避方式，如今又换成工作。现在坐在她身边的自己，对她而言或许是个很不想面对的人物吧？

        因为十年前，选择了白璐而放弃了她的人是自己啊。

        所以说，他就是自私、没良心、不知感恩，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有资格心跳加速，竟然还有资格满心妄想，竟然还有资格回忆曾经。

        果然，因为他的这句话让楚佳桃不能再谈婚礼流程的事，搅乱了她逃避的企图，楚佳桃忽然脸红，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她还是那样，总是这样单纯，一紧张就会脸红，总是像个小女孩一样，有时候甚至让人很想欺负一下……萧琦暗想。

        “嗯，我都是如实报道的，记者么，讲求的就是如实。”楚佳桃顿了顿，似乎定了定心，抬起头对萧琦说。

        不过……又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她的眼神比过去更亮了，说话也比过去有自信多了。也许是出于职业习惯，萧琦下意识地开始分析起楚佳桃的肢体动作和语言表达。

        “这是夸我吗？”萧琦笑了。

        是啊，已经十年了，他身上也发生了不少变化，至少过去，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和女孩开玩笑吧。

        “嗯……可能，还是写得夸张了一点点？”楚佳桃也笑了，打趣道。

        气氛变得缓和，这两个过去绝不会插科打诨的人，如今经历了社会的磨炼，竟然也能暂时放下严肃，轻松地对话。但是这样一来，有些情绪在这轻松的气氛中便开始迅速挥发，有些原本在心底凝滞的情结，渐渐开始松动。因为一句玩笑，被牵绊住的思念，被时间困住的人，都开始渐渐获得解脱。

        “其实……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联系。”萧琦的声音低沉下来，气氛也随之转向严肃。这句话在旁人听起来不痛不痒，老朋友之间也可以说，但对于萧琦和楚佳桃来说却有别样的意义。

        因为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刻意避开彼此。尤其是在李哲和林语珊交往后，他们本来有许多机会可以碰面，但却始终没有相见。对萧琦来说，他有给白璐的承诺，除此之外，他心中还有一些复杂的情绪，那个时候他的选择始终令他觉得惭愧，他就和他父亲一样，在现实面前十分软弱，他没有办法成为一个完美的、在感情上毫无瑕疵的男人，也就因而没有脸面再与小桃相见。对楚佳桃来说，她选择避开萧琦的原因则更加难以叙述——因为她心中的一些情感发生了变化，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够一直维系的东西忽然崩溃了，因而她也就没有勇气再面对萧琦。

        “嗯，你工作很忙吧。”楚佳桃又回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官话。

        “你呢？做记者也很忙吧？”萧琦反问，“其实，我没有想到……没想到你会做记者……因为我记得你曾经说，你不是很喜欢在外面跑。为什么会选择做记者了呢？”

        “可能吧，正是因为害怕，所以才说不喜欢。但是又想锻炼自己，所以刻意做了这份工作，我也没想到能做到现在……虽然工作的时候到处跑，可是一有时间我还是在家里宅，还是本性难移吧。”楚佳桃回答得很认真。

        “能找到自己适合的工作不容易，社会的竞争也是很残酷的。”萧琦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便也发表了一句没什么意义的感慨。

        “你的语气有点儿像我妈呀。”楚佳桃笑了。

        “你妈妈还好吗？”萧琦问道。

        这个问题一下子勾起了许多往事，萧琦和楚佳桃也再次在一瞬间目光交接。他们都明白，适才那些不痛不痒的寒暄都没有什么意义，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他们在对话，此时，他们又能望着彼此……

        我喜欢你……

        这句从未从两人口中道出的话，在他们心中酝酿了近十年，如今还阻塞在胸口。他们的爱情之花是前进一步盛放，还是后退一步枯萎？这个问题在那个彼此凝望的刹那变得无解。过去和未来都变得失去意义，重要的是当下的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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