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49的选择

林语珊微微一笑，不经意间将程静妍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和刚刚在校医院时看到的装束不同，短短的几个小时间，她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和发型，略显浓艳但并不脏乱的容妆显示出她娴熟的化妆技巧，身上隐隐传来的烟味透露出她豪放不羁的性格。反过来，程静妍也在偷偷观察着林语珊，她看得出来林语珊是美的，矜持而内敛间略带一丝高傲——这种高傲并非盛气凌人的那种过分外露的傲慢，而是在少言和优雅间传达出一种隐隐的优越感。林语珊的温文尔雅、礼貌自制反衬出程静妍的急躁和粗线条，这让程静妍感到浑身不自在。而林语珊刚刚简洁的回答，又给程静妍一种她在向自己示威的错觉，怎么，难道她以为她才是陈时宇心仪的对象吗？

        当然，陈时宇身边的女孩子本来就多，他对每个女孩的态度又都很温柔，这个叫林语珊的女孩相貌气质都很不错，想必颇为自傲，误以为陈时宇对她有几分特别的意思也可以理解。当初陈时宇愿意和她一起吃饭，陪她逛街，还会回复她的短信时，程静妍也曾惊喜万分地觉得或许自己在陈时宇心中和其他女孩不同，甚至曾幻想过陈时宇是不是有点儿喜欢自己，但后来她就渐渐发现，陈时宇对她，以及对许多其他女孩都很友善，但也总是止步于友谊。而和他交往的女孩或者女人，大多都看起来比较随便，而且他们交往的时间很短促。陈时宇从各方面看都像一个花花公子，对任何女孩都来者不拒。

        仔细想来，其实那个楚佳桃和陈时宇交往也不过2个月左右，但是程静妍却仍旧觉得她和其他女孩有些不同。因为陈时宇从未如此高调公开地对一个女孩子表白，也从没有像昨晚那样为一个女孩子那样哭过，作为一个一直暗恋陈时宇，长期偷偷关注着他的人，程静妍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陈时宇对这段感情的认真，但是，正因为陈时宇所认真的对象是那样一个虚伪的、喜欢玩弄感情、伤害陈时宇的女孩，程静妍才不能接受，难以容忍。

        “我没有别的意思，”程静妍微笑道，“我……只是看到你很多次，想和你认识一下。”程静妍向林语珊伸出右手。

        “学姐，你太客气了。”林语珊无从推辞，也伸出右手，两人的手轻轻握了一下。程静妍的手纤细而冰凉，林语珊与其接触的一刹那，便隐约感受到一丝寒意，她抬头看向程静妍的脸，尽管程静妍脸上的笑容很不自然，但林语珊从程静妍的眼中读到了一种情绪。一种紧张、不安、混杂着忧伤，感触到这份情绪，林语珊心中忽然生出一种类似同情的情感，她稍稍放松了警惕，握住程静妍的手也稍稍用了一点力。

        林语珊的手传递给程静妍一分温暖，林语珊的眼光温柔而包容，并富有一种穿透力，仿佛看穿了她内心的疲累和伤感，这让她莫名有些动容。她忍不住说：“加一下我的手机号吧！我想……以后关于陈时宇的事，我们可以聊聊。”和之前一样，程静妍并不介意有人和她一起喜欢陈时宇，她只希望能够再接近他一点点，能多为他做点儿什么，多一个能一起聊聊陈时宇的朋友也没有什么。

        “关于他？”林语珊有些不解。

        “嗯，毕竟我和他是同班嘛，过去和他关系也不错。”程静妍解释道。

        “嗯……”林语珊觉得眼前这位学姐可能误会了什么，但又觉得直接问有点儿尴尬。于是，她先加上了程静妍的手机号。

        林语珊觉得有点儿奇怪，直到现在，陈时宇还是没有下来。

        不久前，汇金苑小区附近的茶餐厅，楚佳桃正面对着母亲给她出的一道选择题。

        妈妈说得没错，她既然已经承认了喜欢萧琦，那就不应该再继续和陈时宇交往。过去她虽说一直在心中暗自幻想、思念萧琦，但毕竟是放在心里，一旦说出口，这件事仿佛就变成了现实。如果想要妈妈帮萧琦一个忙，就要先和陈时宇分手，即便这之后萧琦也不会和自己在一起，仍旧不能像现在这样一直暧昧地和陈时宇交往——这便是妈妈对她的要求。

        其实自己也一直在考虑和陈时宇分开，但每一次想到陈时宇对自己无微不至的体贴和呵护，想到如果自己说分手，陈时宇那悲伤痛苦的表情，她都会产生一种强烈的不忍。然而和陈时宇分手是理所当然的，她已经拖延了太久，这一次，就当是借着母亲的力量，下定决心作出决断吧！

        “妈妈……我会和陈时宇分手的。这之后，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秦姨的家乡，然后一起去见萧琦的奶奶吗？”楚佳桃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有些空灵，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连她自己也没察觉，两行泪水从她的眼角淌下，无声地跌落在餐桌上。

        “好……如果学校那边能请好假的话，可以。”看到女儿的样子，曾智楠很是心疼。其实即使女儿不和陈时宇分手，她也一样会帮萧琦，她只是觉得女儿应该在这两个男孩间做出一个选择。不过此时曾智楠又产生了怀疑，她有没有又一次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女儿？二选一的题目一向是有点儿残酷的，曾智楠当然明白，有太多时候，其实人是会自相矛盾的。二选一中，即使选择了一边，也不意味着这个人的心将完全倾向于这边，很可能另外一边占据的比例是49%，这样的割舍是很痛的。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可没有逼你。要怎么做完全是你的选择。”曾智楠补充道，并递上了一张纸巾。

        楚佳桃这才察觉到自己落泪了，边用纸巾擦着，边觉得很是震惊，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自责。为何她没有因为秦姨的离世落泪，却因眼前这件事哭了呢？

        “我知道，妈妈，这是一个选择，不是一场交换。要不要帮萧琦其实也是您的选择……其实我早就应该和陈时宇分手的。”楚佳桃擦干自己的眼泪。

        曾智楠点点头。其实她心里何尝不是有强烈的不忍？有些时候，她真的有点儿受不了自己。秦姨刚走，小桃本就很痛苦悲伤的，她却还要在这个时候给她施加这种压力。尽管自己口口声声说着对女儿的事情不过多干涉，但终究还是影响了女儿的自主决定。如果她不参与插手，也许小桃真的会在两个男孩间长久地徘徊，纠结下去，而最终的结果会是三败俱伤。

        挥刀斩乱麻，尽管痛苦，但有时候说不定这样才能摆脱过往的泥潭，穿越长久阻拦着自己的荆棘，迎来成长与成熟。

        回家的路上，母女两人仍旧一路沉默。楚佳桃一直低着头，看着她安静的样子，曾智楠产生了强烈的担忧，她差点儿忍不住说出口，告诉小桃你不必和陈时宇分手，她会帮助萧琦的，但终究还是克制住了。

        今日的天空晴朗，晴朗到令曾智楠有点儿恍惚，明晃晃的阳光有些刺眼，曾智楠不得不用手稍稍遮住光线。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秦姨已经不在了的事实，仿佛一会儿推开家门，秦姨还会在家中用心地做着家事。

        一路上，她不断地自问，秦姨，如果你在的话，会不会支持我呢？这个时候，真想和你商量商量啊。毕竟小桃其实是你和我一起抚养长大的，我知道你其实也一直把小桃当作自己的女儿……你总是能看到我看不到的一面，你总是能充分照顾到别人的情感，如果你还在的话，在这件事上会不会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呢……秦姨，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啊……

        可是，朗朗晴空之上，只有午后的暖阳肆意地挥洒着春光，徐徐的微风吹拂着刚刚抽出的新芽，隐约可问窸窸窣窣的声音，周遭一片安宁祥和，却再也无处寻觅秦姨的踪影……曾智楠长叹了一口气。

        “妈，我去打个电话，一会儿就回家啊。”楚佳桃忽然站住，对曾智楠说。

        “嗯，好。”曾智楠忧虑而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有些安慰关怀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广海文化大学男生宿舍楼，顶层楼梯间的窗口旁。

        许久没有下楼的陈时宇，此时正靠在顶层楼梯间的窗口旁痴痴发呆，他一言不发，双眼空洞地盯着前方不远的地面。他知道应该尽快下楼，或通知林语珊他不下去了，但此时他的双手没有一点力气，连擦干脸上大片的湿润都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刚刚，他回到寝室，“镜儿哥”和“康夫”因为昨晚大半宿没睡，此时都蒙着被子呼呼大睡。陈时宇轻轻地走到自己床边，果然在枕边发现了自己的手机。上面的电量槽已经见红了，但陈时宇更关心的是，上面赫然有2通来自小桃的电话！

        这两通未接来电都是他上午在校医院时打来的，陈时宇的心稍稍踏实了一些，这说明小桃还在想着他，一切或许是他的多虑，但与此同时，他又焦急起来，他想马上给小桃回拨电话，然而电量却不足以支持他说太久。他觉得自己想和小桃好好聊聊天，安慰她也好，仅仅只是听听她的声音也好，如果她要他现在立即去她身边，那他便会一刻不停地赶去……可是一切都要先等他给手机充上一些电再说。

        还没插上电源，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又是小桃的来电！

        陈时宇的心砰砰直跳，他马上拿起手机走出寝室，来到楼梯间，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小桃吗？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可是我的手机快没电了……昨天晚上我……”陈时宇欣喜而焦急地说着。

        “阿宇……我……”另外一头，楚佳桃的声音十分低沉。

        “我……”

        陈时宇忽然意识到，小桃其实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而今天却一连打了三通，她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自己。

        “小桃，秦姨的事……我听说了……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过，我这就去……”陈时宇小心翼翼地说。

        “嗯……啊不……其实……”楚佳桃犹豫着，她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开始抽搐起来，有一句话，她实在下不了决心说出。

        但是，比起当面告诉他，亲眼看到他那难过的样子，还是用电话分手比较轻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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