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亲生骨肉

萧寒和萧茹一系列的行动都出于瞬间的抉择，面对可能是上百万的巨额遗产，他们的头脑中充斥着一团火，既使得他们像野兽那般机警地环视着周围的一切，又让他们感觉五内如焚、焦虑紧张、难以顾忌太多细节。萧茹已经懒于寻找解释那位护工为何突然离开的理由，只是勉强搪塞了过去，面对萧琦的一脸吃惊和疑惑，她也只是将目光转向一边。萧琦想问姑姑那之后还会有新的护工来吗，但却问不出口，毕竟请护工的钱出自姑姑的腰包。

        “走到半路，忽然想起还有一笔费用没交，就是今天早上的化验费用，呵呵。”萧茹用同样听起来不甚可信的理由解释她和萧寒的归来，萧琦不安地看着姑姑那极为勉强的笑容，看着她脸上的青筋暴起，嘴角抽动，心中有一种寒意升起。他的目光太过直接，萧茹明显察觉得到，她的脸转向萧琦，有一刹那，这位内心充斥着激烈情绪，表面却极力维持着亲和平静的女性闪现出凌厉的目光，仅仅只是一刹那，她向萧琦投来一种充满敌意的宣战。

        “萧琦，我们是想着这两天你也累了。妈……我们和萧琦换换吧，今天让我们俩在医院陪着您……”萧寒不是很擅长说谎，一字一句说得十分生硬。

        老人沉默着。尽管她也觉得萧茹和萧寒这次折返目的可疑，但他们口中所言确实是为她着想。之前，她还能对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说几句硬话，可是经历了两次生死关头的抢救，她觉得自己累了，此时如果说些直接回绝的话，可能又会争吵起来，而她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争吵了……

        她面前的二人确实是她的亲生骨肉，他们的面容姿态，总是无法逃脱她自己与去世的老伴儿的影子。本来她的两个儿女应该是她最亲的亲人，但究竟为什么，他们的关系变得如此充满敌对，互相提防，这样彼此怨恨？她的儿女，此时也已两鬓斑白，她还能回想起他们年轻时的样子、儿时的样子、出生时的样子，昔日种种，今朝仍旧历历在目……本来，他们都是自己捧在手心上的孩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孩子已经长大，甚至已经变老，却变成了今天这副除了金钱其他一概漠视、贪婪冷酷、面目可憎的样子了呢？

        老人疲惫地摇摇头，萧琦赶忙上前陪在床边，病房里出现一阵尴尬的寂静，萧寒和萧茹似乎在等待着母亲的回答，母亲则像是要说什么，但微微张口，却没有吐露一个字。

        “我还是留下吧，伯伯、姑姑，我不累。”萧琦抬起头对两位长辈说，“我真的不累。”他又强调。

        也许是自知自己和母亲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密，强行留下来显得十分异样，萧寒没有再说什么，又抓起一个苹果，闷声道：“妈，您吃苹果吗？我再给您削一个。”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示意萧琦帮她将枕头放平躺下，随后，便闭上双眼，看似又睡了过去。

        萧茹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不多言解释，佯装看看输液瓶，随意地翻看了一下老人的病情记录本，便往沙发上一坐，看起自己的手机来。萧寒也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他的身上传来一股浓重的烟味。

        双眼闭上，可是眼前却还有光，手被自己亲爱的孙子握着，心中有些许的安慰……老人艰难地呼吸着，她不愿睁开眼睛，不愿面对自己的两个儿女，可是此时一闭上眼睛，过去的种种就接连浮现。

        她想起自己的小儿子，也就是萧琦的父亲萧玉。萧玉从很小时起就是她的骄傲，那孩子生得那么漂亮，无论带到何处，夸赞声、艳羡声就从四面八方涌来，着实令她很是得意过一番。她确实曾经偏爱过这个孩子，而如今的萧琦五官标致，俊朗英挺，和当年的萧玉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萧玉不仅生得漂亮可爱，性格也贴心温柔，很难不叫人喜欢，善于言辞的小嘴总是能说出令人温暖的话语，即使有一点儿黏人，却总是时时关心惦记着父母。

        但随着他渐渐长大，他那随性自由却又带一丝软弱的性子就稍稍给人增添了负担，无故不写作业、逃学、早恋，闯下许多祸来……那个时候，尽管萧寒的性情也渐渐变得不服管教，但他独立而坚强。同样是离家出走的话，萧玉就可能会在某些地方遇到危险，而萧寒则一定能找到生存下去的办法。而当时萧茹乖巧听话，和萧玉一样擅长言辞，很会讨人欢心，但同样是因为叫人十分省心、放心，她便觉得有些事可以让她先自己处理，她的精力毕竟有限，常常不得不优先关注自己那总是麻烦多多的小儿子。

        她承认，那个时候也许自己无意间传递给孩子偏心的感觉，但在她内心深处并不真的不爱她的大儿子和女儿，她当时自认为也许因为自己的忽视，两个孩子对自己有抱怨、有不满，但不至于是强烈的憎恨。但萧寒和萧茹各自成家后，竟都几乎极少回来看望她。那个时候，尽管仍旧令人操心不断，但每日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小儿子还是带给自己不少慰藉，他或许不成器，但却是个懂得细心照顾人的孩子。她曾因为萧玉在工作上的不进取狠狠地训斥他，甚至打他，但当看到他哭着说自己没用，却又倔强地说他不愿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时的样子，她感到无奈却又心疼，于是母子抱在一起哭作一团。她和小儿子的羁绊比和另外两个孩子深上许多，这是不争的事实。尽管都是亲生骨肉，但岁月的点点滴滴确实能积累出关系的生疏。

        她本来对自己曾经的偏心感到后悔，但两个孩子竟然那般绝情，反而渐渐也使她生出些不解的愤怒。但最令她无法抛却忘怀的，还是萧玉出事的那天晚上，以及那件事发生之后……

        她从很久以前就总有种预感，每次萧玉外出时她都悬着一颗心，她本来并不远过分保护这个孩子，但他却总给人走在危险边缘的感觉，于是她不得不每天惦记，他稍微晚归一点儿就担心得坐立不安，产生各种消极的想象……但每次他平安归来后，她都意识到之前自己的担心只是胡思乱想，她万万没想到那天晚上接到的电话竟会让她长久以来的预感变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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