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山深处的罪与罚(6)
“秦冲是杨根生的儿子!”吴凤仙的语调尖锐到了刺耳的地步。
而从江宁讲述那位故人的故事时,秦冲就像是失了魂,如今更是呆愣在原地,吴凤仙的话倒是让他清醒过来,像是大梦初醒,深呼吸一口气,忍不住后退两步,颤抖地抚摸上了心口,好像对这一切都无法接受。
难不成……是秦冲杀了村长,再嫁祸给老杨头?
可江宁的下一句话,却是让所有人,脸色大变。
“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村长,感觉如何?”
秦冲猛然抬起头,看向江宁,却对上江宁戏谑的眼神。
江宁望着秦冲,却像是透着这副躯壳,看着秦冲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杨根生!”
什么?!!
江宁慢慢地走到了秦冲面前,端详他的脸,像是要透过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块皮肉,看清楚躯壳内藏着的灵魂,最终,江宁的眼神落在了秦冲心脏的位置:“想学凤凰涅槃重生?简直是笑话!你这分明就是夺舍!可惜啊……千挑万选,你竟然选中了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夺舍,果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让我猜猜,现在这副身躯里,跳动的心脏,是你的,还是你儿子的?”
秦冲抚摸心口的手忍不住放了下来,但胸腔之中,心脏剧烈的跳动甚至强烈到分明地传入了他的耳膜,可秦冲依旧一言不发,负隅顽抗。
一旁,所有人都被江宁这石破天惊的话给整蒙了,什么涅槃?什么夺舍?
江宁却转身回到了壁龛前面,将墙根隐蔽处,一块被盘得快包浆的牌位拿了出来,惹来吴凤仙扯着嗓子的尖叫:“你做什么!敢对先祖不敬!”
“这块牌位,无名无姓,是为谁准备的呢?村长。”江宁取出那块牌位,拿在手上细细触摸,眼神却直直盯着秦冲,然后像是没拿稳一样,“哎呀”一声惊呼,那块牌位,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掉到了地上,被磕破了一个角。
江宁像是非常不好意思,连忙拿起那块牌位,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把牌位递给了岳山庭:“岳警官,这个排位里面,好像有东西?”
那牌位中空,主体部分是两块极薄的木板拼接而成的,江宁“不小心”磕破的那个角,刚好露出里面的夹心来,像是很薄很薄的羊皮纸,被卡在牌位里,卡得很紧,而这一摔,木板裂开条细缝,刚好足够取出羊皮纸。
岳山庭:不愧是你啊!江宁!
而那羊皮纸上写着的,却是这凤山“血脉传承”的秘密。
纸上说,上古时期,凤鸟爱上了一名凡间女子,化作人形,落于凤山,自此隐居在这座山里,繁衍生息。山上的杨家族人便是凤鸟所生的后裔,又因为凤鸟为雄,所以这凤鸟的血脉传承,只会在男丁中显露出来。
好一个凤鸟后裔,好一个传男不传女的上古神鸟血脉传承!
而羊皮纸的背面,却是一个极为繁复诡异的符咒,江宁看着,只觉得遍体身寒。谢必安似有所感,走上前去,细细端详:“锁魂咒……?却又不太像,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吴凤仙像是身体不好,颤颤巍巍地坐到了椅子上,正在喘气;杨耀祖像是怕了,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秦冲;秦冲似乎又重新缓了过来,调整好心情,对着江宁和岳山庭:“原来……我竟然是父亲的儿子,父亲惨死,我做儿子的,该给他收殓尸体了。这羊皮纸上说的,不过是传说罢了,各位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会信这些无稽之谈呢?什么涅槃重生,什么夺舍,小说里骗人的东西罢了……”
江宁却笑了:“这纸上说的确实是无稽之谈,可遭不住有人,真的信了自己是凤鸟血脉,筹谋着要让自己涅槃重生啊?三十多岁的身体,生机勃勃、英姿勃发,杨根生,你有多久没用过这样好用的躯壳了?”
江宁大手一挥,裸眼3d投影浮现在众人眼前,是秦冲装在岗哨的一台微单记录下来的画面,秦冲买来微单是想用来记录他的每日生活,“杨根生”去找他的时候,他刚好在摆弄微单,摄录功能没关,机缘巧合之下,刚好拍到了这些画面。
画面只有秦冲一个人,门吱呀一声开了,秦冲嘟囔了一句“谁啊?”,探头去看,却半个人影也没有,他重新坐到桌前,刚想伸手把微单拿起来,脸部肌肉却突然塌下去,像是突然被什么透明的、看不见的东西狠狠地捂住了口鼻。秦冲剧烈地挣扎起来,脚蹬地,碰到桌子,发出极大的声响,而他却只能无助地呜咽,接着,他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扯着,从凳子上整个掀翻过去,闷声倒地,然后,再没有声息了。过了足足十几分钟,“秦冲”猛然坐直了身子,声音艰涩难听,却透出狂喜:“成功了!”
画面结束,江宁问秦冲:“怎么,是撞鬼了吗?”
秦冲却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宁:“怎么可能?我明明……”说完却像是自觉失言,咽下了剩下的话。
“你明明把存储卡拿出来毁了,是吗?不过,燕京研究院的研究员们彻夜不眠,倒是把数据又还原出来了。”江宁说完,也不管秦冲如何反应,开始尝试还原真相。
“故事还是从三十八年前说起吧……”
三十八年前,杨根生考出了大山,村里的神婆给他批了命,说他一生只会有一个儿子,他想要给他的儿子,找一个最好的母亲,所以,他选择了秦思思。原先,杨根生是真的想和秦思思好好过日子的,可是那个女人,她居然……并非完璧!这个罪恶的肮脏的女人,不配生下他的孩子!
何况,她之后,还被人玷污了,她居然有脸面去报警,把这腌臜事闹得众人皆知!杨根生痛恨这个女人,甚至和她共同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觉得肮脏,好在,那个女人最后退学了,可她竟又带回来一个孩子,说是他的种?可那孩子横看竖看,都不是杨家的种,和他没有半分关系,她做梦!真以为他杨根生是个傻子,会去当接盘侠吗?
杨根生最后没有留在省城,他选择了回到大山,这里会有无数纯洁的女孩,等着做他儿子的母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女孩,生下的,不是女婴,就是死胎,灌下去神婆的生子神药也没用,他……生不出儿子。
直到三十年前,他拥有了一个“儿子”,可他的儿子才不到半岁,就死了。这时候,杨根生想起了祠堂的秘密,只有杨家嫡系才会知道的,血脉传承的秘密,他们杨家人,是凤鸟的后裔,能浴火重生!
他要为他的儿子,逆天改命!
但他舍不得用自己唯一的儿子做赌注,所以他选择了用自己做试验品。祠堂的所谓“案发现场”,就是他为了“涅槃”精心设好的局。
他好像成功了,却又好像失败了。
祠堂里的一切,是他自导自演,他原来的意图,大概是想像神话传说中的凤鸟那样,由火焰灼烧身体,向死而活,涅槃重生。
他剖开了自己的心,因为传说中,这颗心脏是浴火重生的关键,只要浴火之后,这颗心能继续跳动,他便成功了。可是最终,他却活活烧死了自己。被活剖出来的心脏没能如他所愿,继续跳动,他死了。
杨根生活活烧死了自己,烧干了五脏六腑,烧干了全身血液,留下狰狞的干尸,成了游魂,可这却并未宣告他的计划失败,因为,他留了后手。
秦冲,这个高大健壮的男人,是他为自己留下的后路。
他用鬼魂状态,杀了秦冲,然后,夺舍了秦冲的躯壳,并且伙同吴凤仙和杨耀祖,做了这个局,要把一切都推到老杨头身上。
那些用人的血肉酿成的漆黑浆液,老杨头的命根子,他藏在酒窖中的所谓“神酒”,就是引诱老杨头入局的饵。
老杨头上钩了。但不速之客打乱了他的计划,被渗透的镇上的警局没能接到通知,江宁直接请来了岳山庭,而他们的力量,暂时还没能渗透到凤城郡总局。
但很快,老杨头就无法辩解了,因为那个跛脚老头和拄着拐杖的老太太上前捂住老杨头的嘴的时候,吴凤仙,就在老杨头身上,下了禁咒,他再也说不出这大山的秘密了。
“吴奶奶,还是你更愿意,我叫你神婆?”江宁看着还在一旁椅子上做西子捧心状的神婆吴凤仙,露出个无害的笑容来。
吴凤仙倒是没否认:“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宁却没回答她,而是走到杨耀祖的面前,蹲下身子,和他平视:“让我猜猜,你就是那个,杨根生付出一切也要为他逆天改命的‘儿子’?”
秦冲,或许叫杨根生更合适些,像是终于被触碰到了底线,一把伸手将杨耀祖护在怀里:“你别动他,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江宁却肆意大笑,站起身来,直直望向杨根生:“你已经亲身体验过了,这所谓的涅槃重生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现在能活着,并不是重生,而是夺舍,那你猜猜,六个月的时候就夭折的孩子,现在为什么能突然苏醒,又为何会一夜之间从婴孩变成四五岁大的孩童模样,是重生,还是夺舍?杨根生,你觉得,这幅壳子里的,真的是你儿子吗?”
杨耀祖像是没听懂,像个再正常不过的小孩,颤悠悠地将小脸蛋埋到了杨根生怀里。
江宁知道,杀人诛心,攻心为上,还是要给已然快崩溃的杨根生,送上最后一击。
“村子里的魂魄去哪里了,村长,你知道吗?吸食人的魂魄才能苏醒,才能长大,这是凤鸟血脉会干的事吗?啧,我见识浅薄,倒是没听说过,可我知道,姑获鸟,爱吸食魂魄,又因为无子,所以,喜欢养别人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村长,你可别费尽心思,养了个别人的种啊!”
异变陡生。
妖风四起,杨根生抱着杨耀祖消失在原地,祠堂门窗紧闭,幽冥鬼火无端升起,似乎要将一切焚尽,杨根生的话散在风里:“是你们逼我的!”
江宁却笑了,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这场大戏,终于可以收尾了。
逃亡路上,杨根生一直把杨耀祖护在怀里,秦冲已经救不了了,他早就回不了头了!杨耀祖是他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命根子,他不能再失去这个“儿子”了!
但杨耀祖却从杨根生的怀里,抬起头来,怯生生道:“父亲,我的复活只剩下最后一环了,你会帮我的,对吗?”
杨根生激动地热泪盈眶:“真的吗?你说!你说!”
杨根生最后的记忆,是杨耀祖诡异的笑容,他说:“多谢父亲,这最后一环,便是你的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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