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到底是嫌府上烦闷,不管是走哪条路,最终都会通向那硬实的高墙,顾臻便常带着喜乐到之前顾府买的庄子上去。
说来那庄子选的地理位置极好,虽也是砖瓦做的,但木色重,院子里的花草也多,石子小路曲折蜿蜒,移步异景,倒是有趣。宅子门口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偶有老者垂钓,再往前走就是森林,抬头可以看见苍翠的南山。
这庄子只配了一个管家和一个烧火婆子,他们都是之前顾府的老人,顾臻也依稀记得他们的,管家叫顾东,那婆子叫顾西,一般都称她为西婆子。
顾臻让他们收拾了一间房出来,做他的书房。那东管家年纪虽大,到底也是跟过顾老爷做过书童的,布置起来也十分妥帖。
顾臻熟悉了这个宅子之后,便带着喜乐出门了。
原本顾臻是想着去南山上看看的。穿过了那小树林,才发现要路过一个小村庄才会到那南山脚下。
顾臻想起他师父跟他说的‘愚善亦为善’,他轻轻摇了摇头,仍是不解。不过说到‘愚善’,总还得去做善事才行。
顾臻觉得自己虽不算什么好人,但肯定是个善良的人。在无崖山,他会把从鸟巢里掉下的幼鸟送回去,给受伤的兔子包扎伤口,帮豆豆摘野果子吃。
说起来还是他做的善事不够多,主要是在山中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助人的机会。前几日上街,也没见什么需要帮助的人。
这样想着,突然被一阵女子的哀嚎打断了思路。
顾臻边循着声音走过去,到了一户农家门口。只见有一年前女子正拿着扫帚打一女童。
那女童上身□□,前胸后背遍布红色伤痕。她蜷缩着,不住地哭泣。
偶有行人路过,也只是淡淡看一眼,也不制止。
顾臻要上前,喜乐忙挡在了他前面,道:“那是人家家事,主子何必自寻烦恼。”
“我再不上前阻止,那女子便要被打死了。”顾臻一把推开喜乐,向那妇人道:“慢,你为何要打这女子?”
那妇人见顾臻穿着不俗,收了怒气,语气软了下来,道:“大人有所不知,奴家做好了绿豆糕要去卖的,这女娃偷吃了一块。”
顾臻不解:“便是吃了又怎地,何至于此呢?”
妇人道:“大人,奴家家贫,靠卖这绿豆糕维持生计,这小妮子就是贪吃,她若饿,自有玉米饼子与她吃。”
顾臻道:“小儿多贪嘴,吃了一块又有何妨。”
忽地一个男人从正屋里走了出来,指着顾臻怒道:“你这公子没甚道理,我们家的事儿,哪轮到你一个旁人多嘴。”
平时也就罢了,王槐定不会招惹这多管闲事的公子,近日他实在生气。他每日推了车去乐南城里卖绿豆糕,与那卖红豆饼子的赵氏素来不睦。前几日没见那赵氏去卖红豆饼子,想是病了,王槐还十分开怀。没成想昨日那赵氏特意到他家里来,炫耀说以后再不用起早贪黑了,他赵氏就要发达了。原来是那吏部员外郎雇了赵氏到府上,如今一家子都要搬去府里住了。那赵氏显摆完,王槐气得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他那小女儿又偷吃了绿豆糕,他当即就怒火中烧,狠狠地大了她两耳光,又让他老婆继续去打。谁承想居然还有人阻止,王槐出来一看,想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他见到便是更气了。这些人简直是有眼无珠,那绿豆糕不比红豆饼子好吃一万倍,如何就不请他去呢。
趁着王槐出来,那女童抽泣着爬到屋子里去了,地上留下些血迹,触目惊心。
喜乐虽然是会些功夫的,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这壮汉看起来气力不小,于是对顾臻劝道:“好了公子,咱们还是别管了。”
这时候有一扛着锄头的农夫路过,随口道:“这人怎么插手人家家事。”
不多时便聚集了些人。
人群中一妇人道:“对啊对啊,那女子就该管教。身为父母,即使打死了那女子,又有何妨。”
众人附和道:“没错没错。”
顾臻觉得这真是没了天理,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小孩子做错事责骂几句也便罢了,像个畜生似地这么被对待,且周围的人竟无动于衷,还认为这是合情合理的,这让顾臻十分气愤。
他上前一把夺下了那妇人手中的扫帚,大声对那王槐道:“人都快被打死了,如若出了人命,你们就不怕官府来抓!”
那妇人听了顾臻的话,只是站着,也不言语。
不过顾臻的话丝毫没吓到王槐,王槐双手叉腰道:“这妮子是我的女儿,生死自然在我手中,即便是去见官府,我也是占理的那个。”
顾臻指着那夫妇道:“你们莫要再打了,随我去见官府罢。”
王槐站在顾臻面前,昂首道:“去便去,我怕你不成。”
那些看热闹的人也不做活计了,都跟着顾臻他们一同到了安平县县衙。
喜乐急得不行,他身上带着治疗顾臻旧疾的药物,顾臻这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犯的,喜乐也不能去顾府报信,一时无法,只得也跟着顾臻去了县衙。
升了堂,县丞段子佩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王槐先开了口:“小的是东街买绿豆糕的王槐。”
顾臻道:“小的姓顾名臻。”
喜乐紧接着说:“小人乃是顾府仆人顾喜乐。”
段子佩仔细看了顾臻,问道:“顾府?可是顾员外郎府上?”上次去拜访顾愫吃了闭门羹,没想到这么快人就主动送上门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顾愫回道:“正是。”
“嗯,状告何事?顾公子你来说罢。”段子佩虽然不清楚顾臻的身份,但见他还带着仆从,应是顾府有身份的人,绝不能怠慢。
“回大人,小的本是去那南山上,路上遇到这王槐因为一块绿豆糕打他女儿,那女儿遍体鳞伤。于是小的劝阻,这王槐不听,为了避免出人命,小的便拉他到官府来。”
王槐争辩道:“大人明鉴,这小儿乃为在下之女,即便打骂也与这顾公子无关啊,求大人做主。”
段子佩微微点点头道:“顾公子,这王槐所言确实在理。”
顾臻心下一惊,没想到这官府的人也竟然这么想,普天之下,王法何在,天理何在?难道为人父母便可以对子女随意打骂?那岂不是做了父母便可以草菅人命?或许现今这世间人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但顾臻实在无法说服自己。
顾愫气不过,道:“大人,那女童的命难道就值那一块糕点吗?便是真的做错了事,也不该下如此狠手。”
段子佩见这顾臻一心想要救那女童,许是瞧上了那女童颜色,段子佩也乐得做个人情,便道:“本官有一两全其美之法,顾公子可愿一听?”
顾臻拱手道:“大人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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