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顾愫觉得顾臻有些不快，想是因为刚才母亲的话有些为难，便宽慰道：“兄长不必烦忧。这几日母亲不大好，兄长可留在府中，等母亲病情稍为好转，兄长大可返回无崖山，且乐南城到无崖山来回不过五六个时辰，必要时琉珂会让喜乐去接兄长回府的。”
从兄长被送到山中那刻起，顾愫便一直思念兄长。尤其是刚开始的那些年，因为兄长不在身边，他总是郁郁寡欢的样子。他当时，心中满是对失去兄长的恐惧，尤其是在亲眼目睹了兄长发病时口鼻出血的样子。父亲见了，只说他思虑过度，长此以往怕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于是对他更为严格了。这样繁重的功课，白日倒也还好，不过每每夜晚，便会想象起兄长在山中到底过着怎样的光景。
后来旧朝覆灭，父亲被革了职，人也一下子衰老下来，终日惶恐不安，怕受到萧氏迫害。顾愫一下子要承担起一家之主的角色，那时候，他也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年纪，这其中许多心酸苦楚，他便写在纸上，托人寄给在山中的兄长。得了兄长的回信，他便觉得，自己并非孤身一人。这些年兄长虽没有在他身边，但又时时陪伴着他。可他知道，他对这种状态，是不满足的，每年只能去无崖山几次，短短的几次，实在是太少了。
顾臻想，顾愫的话看似有理实则不然，父亲这次便不是没能赶上么。沉吟片刻道：“琉珂，此事我还要仔细想想。”想了想又道：“这些年我不常在府中，你多有辛苦。”
顾愫又咳了几声，刘羽忙递了热茶给他，顾愫摆摆手道：“兄长见外了，你我兄弟何需说这些。”
顾臻也顾不得去想回无崖山的事情了，现下顾愫与母亲都病着，他怎能一走了之呢。
顾臻站起身，给顾愫紧了紧披风带子，道：“琉珂，你还未痊愈，还是饮了那茶，快些回房中去罢。”
顾愫抬眼看向顾臻道：“不妨事，琉珂想同兄长待会儿。”然后低了头，端起热茶小口小口地饮着。
此时喜乐也拿了披风过来，给顾臻披上的时候，他飞快地看了二公子一眼。
顾臻会意，忙对顾愫道：“哦，还有一事。”
“兄长请讲。”
“今日是我让喜乐带我出府的，你不要怪罪于他。”
顾愫看了眼垂着头的喜乐，微微笑道：“兄长放心。”
今日早早伺候顾臻歇息了，喜乐得了空先去收拾了顾臻买的东西，各自归置，正当他思考这宣纸该放在箱子里还是架子上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喜乐还以为是顾臻，不等回头便提起了笑，没成想却是刘羽那阎王。
刘羽自顾自坐了下来。
喜乐的笑容在脸上僵了僵，忙走到跟前给刘羽倒了茶：“刘…刘哥哥，您怎么有空…”要说这府上，他们第一怕的人是二公子，第二便是这刘羽了。
这刘羽只有面对二公子的时候表情才稍有活络，在顾府其他仆人面前，总是沉着面皮。他算是这顾府的大总管，手中握着权势，对仆人的管束极严苛，所以私底下他们都称他为“刘阎王”。
刘羽端起茶杯，只放在鼻底闻了闻，这应是前不久郡主赐的青凤髓，二公子一直没舍得喝，大公子一回府便给了他。想是大公子不懂茶，竟给了喜乐这奴才。
刘羽放下茶杯，缓缓开口道：“喜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让二公子担忧，该当何罪？”
喜乐心想，果然来找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事儿，只得低眉顺眼弯着腰道：“小的知错，绝不再犯。”
刘羽起身，双手背在身后道：“大公子既已为你讲情，二公子自然不会怪罪，我来不过是给你提个醒，你好自为之。”
喜乐忙不迭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刘羽在房中走了几步，看着这杂七杂八的东西，道：“还有，我问你，今日出门，大公子买了那么些个东西，其中可有送给二公子的？”
喜乐这才想起来，大公子确实给二公子买了吃的，不过他还未送去，没成想这刘羽倒是主动问了，这下又落一个不是，但也无法了。
喜乐取了食盒道：“有的有的，大公子说二公子喜欢吃山楂糕，就买了，我正要送去呢。”
刘羽走到喜乐跟前，一把把盒子夺了过去，用食指狠狠地敲打了一下喜乐的额头，“你这小子，对待二公子的事也愈发不上心了。”
喜乐忍着痛，忙道：“不敢不敢。”
刘羽冷声威胁道：“如有下次，我绝不饶你。”
“是，刘哥哥走好。”
喜乐见刘羽走远了，才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接着继续整理东西去了。
刘羽托着食盒进了房，此时顾愫正在书桌旁看书。
顾愫听见动静，头也不抬，问道：“你方才去兄长那里了？”
“是。”
“他可是要回山中去了？”顾愫用手指紧紧捏着书角，双眉紧锁，看得极认真。
“不是，大公子给二公子买了点心，让奴才去取呢。”说完刘羽把盒子打开放在了顾愫面前。
闻言顾愫才松了手指，他放下书，看了眼盒子。那山楂糕是晶莹的甜粉色，里面合着深红色的斑斑果肉，用鹅黄的纸盒衬着，诱人极了。
他拿起一块点心道：“山楂糕，兄长还记得。”
他想起幼时，他在府中总惦记着街上卖的山楂糕，母亲又不许他们多吃，兄长就偷偷跑出去给他买了来，被父亲发现了，免不了一顿责罚。即便如此，等他想吃的时候，兄长还是会再偷跑出去给他去买。
刘羽见顾愫盯着手中的山楂糕出神，道：“主子与大公子是亲兄弟，自然是事事记挂着对方。不过大公子离家久了，怕是还不知道主子您早已不喜吃这山楂糕了，而是喜那茯苓糕。”
顾愫放在嘴里咬了一块，觉得味道甚是香甜：“许久没吃，倒是十分想念了，这山楂糕吃起来不像记忆中那么酸了，倒是有些甜味儿。”
“大公子买的，自然是合主子心意的。”刘羽顿了顿，道：“只是…主子睡前莫要多吃。”
顾愫撇了刘羽一眼，垂下眸子小心地把盒子盖上，“是不该多吃。剩下的这些，明日再来呈给我罢。”
“是。”
顾愫刚才拿了糕点的手指变得湿冷，他轻轻捻了，眼睛盯着又被刘羽拿去的糕点盒子道：“这两日你也让人买些山中野菜回来，兄长吃惯了的。还有，给我备一百两银子，明日我要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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