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江隋州趴在工作室的桌上睡了一觉,起来时鼻子有些塞,抬头一看,原来窗户没关。
光脑主机上的热度已经渐渐褪去,手环轻微震动了一下,江隋州看了一眼消息,没有回,把设置重新调成了隐蔽模式。
算算时间,文郁也该回来了。
空间站外一片昏暗,这里总是黑得太早,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时间。好在江隋州常年在星域里飘来飘去,早就已经习惯了。
墙上的挂钟刚好走到晚上九点。
在流放星的夜晚滞留太久不是什么好习惯。
江隋州把窗户关上,桌上还摆着一堆调试的零件,进度虽然不快,但也不至于让文郁怀疑。他回到卧室,手环表带忽然贴着皮肤震动了一下,光靠耳力,这些微的动静几乎难以分辨。
江隋州设置了不同的震动幅度,不需要抬腕就可以接收到相应的信号,以用来不同的情况。刚才那一下,代表着距离空间站两千米的探测器观测到了文郁的踪迹——
为了区分,只有文郁的信息是特别的。
江隋州默默算了下时间,早上六点出门,晚上九点到家,空间站距离交易站有五十公里,按照文郁的性格,肯定舍不得在路费上花钱,但是又要保持一定的体力来回。
抛去四到五个小时的车程,文郁在交易站逗留了大约十个小时。
“……”
江隋州眼睛微微眯了眯。
他当然不会觉得,文郁是被交易站花花世界迷住眼玩到忘记回家的人,或许恰恰相反。
这小孩儿,远远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
这一星期以来,文郁没有再重拾捡垃圾的老本行,他一直在忙着空间站后面的那两亩地,两人同吃同住,几乎形影不离。
有时候江隋州都忍不住想,文郁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
实际上,人家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到了该辛勤劳作的季节罢了。
但不管怎样,这段来之不易的放风时间,江隋州格外珍惜。
文郁毕竟看着还是个学生样,再精明怎么比得过他们这群刀尖舔血的海盗呢?搜身搜得再干净,总有些遗漏——
他输,就输在了对科技一无所知。
门外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江隋州回过神,主动过去开门。温暖的灯光从里面盈盈地透过来,照亮了文郁满是汗水的脸。
就连睫毛上也沾上了水珠。
江隋州愣了愣。
“呼,呼。”
文郁喘了两口气,还没说什么,江隋州连忙把东西提过去,顿时吃了一惊——
一到手上,才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重量。
文郁卸掉了重量,先去喝了满满一杯水缓解口渴,像是沙漠仙人掌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下雨天。
“下次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江隋州有些歉疚。
让他一个人在家啥也不干,也太有负罪感了。
文郁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事。”
这点路程对他来说也就出了点汗,没什么。小时候背着货爬山去卖东西,都已经习惯了。
“材料单上你写的我都买回来了。”
他语气里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底气不足,“但是我不太了解这些,不知道买回来的好不好。”
术业有专攻,种地这方面他可以按着江隋州打,但反过来,机械方面他就是小学生。
不得不服气的。
江隋州闻言检查了一下,材料的精密度虽然达不到他理想中的标准,但农用也足够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得买一辆车。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江隋州不可能凭空建一辆拖拉机出来,不说要耗费多少钢材,他们也没有合适的工厂。最好的办法就是买一辆飞行器,江隋州可以把它改成农军一体化,日常出行、农田耕作,还有军事防备,一车多用,最大化地节省成本。
但难就难在这点,就算是个便宜的飞行器,也得要个二十来万。
就文郁身边那点钞票,江隋州虽然不知道数目,但也能猜出来这远远不是他能负担起的。所以他已经打算好,叫他的下属从外面偷渡一辆过来,到时候就假装是飞行故障被遗弃的。
反正文郁也看不出来。
江隋州明白,自己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如果不是得知流火内部叛乱的消息,他可能连这短暂的一个星期都不会停留。
西泽下午发来的短信还留在他的信箱里,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江隋州没有回复。
或许,过完这个月吧。
等他再查清楚一些,等到事件平息,等帮文郁组装出那辆奇怪的旋耕机,再走也不迟。
如果文郁知道请他组装一架机器的价钱,恐怕下巴都要惊掉了吧……
想到这儿,他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文郁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已经脱离了掌控。
他还在想着刚才江隋州说的话。
“……飞行器是吗?”
文郁沉思了片刻,大约是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浅浅地点了点头。
——再等一个月吧。
等到一个月后,他们就会有一辆车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这样想。
除了材料之外,文郁还买了一大包的种子,灰白青色,像改色放大后的泰国香米,也像从草丛走过不小心被沾上的草籽。
江隋州站在旁边看了半天也认不出来,还是文郁告诉他才知道,原来这就是生菜的种子。
种子的储存和挑选都是有讲究的,要放在学校里,那新来的一批种子,得经过一轮直接检验、二轮过筛检验、三轮萌芽检验,期间各种记录数据,还要计算种子的品种纯度和发芽率。
虽然实际种田的过程中没必要太过遵纪守律,但那是对于有品种保证的种子而言。在这地方,老板如果拿给他一堆坏种,那他白忙活一个月也没地诉苦去。
文郁抓了一把,粗略看了下,发现这批种子良莠不齐,看来老板也是存了个心思要试探他。
明天要发新的一批豆芽,要选种,要扎塑料大棚,要调试湿度和温度……
想到一大堆还没做的工作,文郁头都大了,恨不得立刻躺到床上去争分夺秒地开始睡觉。
他把种子放到储藏室密封好,把温度调整在15度左右,打算刷个牙准备休息时,忽然听到江隋州诧异的轻呼。
“这是什么?”
文郁嘴里含着牙膏泡沫,从卫生间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他手里被塑料纸包裹住的苹果糖。
“……”
苹果糖是放在保温箱里的。
他整理种子时忘记拿出来,颜色又鲜艳,正好被路过的江隋州看见了。
江隋州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尴尬情绪,还好奇地问他,“买了怎么不吃呢?给你放冰箱里吧,不然等下可能要化了。”
保温箱调节的是蔬菜保鲜的温度,不高也不低,但对糖浆来说,已经是足够融化的温度了。倒也是奇怪,文郁把它放在箱子里那么久,竟然还没有化开。
他哪里知道,文郁一路握着苹果糖走回来,在空间站门口傻傻地待了五分钟,还是觉得这种行为太傻气,欲盖弥彰地把东西收了起来。
结果,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江隋州手上。
文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不算什么巧舌如簧的人,但斗嘴皮子也从来没输过,这会儿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看着可怜得很。
过了好一会儿,他含着口里的泡沫,含含糊糊地道:“买多了……我吃不下,给你吧。”
江隋州闻言,“那我先放冰箱吧。”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文郁抿了抿唇,过了一会儿才问:“你不喜欢甜的吗?”
“还行,没有什么喜不喜欢。”
江隋州回过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
文郁站了好一会儿,忽然冷着脸回了卫生间,洗脸漱口的水声哗啦啦格外响。
江隋州以为他是忙碌了一天,有些疲惫了,再加上心情不好,动静大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下班后看到什么活都没干的米虫室友,哪个打工人会不生气呢?
江隋州很有当废物的自觉——
大概明天他也要跟着一起下田了。
种子袋从保温箱里沾了泥土,落在地面上,灰尘不明显,江隋州拿扫把收拾干净了。
文郁不邋遢,甚至在男生中算是比较整洁的,平时家里有什么脏的地方,江隋州都还没看见,文郁已经拿了块抹布自己去擦干净了。
今天来不及收拾就去洗漱睡觉……
看来是真累坏了。
空间站里有好几个房间,文郁住在主卧,有个大阳台,可以看到窗外农田的生长情况。江隋州睡在次卧,和主卧隔了一段距离。
这份距离感,对他来说很重要。
十一点,江隋州还不困,靠在躺椅上看书,顺便等待手环那边传来新的消息。
出于自卫,文郁设计的电击位功能已经被他拆掉了,之后他又用光脑连接,加了一些新功能。至于定位,江隋州在动手的时候犹豫了片刻,没完全改动,保留了子母环的特性。
这意味着文郁可以随时监控他在不在家。
不过除了空间站,江隋州也不打算去别的地方闲逛,而且定位也被他修改过,将附近两公里的位置都圈进了空间站的范围。
江隋州又等了大概五分钟,西泽终于发来了短信。屏幕投射在半空中,虚拟的电子光芒像是一张被拼凑起来的地图,在这张地图的中央,写下了一列人员的名单,还有一些数据。
他一行一行、面无表情地扫过去,将所有信息都记在脑海中,然后销毁了所有通讯记录。
不留下任何证据,是他的习惯。
江隋州把手环的隐蔽模式打开,在这个状态下,网络防护系统会自动检测安全墙,防止讯号、地址被反追踪。
他是信息安全的个中翘楚,从他接手流火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任何官方或第三方组织能破解、打探到他们的内部消息。
可惜,再好的安全网里也会有两只蛀虫。
江隋州起身,习惯性地到口袋里摸烟,触到柔软的布料时才意识到,这里不是他的星船,不是他的栖息所,这里是流放地,是被舍弃的k12星。
他自嘲地叹了口气,摸着黑走到厨房冰箱,拿走了那根冰凉的苹果糖。
烦躁时叼着什么,他心里会舒服一些。
蜂蜜融化后发出甜腻腻的香气,在文郁的鼻子里,这大概是劣质蜂蜜加上香精的味道。
江隋州却在甜津津的味道里放松了下来。
他发现,文郁偶尔露出的一点善良和体贴,总是能严丝合缝,恰到好处。
就好像,是为他特意准备似的。
·
文郁并不知道昨天有只小老鼠偷偷拿走了冰箱里的糖,并且还默默地给了五星好评。
江隋州没有领情,他是很生气的,倒不是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是因为自己一头热的样子很傻。
他不太喜欢这样不受控制的自己。
文郁洗了把脸,再打开阳台门,看到远处黑黢黢的农田时,心情忽然又平静了下来。
一瞬间,任务就像工厂里按部就班掉下来的零件一样,飞快地在他脑海里排好了先后顺序。
他计算好产量,播下了新的一批绿豆种子,文郁有种预感,情况好的话,交货时可能还会多出10~20的数目。
此外,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拉塑料大棚。
一亩地的面积大概在六百六十六平方米左右,好在空间站足够宽阔,塑料膜是整片覆盖在它的天顶的,撕下来之后刚好够一亩地用。
文郁他望着远处已经扯好的三米四高的固定木杆,再望向堆在旁边的塑料膜,冷酷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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