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江小年五年前贷了这套期房，那时的房市欣欣向荣，那时的房价蒸蒸日上，给老百姓一种“如今的我你不珍惜，今后的我叫你肠子悔青！”的感觉。江妈怕肠子悔青，因此大力主张，买！砸锅卖铁也要买！

        当时火锅店的生意正红火，江小年手里有些积蓄，再加上家里给添的二十万，在这小三线城市贷套小两居不成问题，就附议了。

        期房沦为烂尾房之后，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房子是江妈主张买的，也是江妈几度实地考察货比三家选出来的，换成江小年张罗着买了这么套收房遥遥无期的烂尾房，非被骂化了不可，搞不好江爸都要跟着吃瓜落，江小年挨骂顺带捎上他。

        江小年退掉出租房搬过来之前，短视频平台正刮着一股住毛坯房的妖风，有人是买了房没钱装修，有人是但为流量故，反正妖风劲烈，你偶然刷到随便看看还好，但凡产生那么一点兴趣，手贱的搜索一下同类视频，平台就玩命推送，把投其所好进行到底。

        江小年也没什么业余爱好，闲着没事就爱刷刷短视频打发时间，看见了，手贱了，心动了，自己就行动起来了。他综合短视频里的信息列了一张材料清单，上网选购所需的材料，请师傅打门窗，去二手市场淘家具，干劲十足的好像自己动手装修婚房似的。

        等江妈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搬过来了。江妈主张买了这么套烂尾房，气他先斩后奏也没底气开骂，就操心不已的问这问那，水电怎么接？冬天怎么取暖？夏天怎么制冷？刷的油漆环保吗？怎么不散散味道就住进去了？

        幸亏那时候江蓠还是处于尴尬期的江米条，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只会嗑狗粮，要是换成现在，不知可怜天下母心的狗东西多半会笑出声，都沦落到住烂尾房了，还担心油漆环不环保，她儿子住进来会不会甲醛过敏，这小老太太真有乐儿。

        因为江蓠这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毛病，自从他大变活人之后江小年就很少带他回家了，即使逢年过节不能留他自己在家，也会威逼利诱的让他微笑代替说话，故此江蓠在二老的印象中是个话少、爱笑、忠厚的俊后生，不知道他私下里那副狗德行有多气人。

        天气冷下来，江蓠终于和他痛恨的衣服和解了，喝水用的小盆子也换成了保温杯，跟江小年一起喝热水，看着越发有个人样了。

        江小年却对没有供暖的冬天很是怵头，他也是小三十的人了，跟年方双十的小伙子没法比，火力壮更谈不上。

        他小时候像个小姑娘似的，胃口小，个头小，连头发都细软发黄。他爸说男生女相有福气，等到了蹿个的年纪蹭蹭蹭地就蹿起来了，你发那愁干嘛？他妈攥着他的脚说：“窜稀吧，看骨量就知道不是个大个儿痞子。”

        江小年养了江米团之后才知道挑狗才攥爪子看骨量，还是他出去遛狗的时候跟一养德牧的大爷闲聊，大爷告诉他的。他当时心情复杂的看了看自己的脚，也不知穿39的鞋还得多垫一副鞋垫的自己是怎么长到一米八的，这骨量这体质都挺谜，也不怪他妈打了眼。

        总而言之，年轻与火力壮都是自欺欺人，说穿了就是穷的，穷到连液化气都要省着用的人过冬，靠的就是一身火力，没有怎么成？他有！

        江蓠无语的看着他把去年网购的防风帘从床底下扒拉出来，整卷从防尘袋里倒出来，自言自语的叨咕着：“还行，没有氧化变硬。”

        江蓠刚散步（溜自己）回来，小跑着上的楼，还想脱了上衣凉快凉快呢，他却把这玩意搬出来了，这不是怕冷吧？这是人类说的虚吧？

        江蓠不知道说人类男性虚还不如指着人的鼻子骂你个穷逼来的好接受，心里怎么想就照实说出来了。

        江小年那一笑俩酒窝的娃娃脸沉的跟要落下个雷劈死他似的，磨着后槽牙道：“别嘚瑟，今年冬天要是再来一波疫情回弹，我就不去抢菜了，预备口粮，且活且珍惜吧！”

        江蓠从大变活人之后就总是“无端”被骂，习惯性的委屈一下下就去喝水了。江小年知道他溜完自己回来要喝水，帮他凉好了，他端起杯一口气喝光，拎起折叠桌边的凳子回到卧室，用快夸夸我的语气道：“年年，我有眼力劲吧？”

        刚才还想打死他吃狗肉的江小年又被他逗笑了，夸了声乖，把防风帘递给他。

        江蓠踩着凳子把防风帘粘在钉着粘扣的窗户上，顺手试了试拉链，感觉还挺好玩，又忍不住拉了两下。

        江小年道：“别玩坏了，下来，把凳子放回去。”

        江蓠这才下来，一手拎起凳子来到江小年面前，低下脑袋。

        江小年抬手推了下他的脑袋：“又犯狗德行，不摸！”

        江蓠不高兴了，他不高兴的点人类无法理解，而且不计较则已，计较起来倔的驴都服气，当即凳子一放，两手把江小年搂住，埋头蹭他的脸和脖子。

        狗东西一脑袋硬毛，蹭在皮肤上像钢丝球似的，江小年被他蹭的直缩脖子，既是气又是笑的举了白旗：“摸，摸，松开我。”

        帮完忙被摸了头的江蓠终于满意了，把凳子拿出去，自觉去洗手洗脸，回来看到江小年拿着盒尺在门前比量，好奇的问了一句：“你想干什么？”

        “买个棉门帘。”江小年收起盒尺，转身回到床边拿起手机，先把尺寸记下来，再去购物网站搜索棉门帘。

        江蓠跟过去，把脑袋搁在江小年肩膀上，看超出他认知的棉门帘长什么样，发现认识，冬天超市会挂，还会在上面贴张纸，纸上印的什么他也知道，小心扒手，江小年不放过任何一个教他认字的机会，还解释了“扒手”就是偷东西的贼。

        江蓠道：“这个不是挂外面的吗？”

        江小年“唔”了一声，边货比三家边给他解释：“挡风用的，挂咱家心理安慰大于实际作用。”

        江蓠一知半解，想了一下才道：“抱着我睡就行了，我比它暖和。”

        江小年偏头看他一眼，有些苦恼的模样：“你这么大块头怎么抱？”

        江蓠支起脑袋，甩他个白眼：“别想骗我变成狗睡你脚底下，你脚丫子死凉死凉的，我睡你脚底下你就拿我肚子捂脚。”

        江小年笑骂：“狗东西心眼还挺多，就是不往正道上使。”

        虽然江蓠有时候跟少根筋一样，但那是因为他做人时间太短，不通人情世故。其实他非常聪明，因为记忆力远比人类要好，所以学习能力和模仿能力都很强，前提是他感兴趣，而他的兴趣只有吃和玩，就连学识字都是为了点外卖。

        嫌弃归嫌弃，一进冬至江蓠就自觉化身暖宝宝了，江小年倚着床头玩平板，他就盘膝坐在床尾玩手机，把江小年的脚揣在怀里，隔着一层薄绒衣给他焐着。临睡前江蓠还要去给他灌俩暖水袋，一个抱着，一个踩着，不然他连手带脚都死凉死凉的。

        其实他们不是没有供暖设施，搬过来的当年刚学会网购的江妈就买了台液化气采暖炉发了过来，但这东西太费气了，一罐气都烧不了三天，用它取暖太烧钱了。江小年穷得吃饭都算计，哪里舍得随便开？不到数九寒冬冷的受不住，他只有给家里发视频的时候才开上一会，让爸妈知道孩儿一切都好，在北方的冬夜里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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