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4章养伤
翌日清晨,屋外母鸡“咯咯”的叫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流域非。
“咯咯咯……乖啊……过来……”林月见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噗哧”母鸡挥动翅膀逃窜的声音,貌似林月见在屋外捉鸡扑了个空。
他起身,窗户和房门都打开着,屋里光线充足明亮。缓步走到桌旁,桌上放着一碗粥和一小碟咸菜,还有一碗熬煮好的药,似乎刚起锅不久,腾腾的还冒着热气。
彷佛听到了屋里的动静,林月见走进来,招呼他坐下,“来来来,快趁热吃吧。”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两只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细嫩白皙的双臂,一头乌丝只绾了个简单的发髻,发髻上还插着根鸡毛,他指了指自己的头,示意她。
她伸手在头上摸了摸,果真摸到根鸡毛,尴尬的笑了笑,还不忘继续招呼他,“饿了吧,快吃呀。”
“谢谢。”他礼貌地回了礼,开始动筷。
用完餐,林月见把那碗药推到他的面前,“喝吧。”
“这……”
“你不是想早点动身吗,那就乖乖把他喝了。”
流域非双手捧着碗,蹙着眉头半晌却没有把它往嘴里送,心里悄悄犯嘀咕,这药,确定没问题吗?
林月见又一次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对他说道,“这药啊,可大补元气,复脉固脱,对你受损的根骨和筋脉也有修复作用。”
怕流域非还有顾虑,她拿起碗中的勺子往自己嘴里喂了一口,“啧……没想到这么苦。”
看着她喝了药,眉眼全部拧巴着挤到一起,流域非有些好笑,也不再犹豫,直接拿着碗一口喝光了。
当他放下碗,桌上竟然放着一个打开的纸包,上面放着三颗蜜饯。
林月见拿起一颗放到嘴里,吧唧吧唧地吃起来,同时对他说道,“这两颗给你啊。”
他拿起一颗蜜饯放到嘴里,甜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缭绕口中,药汁的苦涩刹那间荡然无存。
等林月见收拾完碗筷,便扶着流域非坐到院子里,说是让他晒晒太阳,有助于伤口愈合。
他坐在一把老旧的躺椅上,其中一脚已经断裂,用两块摞着的石头支撑着,旁边的小桌上放着林月见给他泡的清茶,茶叶是现摘的,他没见过,只记得那茶入口清苦,等到苦味散去,回味却十分甘甜。
他静静地躺着,双目微睁,看着院子里的一切。多年以后那个画面仍然清晰的印在他的脑海中,那日天空很蓝,天空中朵朵飘悠悠的白云,几束阳光透过云中的缝隙,在他眼前形成粗粗细细的光柱。一个挽着衣袖的绿衣少女,在院中追着老母鸡满地乱跑,偶尔她能碰到鸡尾巴,然后老母鸡咯咯咯地一扑棱,又是满地鸡毛,而她的手里除了三两根鸡毛,空空如也。
那个画面如此生动,而周遭却又那般祥和宁静得彷佛时间已经静止,这是他过去二十多年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光景。
正当他沉浸在过往的思绪中,突然听到林月见的笑声,“哈哈哈,让你跑,给我抓到了吧,看我今天不把你大卸八块。”
接着,林月见拎着老母鸡走到院中的灶台处,麻溜地给鸡喉取血,再用开水烫毛,拔毛,开膛破肚,清理内脏,几乎是一气呵成。
当她宰好鸡肉准备放到锅中时,流域非叫住了她,“有醋吗?”
“醋?”
流域非点头。
“有呀。”林月见疑惑地看着他回答道。
“鸡肉用醋泡半个时辰再炖吧。”
见林月见还是一脸困惑,他继续解释道,“这种三年以上的老母鸡,用醋泡过之后能使肉松软,口感鲜嫩,而且熟得也快。”
听完他的解释,林月见脸上浮现出笑意,“没曾想到,竟是碰到了行家呀?厉害呀,有点东西。”
“咳咳……”流域非轻咳两声,对于她的夸赞,面上到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略知皮毛而已。”
当时林月见对这句话没太多想,但之后共处的几天,她才逐渐见识到流域非有多醉心于烹煮之事,对做菜的要求之高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大到煮饭放多少水,炒菜放多少油,小到土豆丝何时放醋,炒鸡蛋几时放盐,事无巨细,他都要念叨两句。
林月见本不是对做饭过多计较的人,能填饱肚子即可。对于流域非在她做饭时的诸多提点,她虽然都一一照着做了,但重复次数多了心中难免不耐烦,但思及他是伤员,是病号,得依着他心情愉悦,才能有助于康复,故而每次她一边手上炒着菜,一边嘴里不走心地应付着“嗯”“哦”“好”。
鸡肉泡好之后,她开始炖鸡肉,水开后她减少了灶台里的柴火,用小火慢慢地炖煮。
流域非见她这会儿闲下来了,正坐在灶台前认真地盯着里面火,于是尝试着向她提出心中的疑问,因为对于林月见,他其实几乎一无所知,这个女子身上有太多太多的问号。
“那日惊雀崖上,我见姑娘武功高强,不知师从何门何派,哪位名师?”
“我师傅嘛,不过是个无名无派游侠而已。”
“姑娘会用毒?”
“哦,那是以前在江湖上奔走,学来傍身的。”
流域非从怀里摸出金锁,看着上面刻着的几个字,“这金锁,是我自幼的贴身之物。姑娘即是江湖中人,又怎会和朝廷沾上干系,给你金锁之人可是……”
话未说完,林月见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朝廷的人,但是我和你的确有些渊源,不过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我会一一道与你听。现在你只需要知道,我的任务是保护你,帮助你,你可以信任我。”
听完林月见的话,他明白了,无论现在问什么,林月见都不会给到他想要的答案。于是他只好另起了个话头,他看着院子里卧在地上,也在优哉游哉晒太阳的马说,“这马看起来和你很亲。”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它一直盯着你看。”
林月见看了眼她的马,果然它卧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哈哈哈,这孩子打娘胎里出来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我,又是我亲自喂养长大,恐怕是拿我当娘了。”
“它有名字吗?”
“耿耿。”
“忠心耿耿的耿?”
“对啊。”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林月见继续专注地烧火,只当是流域非觉得无聊不再继续说话了。
“嘭……咣当!”她侧过头,看见流域非倒在地上,神情十分严肃,再细看,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十分紧张。而他的椅子也翻倒了,茶杯落在地上,茶水撒了一地。
她走过去,“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啦?”
流域非坐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他刚才做过的椅子,额头上青筋凸起,冒着细密的汗珠。她顺着流域非的目光看过去,一个巴掌大的蜘蛛贴在躺椅的扶手上,头对着流域非的方向,似乎正在和他对视。
她伸手,眨眼间便捏着蜘蛛的背部,把它提起来。她发现,当她捏起蜘蛛后,流域非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她的手部动作变化。她一时玩心大发,捏着蜘蛛上下左右移动,笑着看着流域非的眼珠在他深邃的眼眶中上下左右转动。
当她突然作势要把蜘蛛扔到流域非身上时,便见他用两只手撑着身体连忙往后挪动了几步。
“哈哈哈……哈哈哈……”林月见的笑声回荡在院子里,把原本贴在地上的耿耿吓得一个激灵站起来,看了看没什么危险,又慵懒地卧下去了。
林月见把蜘蛛扔到院子外面,然后一边笑一边把椅子扶正,用石头垫好缺失的椅子腿儿,然后搀扶着流域非重新躺到椅子上。
“哈哈哈……”她实在是没法憋住自己的笑声,“你还怕蜘蛛呀?”
流域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笑,等她笑够了,才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堂堂大炎三皇子,传说中以五千兵力退敌十万的战神,怕黑又怕蜘蛛……哈哈哈……你还怕什么?”
“没有了”他无可奈何地回答道,心里也很不痛快,这些都是他过去小心翼翼掩藏的秘密,却被这个女人接连看破,他只能暗叹自己背时,简直是撞了鬼。
林月见给他新添了茶水,继续笑着问他,“普天之下,多的是蜘蛛,难道你看见蜘蛛就会吓成这样吗?”
“不是,看见蜘蛛我是不怕的,当时刚才……刚才他爬到我身上了。”他顿了顿,像是内心做了一番挣扎,然后鼓足了勇气说出口,“那个……不要说出去了啊……”
“嗯。”林月见强忍笑意,走回灶台继续烧火。
流域非躺在椅子上,往灶台望去,那个身影一抽一抽的,时而像是在长呼一口气,时而又再次小幅度的抽搐。
“哎……”他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那天的鸡肉炖得鲜嫩酥软,如果忽略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女子,忽略她时不时因为强行憋笑眼角挤出来的眼泪,那顿饭可谓是他获罪之后最美味的一餐。
吃完饭,林月见又端出来满满一碗药汁,等他喝完,桌上再次放上了三颗蜜饯,她照例拿了一颗含在自己嘴里,剩下的两颗推到他面前,让他以此中和药汁的苦。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这些蜜饯,他不怕喝药,也不怕苦,可是每当看着林月见每次吃蜜饯的时候,小脸上流露出那种享受的表情,他也总会收下她的好意,把蜜饯含在嘴里,和她一起分享那一刻甜蜜的滋味。
那日下午,他继续躺在院子日光浴,微风凉爽轻拂而过,甚是舒服。
等他再次醒来,天色已晚,隐隐约约有霞光落在天际,耿耿还趴在地上,摇着它的尾巴。他惊异的发现,院子里的陈设虽未变化,但蛛网、落叶都被清扫干净了。当他在林月见的搀扶下回到屋里,墙上和房梁上的蛛网、灰尘也都被打扫了,并且好几只点燃的蜡烛,分别立在屋里不同的角落,整个房间,几乎可以算是灯火通明。
他环顾房间四周,问她,“这……你打扫干净了?”
“对啊,干净又整洁,宽敞又明亮,没有黑暗,没有蜘蛛,咱们住着也舒服呀。”她笑着答道。
看着林月见的笑脸,他真诚地说道,“谢谢。”没有人曾为他做过这些,自小他独自在宫墙中谨小慎微地长大,当他羽翼丰满,无数门人将士跪在他面前寻求他的庇护。就像是习惯了为他人撑伞,却不知自己也怕淋雨;如今他在风雨中摇摇欲坠,有一个人在为他撑伞,不止救他,护他,助他,还在小心翼翼地维护他的尊严。
他的嘴角上扬,又说了一次,“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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