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封情书
2004年9月1日，那是顾玥第一次遇见程宁远。
时光的沙漏流逝着模糊的流年，同时也沉淀着牵动情思的过往，仿佛又有一颗流星划过那单薄的青春，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就像学校的林荫小道早已不是它原来那般纯真的模样，那裂纹的旧石板砖，迸裂的粗壮的树干，不时掉落遮蔽视线的落叶，还有那些被落叶一直亲吻着的石凳都已经随风逝去。顾玥一个人站在这早已不似从前却充满回忆的地方，手中抓着一张信纸和一张带有回忆的画作，眼中一片迷茫，却也泛着点点泪光。
当手中纸笺上那稚嫩的笔迹展现在眼前的时候，泪水轻落，被泪水打到的地方字已经开始糊开，隐隐约约让人看不清。顾玥却清楚地看到了那几个字，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人的身影。
“程宁远，我喜欢你。”
明明好久没见，却感觉脑海中从未淡却过那个人身影，他曾出现在顾玥最懵懂的青春中，却在她懂得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时，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仅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和声音。
“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让我们欢迎他。”
那是班主任第一次带他进班，那也是顾玥第一次见到他。
“大家好，我叫程宁远。程门立雪的程，宁静致远的宁远。”
声音干净，有一点点低。这是顾玥对新同学的第一感觉，毕竟那个时候的她正全心全意地趴在桌上画着小人，没有抬头。直到老师安排座位的时候，她才愿意抬头观赏那位新同学。谁知，仅仅这一眼，搅乱了顾玥的整个青春。有一个词怎么说来着？一眼万年。
白衬衫，牛仔裤，颜值不低，面容清秀，身高不矮，身材不错。再加上刚刚那好听的声音。一切一切似乎就这么凑巧，符合一个言情小说标准男主角的配置，也瞬间击中了顾玥那颗粉红少女心的深处。
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新同学的身上，不曾离开，就连刚刚画好的大作上，也不知在何时留下了刚刚听到的那三个字，程门立雪的程，宁静致远的宁远，程宁远……
自那天后，顾玥的目光便时不时地望着某个方向。
上课老师要是点他回答问题，她永远是最认真听的那个。
体育课男生打篮球，她也一直都是看的最认真的一个。
就连程宁远的喜好，顾玥都背得比自己的还熟。
顾玥以为她的心意只有她知道，却不曾想过她眼中浓浓的情意是挡不住的。她的心太过透明，以至于心中的秘密被别人看到却不得而知。直到那天，这层已经半破半残的玻璃纸终于被捅破，还破的那么令人尴尬与羞愧。
那个时候，班上有一个叫沈影的女生跟顾玥似乎很不对盘。这个女生长得一点都不可爱，身着外表都带着一种痞子气。沈影和差班的坏学生很像，不爱读书，却喜欢耍大牌，最重要的是，她很喜欢缠着程宁远。
如果当时的顾玥还不懂为什么会讨厌沈影，现在也该明白了。
那天，身为班长的顾玥正在班会课上跟班主任汇报着最近班上同学的情况，在说到沈影的时候，在私心作恶下免不了添油加醋地说着事实。
一开始，沈影还不以为然，对于顾玥说的那些话向来左耳进右耳出。可当顾玥提到她偷同学钱时，她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骂顾玥污蔑。
顾玥岂是会因这点小事就被吓到的人，她也用更大的声音回击:“有人亲眼看到，怎么会有假。”气势上完全不输。
但倘若顾玥能预料到沈影后面会说的话，可能她这一辈子都不会说出这句话。
“你说有人看到了？是谁啊？你找他出来对证啊！”沈影的语气愈发咄咄逼人，“倒是你，班长大人，先不说我也没有做过这些事，顾玥你身为班长带头违反校规，你打算怎么解释？”
顾玥一惊，连忙反驳:“我什么时候违反校规了，你不要含血喷人！”
“你喜欢程宁远！你敢否认吗！”
“校规第一条就是不准谈恋爱，难道你这不算违反吗！”
“你别否认，我们全班五十多双眼睛看着呢，大家都心知肚明，只不过看你是班长给你面子不说而已。”
……
沈影后来还说了什么，顾玥完全不知道，她只知道当沈影当着全班同学，当着老师，还有当着他的面将她的心事戳穿时，脑子就已经一片空白。
顾玥的脸色变得煞白，浑身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害怕，竟然发起抖来。
她能感受到大家的眼神全都盯着她，羞愧、尴尬、气愤，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一个忍不住，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顾玥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冲出了教室。
顾玥躲在学校观测台的一个角落，双手抱膝，蜷缩在墙角。这是顾玥偶然发现的地方，平常是没有人会到这里来的，反而成了她的小天地。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那天第一个在这里找到她的人，会是他。
“程宁远。”她泪眼婆娑地念着他的名字，脑海中不禁想起刚刚的场景，一时难以面对他，将头埋得低低的。
程宁远什么也没说，只是递了张纸巾给她，然后就坐在她的旁边，陪着她。
顾玥和程宁远，在不怎么恰当的时间，却待在一起整整一个下午，尽管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自那天后，两个人的关系不但没有疏远，反而有些改变。顾玥以为这样的生活可以永远保持下去，却没有想到分离，来的那么快。
毕业考试后，大家自然要各奔东西，他们俩人也不例外，顾玥选择了离家近的一所学校，而程宁远却去了离家很远的地方。
一直到分离，顾玥都没有告诉他，她的心意。准确地说，是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说，他们便已经“天各一方”了。
不知道为了什么，顾玥甚至没有去送他离开，可能是害怕这一见面，得到的将是再也不见，也许是害怕自己会看着他的背影彻底崩溃。
总之，结局就是，程宁远走了，而且自那天后，顾玥再也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他在哪，更不知道他过得怎样。他的出现，就好像是蜻蜓点水，在顾玥的心中荡起涟漪后，又消失不见，消失的完完全全。
记忆中存在着的风华年少，少不了被回忆摇晃了的时光里的笑。时光里留下最美好的记忆，莫过于那一身白衬衫。
顾玥坐在操场的横椅上，翻看着当年写下的小情书，看着这张被埋在地下多年却又阴差阳错被寄到她手中的信。
“……程宁远，我喜欢你……我不知道初恋的定义是什么，如果是第一个喜欢的人，那么我的初恋是你。如果是第一个恋爱的人，那么我希望那个人会是你……”
她微微一笑，没想到那时的自己竟然有过这么勇敢的时候，只可惜有勇气写下的句子，却没有勇气给那个人看。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好像喜欢你了！你不要笑话我，我就是一个颜控，长得帅的我干嘛不喜欢。等下，我才没有夸你长得帅……”顾玥扑哧一声笑出来，被当时的自己逗得都乐了。
“……当我写好这封信的时候，才发现现在的我居然已经失去了把信给你的机会。也不知道这封信在有生之年能不能被你看见。我把它埋在观测台旁边的花圃里，如果有缘，希望缘分能让你看到它。如果你看见了这封信，就把它寄到我家吧……”顾玥庆幸着，幸好，当初附着的地址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过，所以今天，在学校重修的时候，她才有机会拿回这封信，才有机会回忆起那么美好的一段回忆。
顾玥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一篇文章，认真到一句一句，一字一字，认真到想把这封现在看来不堪入耳的信镌刻在心里。
一封八百字的信很快就读到了结尾，明明是很稚嫩的文笔，却让女主角在看到最后一句时红了眼。
“……程宁远，我之前读过一本小说，男主角在告白的时候说了一句‘从第一次知道到现在，算一算啊，恋卿已是十四年’，然后他们就在一起了。程宁远，我也喜欢你了那么久，我们也没有可能也在一起呢？”
有没有可能呢？这个问题如果当时她没有得到答案，如今也应该知道了答案。
她还在这里，那个人却已经不知在何地了。
青春的记忆就像被铐上了一层枷锁，想追寻，却再也抓不住那双好看的手。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洗漱后的顾玥吃过晚饭，就回到了房间，一头栽到床上，将脑袋深深地埋在枕头里。那封信已经被收整好，静静地摆在了她的枕头边上。
这天晚上，不知是不是有他的陪伴，顾玥睡得很香，梦里一直回荡着一首歌。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
就像那年匆促刻下永远一起那样美丽的谣言。
如果过去还值得眷恋，别太快冰释前嫌。
谁甘心就这样彼此无挂也无牵。
我们要互相亏欠，我们要藕断丝连。
这场长达记不清是几年的暗恋，终究是断了线。
一场关于青春的梦，也停留在了最美的时刻。
也许某一天，顾玥还能够再遇到那个曾令他心动的男生。
如果那个时候，他未娶，她未嫁，顾玥一定会勇敢地说出那句埋藏在心底的告白。
“程宁远，我曾经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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