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是否愿意
他抿起嘴唇，下意识观察着对方细微的神情。
来人的面孔棱角分明，高鼻深目的长相，深邃的眼瞳里是浅淡的审视，绣着银色花纹的祭袍勉强冲淡了些许外貌上的攻击性。
——应当是没有认出自己。
不待边若飞反应，诺亚·格雷西就当他默认一样，拉开了“少女”身边的座椅。
他挨着女孩坐了下来，目光放远，望向正在讲述着日课的牧师。
边若飞低头假装正在阅读自己眼前的书册，实则将注意力都暗暗集中在了身边的男人身上。他坐的位置正好挡住了自己这边过道的出口，如果绕到座位的另一边离开又会显得过于刻意。
修缮得高大宏伟的教堂内，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两人并肩坐在色调明亮的大厅内，俱是样貌不凡，倒是显示出某种表面上的和谐。
“小姐看起来有些眼生，是不常来做祷告吗？”诺亚·格雷西率先出声道，视线没有从前排的牧师身上离开，仿佛只是随口搭讪道。
边若飞谨遵自己目前女装的人设，没有暴露自己的嗓音。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随后又轻轻摆手，示意自己无法说话。
幸而出门前做了完美的伪装，即使是喉结的位置，也被用系好的缎带遮挡了。
格雷西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并未起疑，只是眼里闪过些许几不可见的讶异。
“原来是这样。”他了然道，随着女孩的动作注意到她的右耳垂上有一颗小小的痣。
年轻的教廷刽子手不知从哪里拿来了笔纸：“告诉我你的名字？”
用的是疑问的语气，但带着习惯性的强势。
毫无疑问，套了女装外壳的边若飞被搭讪了。
他曾想过自己在红灯区的时候会不会因为外貌而被拦住，也曾想过会不会在贫民窟被打劫，但从没想到会在教廷被这个曾带卫兵围剿自己的老熟人搭讪。
“女孩”似是感到不自在，微微摇头就要起身起来。
诺亚·格雷西眼疾手快地按在了“她”的手臂上，阻拦了这位羞涩而安静的女子。
“只是名字而已，虽然我不是今日执勤的牧师，但是可以破例给你做一次祈祷。”他没有放松握在女孩手臂上的力量，软硬兼施道，语气里是不让人立刻离开的意思。
他刚刚进入教堂，就注意到了这个坐在空旷位置的女孩。
半边身体沐浴在阳光下，蓬松的金发显得分外耀眼，仿佛不谙世事而天真单纯的羔羊。
气质让人感觉到些许的熟悉，然而格雷西检验了自己的记忆，却不曾记得自己见过这个女人。
向来行事酷烈的他破天荒地向人搭话，而原因不是往日那样例行盘问。即使可以放轻声音依然挡不住骨子里的压迫感，显然这让柔弱的猎物感到了恐慌。
那就更不能让她走了。
诺亚·格雷西勾起一个笑，注视着对方僵硬的身体和小巧精致的下巴。
真是一场美丽的邂逅。
而被注视的“少女”本人并不觉得，这明明就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的孽缘。
边若飞顺对方的力道坐下，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笔。
他随便造了一个名字上去，不带姓氏，放在人群里喊一声四五个人回头的那种名称。
“莉莉？”男人垂眸读了出来，终于满意道，“我的名字是诺亚。”
他同样没有说出自己的姓，并对第一次见面就互相称呼非姓氏的名字这种过于亲近的方式适应良好。
“能在神的注视下相遇，我会为你祷告的。”诺亚·格雷西将那张写着女孩名字的纸收拢在手中，凑近对方耳边，“期待下次与你相遇。”
边若飞符合人设地往另一边躲了躲，内心全是嫌弃。
而诺亚·格雷西说完话，就直起身离开了这个座位，还带走了那张纸。
徒留边若飞无语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教廷执事竟然会挑选他来搭讪，难道这是对方的理想型？
有了这个插曲，边若飞也无心留在这里，随意整理了身上的衣袖，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就站起身离开这里，与门外等着的亡灵师汇合。
午后的阳光是最热的时刻，在冬日里却显得温暖，靠近戴着兜帽的男人，就能感受到气温些许的下降，连日光落在他身上都仿佛带着压抑的色彩。
“要走了吗？”塞缪尔·伯特伦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边若飞的身边。
“嗯。”仗着四周无人，边若飞直接轻声应道。
塞缪尔似是随意地往后看了一眼那修缮的富丽堂皇的建筑，随即跟上了金发“女孩”的脚步。
教堂内。
红发的执事站在某个螺旋的台阶上，半边身体隐藏在阴影之中，遥遥地注视着远去的两个身影。
那个异种……
刚刚竟然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
两人进行了长达一秒的对视。
即将猎捕的羔羊身旁竟然还守着贪婪的饿狼。
诺亚·格雷西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而他对猎物势在必得。
臣服于教廷的神职人员，拥有情人或奴隶的数不胜数。而一向独来独往的铁血执事官，断然不会放弃自己瞄准的第一只羔羊。
边若飞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暗潮涌动。
他对身边的亡灵师说道，“晚上我们可以去探一探这里的军区。”
这个国度，乌托邦与下方平民区的断层式差距必然导致了暗藏的、不可调和的矛盾，而它显然已经存在多年，只待某个导火索来引爆。
只要他暂且留在伊洛蒂克，就不缺乏与那些敌视教廷的组织接触的机会。
“这里的一切其实不过如此。”在异世界手握百万亡灵大军的邪恶法师评价道，“但如果你想凭自己来推翻一切，还是有些天真。”
“我的创世神，您现在的力量只能计量成一只蚂蚁，想要撼动大象，恐怕是异想天开。”塞缪尔揽住了边若飞的肩膀，将他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内。
“所以我召唤出来了你啊。”边若飞却是笑了，“像你说的一样，我的思想听起来天真而不自量，但我不想改变自己来适应这里的法则。我想要改变这个世界，而你拥有这样的力量和经验。”
金发的少女往前走了几步站定，他摘下了墨镜，转过身来直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塞缪尔，双眼明亮而夺目，仿佛闪光的黑曜石。
“所以，你愿意来帮助我吗？”他向沉默着的亡灵师伸出手。
曾经创造世界的神向他的造物发出了邀请。
塞缪尔几乎下意识就要答应了，理智及时压抑了他几乎脱口而出的话语。
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做出的举动，亡灵师的用犬齿磨了磨下唇，怀着恶意地问道，“我如果不答应呢？”
“你求求我，我就把力量借给你。”他带着点残酷的期待，轻描淡写地说道。
塞缪尔完全忽略了自己初初降临到世界的时刻，对面前少年说出的关于“效忠”的花言巧语。
即使是定下的契约都可以撕毁，邪恶的亡灵师给出的承诺，又怎么会可信呢？
果不其然，站在原地的“女孩”微微一愣。
塞缪尔感到迫不及待。
一想到对方面上有可能出现的屈辱和被迫的服从，他就感觉到了从骨髓里蔓延的兴奋，连带瞳孔都微微收缩起来。
然而现实却不如他所愿。
“什么嘛，”短暂的怔愣过后，边若飞却是露出了放松的神色，“我不记得以前给你安过傲娇的属性啊。”
他带着点无奈地诱哄道：“那我求你，帮帮我吧，伟大的伯特伦大人，掌握整个特雷斯大陆命脉的最强亡灵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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