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九鼎
混沌时期是什么？
对某些书灵来说，那是噩梦。
特别是到混沌后期，万物衰败，物资匮乏，整个世界秩序混乱，践行的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不少弱小的书灵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但是，对另一些书灵来说，那里是自由的试炼场，是未知的大冒险，也是所有书灵命定的归宿。
本来这是无可选择的事情，但偏偏乃粒机缘巧合下获得了一个契机，让他创建了这方小书灵界，为天工开物的书灵单独格出了一个安全的空间，远离危机四伏的混沌。
只是现在看来，有人并不喜欢这种平静的生活。
出于各种原因和立场。
比如从未见过外面的混沌世界，并对此充满向往的曲蘖。
比如出于某些原因恨不得这方小世界立刻消失的乃服。
比如本性自由想要出现在世界各地的作咸。
还比如，早已不耐烦但为了乃粒选择继续忍耐的粹精和陶埏等。
受到同伴的影响，有些人也会选择离开。
比如甘嗜，虽然对外面堪称血雨腥风的生活心有余悸，但如果作咸要走，他肯定是要跟着的。他其实早就做过心理准备，要死也要和作咸死在一起。
甘嗜永远也忘不了，那时是作咸护他在身下，鲜血染红地面，甚至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可作咸却始终一步未退，咬牙死撑，还笑着和他说没关系。
看着那混杂着血水、汗水、瓦砾尘土碎石的笑脸，那时甘嗜就想，他这辈子都不会放下作咸了。
再说冶铸，他是经历过外面混沌世界的残酷的，不过曲蘖要去的话，伙伴需要帮助，他又怎会退缩？
对冶铸来说，最早的时候，他遇见第一个想成为伙伴的人是乃粒，但很快他发现，乃粒先生完全不需要他。
后来，他遇见了第二个想成为伙伴的人，陶埏。只不过他们向往的目的地不同，冶铸一直坚持和陶埏结伴而行直到岔路口。
再后来，他遇见了曲蘖。
“冶铸！我需要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冒险？虽然现在只有个简单的计划哈哈哈！”
“好啊！听起来很有意思。”
他认可曲蘖，那是和乃粒先生一样耀眼的人。而且曲蘖需要他。
只要曲蘖没有放弃，他想，他会和他一起一路走下去，直到完成他的大冒险。
所以如果曲蘖要出去，他也会去。
这点珠玉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珠玉纯粹是对混沌时期没有概念，如果见过了混沌，嗯，为了伙伴，虽然会犹豫但最终还是会选择一起离开的吧。
诸如此类。
当然还有坚决反对出去的。
比如受尽了混沌时期东躲西藏，日日提心吊胆焦虑痛苦的彰施。
比如陷在自己理想主义世界里，不想面对混沌残酷的膏液。
比如虽然没见过混沌世界，但脑子清醒并对现在生活很满意的丹青。
再比如，乃粒。
让天工开物所有书灵回到混沌时期的这句话，完全踩过了乃粒的底线。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混沌的本质，以及混沌后期大书灵界的真实情况。
无论他推演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毫无生机。
不说只是因为他实在无法忍心，将自己推演的结局说出口。
所以他不会同意让大家回去，直白点说，那等于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去送死。
乃粒睁开了金色的眸子。
那不是温暖明亮的稻谷金，而是威严灼目的太阳石。
他头发上的呆毛早就垂了下来。
“我不同意。
我不允许任何人参加这种莫名其妙的选拔赛。”
乃粒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一字一顿，刻意加重的读音透着怒意，眼神就像锋利的蓄势待发的利刃，把甘嗜舟车等胆小的吓得打了个哆嗦。
对天工开物的书灵来说，一直以来，如果乃粒做了决定，那就是最终决定了。
没有人会反驳乃粒。
这次本该也是一样的。
乃粒发话后，所有人都停止了讨论。
即便有再多情绪，在乃粒如此表态之后，大家都不说话了。
就在众人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一个金属圆球背着巨大的九鼎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了餐桌上，砸碎了整张桌子。
电光闪过，它发出机械的声音：
“驳回！已确认，天工开物所有书灵均同意参加选拔赛！
本选拔赛系统宣布，天工开物第一选拔赛现在正式开始！
为了确保比赛公平公正，从现在起没收所有人的技能。
后续要使用技能，只能通过选拔赛赚取积分，用积分兑换！”
“什么情况？开玩笑也太过了吧？”
“等等你看那是，九鼎？”
“冶铸！九鼎不是你在保管么？这个是真的么？”
“是不过它应该在我家的储藏室才对，怎么会在这儿？”
“是真的我的技能用不了了！”
“我的也是”
杀青眼神冰冷，牙咬住了唇：“被摆了一道啊。”可恶，居然是九鼎
锤锻将丹青护在身后，收起了懒散的姿态。
陶埏坐姿不变，表情依旧隐在面具下看不确切，只是他身前的方砖小人高举起手中的铁线弦弓对着圆球。
作咸一手抱住甘嗜，一手展开斗篷，挡住了所有飞过来的桌子碎片。
舟车自从看到那个圆球后就克制不住微微颤抖。
曲蘖一脸懵，但第一时间将舟车和珠玉拉到身边，自己则站在冶铸身旁，身体还侧着挡了挡。
乃服急切地看向乃粒：“小白不见了！我技能也用不出来了。”
乃粒的脸色难看极了：“南雀也消失了。我的技能也无法使用。
那个圆球，它背后的人，应该是把刚才说的作为规则写到九鼎上了。”
禹铸九鼎，冶铸唯一一个传说级技能。
（传说级技能-规则-禹铸九鼎-【不如书籍之易去，使有所遵守，不可移易，此九鼎所为铸也。】）
传说大禹将赋税定例和治水之法铸在九鼎上，以规范后人按此行事。
冶铸的九鼎，能使所有刻画在鼎身上的文字成为必须遵守的规则。
之前乃粒创建这个小世界的时候，就用九鼎规定了生活在这里需遵守的条件。
比如不能伤害伙伴，书灵界内不能随意使用技能，等等。
当然，由于这个技能过于霸道，使用时需要两个条件。
其一，必须规则范围内所有人同意，规则才会生效。
其二：刻画规则需要传说级或以上的相关技能。
条件一的话乃粒瞬间想明白了，是之前的邀请函！
对方用了欺诈技能或替换技能之类，将打开邀请函等价为认可规则。
而因为毫无防备，当时所有人都打开了自己桌前的邀请函。
至于条件二，之前是他用了神级技能-法则，可除他之外，明面上能满足刻画于鼎条件的，就有丹青的帝王朱笔，陶埏的泥塑万物，还有杀青的纸载乾坤。
但因为大家的技能并不做公开，各自拥有的技能只有自己最清楚。
所以是否实际上还有其他人具备类似技能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儿，饶是乃粒也不得不夸一句，这真是谋划已久，心思缜密的计划，恰恰是趁大家完全不做防备的时候，直接用上了九鼎这个大招。
九鼎的规则，一旦生效那就是绝对不能违背的。
即便他现在想要重新修改规则，在连初级技能都用不了的情况下，那也是根本做不到。
死结。
所以现在要么参加这个选拔赛，拿到第一许愿回归原状。
要么，找出主谋，让他停止这一切。
要么干脆把这九鼎连同那圆球一起砸了！
虽然用不了技能，但如果只是毁坏鼎上的文字
乃粒步步靠近。
那圆球本来是在地上，它似乎一直在观察乃粒，这会儿看到动作赶紧带着九鼎险险浮到空中。
虽然没有表情但从动作能形象感觉到它一脸惊恐。
“规则写了的！不许攻击系统！不许攻击九鼎！”
“呵，看来你背后的人，还挺了解我的。”乃粒面色沉沉，但既然这都做成规则都放九鼎上了，砸毁九鼎这点就行不通了。
“那当然！”那个圆球似乎很得意：“能这么顺利多亏了我的协助者。
没有他提供的九鼎，想要让你们全员参加选拔赛可不容易。
最开始，也正是因为他的呼唤和大力推荐，本选拔赛系统才会千里迢迢赶过来！
对了，选手们，你们要不要猜猜本系统的同谋是谁？
提示：他就在你们当中！
提示：有奖励！有惩罚！
你们可以举手投票选出你们心中的叛徒，猜对的话本系统会给你们每个人加10积分，而10积分可以兑换一个初级技能！
当然无论猜错猜对，被选出来的叛徒都将受到，
灰飞烟灭的天罚！”
“天罚？你以为你是谁？敢对我的”乃粒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椅子摔倒的声音。
“舟车，你怎么了？”曲蘖赶紧拉他起来。
“稍微有点，脚软。”舟车低着头不敢和其他人对视。
系统它之前可没提过要投票选出叛徒！
曲蘖看了他一两秒，但很快笑着道：“哈哈舟车你还是那么胆小。没事，我们都在你不用怕。”
“嗯。”曲蘖，对不起。
乃粒看了舟车一眼，继而看向冶铸：“冶铸，最近有谁来找你看过九鼎？”
他想先弄清楚这件事是谁做的。
冶铸此时额头已经冒出冷汗：“最近并没有人来找我看九鼎。
乃粒先生，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把九鼎交给任何人！
保存九鼎的房间我都设置了高级的防御技能，我确定我没有收到任何警报。
如果被偷走，我不应该毫无察觉的！
我每天早上都会检查一遍九鼎，不过
因为昨晚喝醉了今天起迟了，今天还没来得及检查”
乃粒并不怀疑冶铸，要说天工开物里最正直的人非冶铸莫属，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放心让冶铸自己来看管九鼎，只不过：“那你有给谁加防御免疫么？允许他自由进出房间，而不会触发警报。”
冶铸刚想说没有，忽然想起之前有次和曲蘖、珠玉、舟车四人一起喝醉酒，他招呼大家住他家结果不小心走错房间触发了警报。
考虑到之后还会有类似情况，醉酒的他索性给他们三个都加了防御免疫。
但他们三个，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啊！
“我”冶铸犹豫了。
乃服本就缺少耐心，此时皱着眉不高兴道：“冶铸，你为什么不回答？”
“冶铸给我们加了，我，珠玉和舟车，我们三个。”曲蘖向前站了一步。
“是，但我们可没动过九鼎！肯定是其他人用了什么不会触发报警的技能！他都敢偷九鼎了肯定是有备而来！是吧舟车！”珠玉被众人盯着有些紧张，赶紧手肘撞了下舟车示意他说话。
舟车心慌极了，他现在应该要干脆地否认的，可是，为什么这么难开口
如果之后被识破了，冶铸曲蘖，还有珠玉，他们也会被人怀疑的吧？
明明跟他们没关系，就是因为和他做了朋友
就是因为好心和他做了朋友
啊快随便说点什么啊！
一旁冷静下来的杀青，此时捋了捋他那雪白顺滑的头发，旁观着这一场好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昨天的船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那么接下来，你会包庇他么？曲蘖。
你明显已经发现什么了吧？
哦呀，原来如此，这也是犯人的目的啊。
真是谋划久远。他都想鼓掌了。
所以，杀青的视线从他重点关注的对象身上一一扫过。
究竟是谁干的呢？
这边舟车终于做好心理建设，正要开口的时候，他听到了曲蘖的声音。
“舟车，我昨天并没有看错，那艘课船上的，是你对吧？”曲蘖难得脸上没了笑意，神色陷在阴影里。
珠玉的声音有些慌乱：“曲蘖你在说什么啊，那不是你喝醉看错了”
曲蘖伸手挡住想要阻止他的珠玉，眼睛盯着舟车：“那么晚了，驾驶速度那么快的课船，你是赶着要去哪里，舟车！”
“我”舟车意识到曲蘖发现了。
是的，曲蘖一向敏锐，之前没再追问，恐怕不是相信了自己喝醉，而是顾虑他的心情吧。
但他现在已经不能再视而不见了。
是啊，是他先辜负了信任。还拖累了自己的伙伴。
“对不起！”舟车的手指发颤，再也扛不住压力，他跪倒地上，额头死死抵住地面。
“对不起！”
“舟车？”珠玉和冶铸完全惊住了。
其他大多数人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你先把话说清楚。”曲蘖的神色依旧陷在阴影里，但却紧紧站在舟车身边：“舟车！你不是做这种事情的人！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赶紧告诉大家！说啊！”
曲蘖的手贴近腰间的佩刀，那本是想要保护舟车以防被人灭口，却被慌乱的舟车误会是在提防他。
他瞬间心态崩了，流泪吼道：
“我也没有选择，我也只是想活下去！
我已经知道全部真相了。
乃粒先生，我全部都知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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