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瑞脑消金兽2

林如松再来的时候，他便改变了态度。

        这突如其来的热切和温柔让他措不及防，可那份与姚青相似的温柔，的确是让人沉沦。

        推杯换盏，靡靡之音之间，他有些眼花了，逐渐的，分不清究竟是那个陪伴他一起长大的小女儿在顾盼生欢，还是坤宁宫的小太监望着自己笑。

        难得他主动一回，林如松便也舒爽的躺着任他伺候，可到底是嫌他力道太弱，勾不到那点。便不由分说起身，抱了他的腿在膝盖，大肆动作。

        在看到小灯儿的眼泪不住的被撞碎时，他微微放缓，柔声道：“是不是太疼了？”

        小灯儿反过来抱住他的胳膊哀求：“不，我这是欢喜的眼泪。”

        瘦弱的身躯快要被男人撞的散架了，可是他的眼睛却是从未有过的刚毅和明亮。

        他不能再沉沦，他需要忍耐，和等待，等待一个好的时机，重新回到皇后娘娘的身边。

        或许是因为他的态度好了起来，林如松反而对床笫之欢淡漠了许多，更多的，是跟他一起做些别的。

        他很喜欢教他写字，最喜欢的是逼着他来临摹自己的字。若是他写的好，林如松就会很开心，他的日子也好过许多。

        抛却了床笫之欢之外，他们之间看起来，相处的还算和谐。

        穿上衣服的林如松是很儒雅的，不愧是当年被人称之为第一尚书的男子，尽管已经是不惑之年，可他的容貌依旧清隽，岁月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痕迹，而是添了几分的味道。

        他也并不是那么无趣的读书人，他会的很多，有时候小灯儿自己熬不住趴着小憩，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居然成为了他画作中的主人公。

        还譬如，他会勾勒鼻烟壶。

        这似乎是他很喜欢做的一件事。

        鼻烟壶并不好做，小小的口，大大的肚子，他用一根细长的铁丝，勾了颜料，一点点的伸到肚子里面描绘出线条，再慢慢的填补。

        这是个很费工夫的事情，很可能因为一时的大意，就前功尽弃。

        每每到这个时候，他便会很严肃，细细的做着，时常一个时辰都不带动一下的。

        而这个时候，却是小灯儿最好观察他的时候。

        他看上去有些瘦，眉骨和鼻梁都很高，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略微方的下巴看上去有几分的刚毅。

        小灯儿发现他眉间微动的时候，便会连忙撤回自己的目光。

        而这个时候，身侧的人则是低低的笑上两声。

        他不在的时候，小灯儿没事一个人，会哼上两嗓子。

        他是穷人家的孩子，太监里头也没个会念书的，不过后来芷兰爱听戏，还给他哼过一曲游园惊梦，从此他便记了下来。

        也唱不清楚里面的词，可曲子却是咿咿呀呀的听了几遍，当他一个人没事瞎哼唧的时候，没留意却被人听了去。

        过了几日，江南著名的昆区戏班子便到了府上，为他唱了一出牡丹亭。

        这是他第一次听戏。

        那个美丽的女子杜丽娘，和柳梦梅的故事，勾起了他的眼泪。特别是杜丽娘因为梦中的男子而失魂落魄，郁郁而终的时候，他甚至想到了芷兰。

        不知芷兰在那边，过的可好。

        原本好好的戏，也因为她听不到，而缺少了几分趣味。

        小灯儿从此便不再开口，将这个喜好埋藏在了心中。

        转眼便是乞巧节，小灯儿提前准备了水莲灯，点了蜡烛，写上了心愿，推到池塘边。

        没错，他现在住的这个宅子，离着河远呢，只有宅子里面挖了一口池塘，也算是聊表心意了。

        原本想着，每一年在这宅子里头，大抵都要给芷兰放上一顶水莲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河边，将这盏灯真正送到她身边的时候。林如松出事了。

        他的事，既在意料之中，也是在意料之外。

        狸猫换太子，朋党之争，随便哪一个，都能要了他的命。

        其实再次之前，他就好似预料到了什么，好几次抱着小灯儿柔软的身子，轻声问：“若是你不愿意在京城，我便给你重新弄个出生，去江南住着，远离这里的一切。在那里，没人认识你是谁，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不可否认，这对于一个充满了不堪历史的人来说，的确是个好提议。

        只可惜，他从一开始，便打定了主意。

        他要代替芷兰活下去，所以，芷兰要做的，便是他要做的。

        林如松迅速的倒塌，造成的一系列后果便是树倒猢狲散，一时之间，连宅子里的仆人都不见了，屋里的东西能拿的都被拿走了，甚至连那菱花铜镜都被人拆开搬了走。

        从前精美绝伦的屋子，如今，却只剩下一张空架子床，摇曳在风中。

        小灯儿轻笑，坐了下来，凭着感觉，描了描眉。

        林如松终于倒下了，这也意味着，皇后娘娘寻回了自己的女儿，终于坐稳了位置。

        他终于不必在这么可怜的撑着了，他可以去找芷兰，告诉芷兰这个好消息。

        东西虽然都不在了，可还留下了房梁，还有三尺的白绫。

        小灯儿最后一遍抚摸上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拿了白绫，就预备动手，却忽然听到门外脚步声急促的传来。

        “小灯儿公公，小灯儿公公。”

        来人是一个穿着褚色衣裳的中年太监，看上去格外亲切。

        他一跑进来，便气喘吁吁道：“公公，皇后娘娘有旨，命小的，来接公公回家！”

        小灯儿一愣：“回家？”

        “是啊。”那中年太监笑嘻嘻的过去搀扶住他：“这可是娘娘的口谕，娘娘说，这几年来，辛苦公公了。本宫身边的人，用来用去，最怀念的却还是当初几个。如今芷兰姑姑不在，小灯儿公公可不能也离她而去啊。”

        小灯儿木然的站着，突然之间，就哭了。

        他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一点都不遮掩，倒是将那中年太监给吓了一跳。

        “公公，公公。”

        好几声之后，见都没有回复，便也由他。

        小灯儿的眼泪一直在流，似乎要流尽世间的百态和人情冷暖，也冲刷掉自己身上的耻辱痕迹。

        好容易哭完，擦干了眼泪，红着眼圈，哑着嗓子。

        “好，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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