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吴王府,密谈事
夜色晓寒,满地月华初定,窥窗又深进内里望无垠,红霞作罢,早将外头光景轮换了暮色天。耳边不闻鸟雀啁啾呖呖声,只有静默无言中掩不住的满室诡叹与冷戚。
风拂窗棱过,引得嘎吱作响,殿内早已是燃起红烛斑驳,经风一过晃得紧。
魏王星目极凉,只待发出便夺人心魄,周身火星四溅,噼啪便烧到人身上。
只一健步,便迈到了阎若雪跟前,以一手钳住她的下颏,重重施力,却是疼得她眸中含水,姣珠泪欲落。
魏王冷声出口,颤颤心扉,只将人从天堂打入地狱。
“惹天下非议?当日本王与阿婉两情相悦,你偏要横插一杠,如今得不到你想要的,只能说你是自食恶果。”
阎若雪娇躯震震,那话入她耳中是深入心头的伤,钻入骨髓的痛。
面上已是覆满了泪水,梨花带雨般犹显娇柔,可魏王丝毫不怜香惜玉,竟是将她狠狠一推,阎若雪两腿一软竟是倒在了地上。
侍候在旁的婢女,低垂头颅,不敢做声,只当此事与她们无关。
阎若雪不顾侵肌入骨的寒,掀起眼皮抬头朝魏王望去,目中千行泪,掌心拂过,犹带冰寒,哽咽着嗓音撕心裂肺一般。
“殿下可知若雪爱慕您已久,自您救了若雪那日起,若雪心中从此便没了自己,只余您的光景。”
顿了一句,将那面上的泪点尽数擦去,露出的是一张可怖的面,紧咬下唇兑成难消的气,眸色凶显朝地望去,能射穿一般。
继而将咬着的下唇慢慢松开,还有一丝的血痕,腥甜入喉,美人面如芙蓉般苍白,一字一句道。
“萧青婉那贱人一出现,您便心中只余她的身影,再无旁人,若雪整日跟在您身后,本该高贵的身骨折了腰,您却嗤之以鼻。
这不公平啊,既是如此殿下当初就不该救我。”
魏王本在听到她喊萧青婉贱人的时候,正欲发作,却因她接下来的话而心软了几许,连着语气竟也不似方才般狠厉。
“本王早与你说过,是你自己偏要如此,又怪得了谁?”
说罢拂了衣袖,转身正要往外走去,却在临出门之时道了一句:“往后休要作怪,若让本王发现,逐你下堂都是轻的。”
字字句句如虫蚁啃蚀她的心肺,只剩得眼前一片空蒙,仿若呆住了一般,对地望去不再说任何话。
年少绮梦终究是她抓不住的愿,荣华骨子的傲在他面前终于是荡然无存。
耳边犹响起那个小男孩说的那段映入她心底的话:“她有本王罩着,你们谁敢欺负她。
你以后就跟在本王身后,本王会保护你的。”
那时的他将她面上的泪尽数拭去,笑着对她说了这些话,是多么的真诚与温柔,如今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有的只是无尽冰寒刺骨。
夜色深长袅如丝,屏前的残烛照着的形如枯槁的面,侍婢在侧也不敢言,只余佳人孤坐一夜光景。
翌日清晨寒气未消,霞光半笼天穹,窥眼只望不尽金丝,水露缀叶几近碰触便落于地上,只待日出便化作雾气无踪。
吴王府中安静异常,由于今日休沐,故吴王并未去上朝,无妄阁中却现得一片诡异的气氛。
“吴王兄竟如此明目张胆,寻了小弟往府里来,就不怕你那王妃看到?”
一人坐在案边,手敲桌面,扳指磕在案上激起轻响,说话带着调侃的笑,却是没个正形。
吴王面色无波,只淡淡开口:“她不会知道。”
忽然又正了神色,开腔带有狠厉:“那些事可查清楚了?”
那人饮了一口茶水,稍作停息,便正了姿态,“小弟出马自保万无一失,顺便还传到了魏王耳中,只如何处置便是他的事。
只我记得吴王兄从前的脾性应当是自己动手,如今反倒畏手畏脚。”
这人便是上次出现在赵侍郎千金纳吉宴上,曾言与魏王有赌的那位公子。
只见他今日倒不似当日那般将头发散落,而是全部挽起插了一支玉兰簪,看去似有几分雅趣,一袭绿色圆领袍衫掩身,与簪相配。
他本名玄陌,乃是已故孟侍郎家的公子,其父自请告老还乡,他便也就跟了去,三年前遇父丧,几个月前才从黔州回了长安。
“本王且先看看四弟对她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到底有多少真心?”吴王回答道,却似漫不经心,连眼神都未予向他那一边。
吴王道完,拿起案上的茶盏,用盖子撇去面上浮沫,饮了一口,仙茗香味瞬间充斥口腔,这才放下,将目光转向孟玄陌。
“你可想入朝为官?”将散漫拂去,稍稍正色与语。
孟玄陌听言头颅低垂下,似乎是想了一些什么,半晌才抬起来,开腔又是恢复了那以往漫不经心的模样。
“吴王兄是知道我的,这种当官的差事终归不适合我做。
还不如现在来的逍遥快活,我还可以随意去那平康坊瞧瞧。”
那语气戏谑,竟还斜着眼睨向吴王的方向,带了抹揶揄的意味。
日色渐起,已将霞光散了两边,仿若隔开了一道碧海蓝天,风物之中瞧不清深浅。
吴王指骨在案上敲了两下,不轻不重,仿若是带着提醒之意,满室散的芸香絮绕,却掀不起他面上的波澜,只说道。
“说点正事。”
孟玄陌收起了他那幅嬉笑的面,渐渐正色起来,眸中寒星,“吴王兄可清楚你和魏王那赐婚的由头?”
吴王寒芒闪过,周身掠过一层霜,只将赐婚那日忆上心头:“自是知道,既是带着目的,又岂能如他们所愿。
你才回长安,心底可有怨?”
“起初怨过,家父半生操劳最终也只能归了乡,后来便知想要全身而退,必得学会那明哲保身。”
语气淡淡,听不出话里的异样,不知是真的无怨,还是为世所迫。
自格架缝隙中透过来的光丝带着清晨的灰,反倒叫人瞧不真切外头的天色。
“早该有些明白的,朝上平和之中总归是有许多露不了面的腌臜。连带着婚姻大事也由不得自己,又何谈其它。”
吴王慢撒琼语,囊括了百味的心酸,却叫面上无丝毫显露。
却见那孟玄陌又是偏了身子,手衬在案上,没个正形儿,觑向吴王,带着丝讪笑。
“吴王兄可别说这些话,别人看不出来,我还能不知道?你是心里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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