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晚上休息的时候，秦橙临坐在榻上，眼神巴巴的看着她，叶苪溪故意忽视他炽热的视线，虽然在吴川的时候他夜夜留宿在她的床上，可当时的她已经心如死灰。现在两人处境不同，他们已经成了亲。
可她还不能理清她究竟对他是什么样的心思，那种强烈的喜欢似乎也没有，但是又不是毫无感觉。
在习惯了那热烈的目光后，叶苪溪倒也能睡的很香，不得不说，这几日她睡的很好，她已经很久没有做噩梦了。
安稳睡到下半夜，被一声惊呼声惊醒，她起身，下意识的看了眼对面的榻上，空空如也，
她拿过外袍，随意的披在了身上就走出了房门。
这几日，秦橙临还遣散了一些仆人，所以院子里静悄悄的，有很多地方都没有掌灯。影卫已经从四处涌来，站在墙上蓄势待发。
发出惊呼声的是一个厨娘，她也是最近才被招进来的，刘管家给了她一大笔钱，让她多留几日，因为府中仆人走的走，偌大的院子空落落的，她半夜起来想要小解，却看到一个黑影，身上还背着个很沉重的东西，她死死的捂住嘴，想要去叫人，捉小偷，但是一回头，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倏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差点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她的呼声惊动了府里的影卫，他们掌着灯，站在各处房檐，照亮了这一处。
只是下面的场景让大家都傻了眼。
秦橙临阴沉着脸，背上还有一个超大的木雕，而这院子里，到处都摆满了木雕。
刚才厨娘看到的也是一个木雕，此刻灯光亮了，厨娘也终于看清了那张吓了她一跳的人脸，那脸分明和夫人一摸一样。当初她被刘管家带进来时，只是因为夫人偶然间吃了她做的菜，多吃了两口，她才被留了下来。
这些木雕，或张扬，或内敛，有的持链，有的拿剑，有的蹙眉，有的在笑，但无一不精美，甚至可以以假乱真。
秦橙临站在原地，有种当众被人扒了衣裳的感觉，叶苪溪离开的那一年，他找了她很久，迟迟不愿意相信她死掉的消息，那段日子，他的心每日都像被凌迟一样，疼的他睡不着觉。
有一日，他把小六子送给他的木雕翻了出来，看着上面和叶苪溪不怎么相像的脸，他便心中生出一股冲动。
他便这样，每次一想她，便雕木雕，这短短一年，便雕了几十座，整日整夜都将自己关在房门里。那些日子太混乱，他已经记不清了，直到元淩道人找到了他。
这些木雕，见证了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也让他害怕，他怕叶苪溪见到这些木雕会害怕，他不想给她太多的压迫，这些木雕太沉重，可他又舍不得把这些扔掉，就想趁着黑夜，偷偷把这些运出去。
可已经晚了，当叶苪溪出现在拐廊处时，他的身子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但转眼看清她只着单衣时，眉头轻皱，放下背上的木雕，走了回去。
影卫提着的烛灯很亮，叶苪溪能很清晰的看见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她心里的震撼无以言表，她看见他放下的那个木雕，那应该是他新刻的，那个木雕穿着嫁衣，带着凤冠，风华灼人。
冷风吹过，但是叶苪溪并不冷，那人已经走到她身边，蹙着眉，脱下外衣，披在她的身上。
“这么晚，跑出来做什么？”
叶苪溪从震撼中回过神“半夜起身，我看你不在，就出来看看。”
下一刻，她被凌空抱起，秦橙临抱着她回了房，将她放在床榻之上，贴心的为她掖好被角。他就坐在床边，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颊。
叶苪溪明亮的眼眸紧紧的凝视着他。
秦橙临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想起刚才的处境，突然心虚了起来。
叶苪溪问：“那些木雕都是出自你手？”
“嗯。”秦橙临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做的？”叶苪溪伸出手，拉住他的袖子，他身上还沾染着夜间的冷气，结合他身上特有的草木香，形成了一种让人迷醉的味道。
秦橙临将她露在被子外的手又塞进被子里：“你消失的第一年。”
“你……”叶苪溪的情绪有些复杂。
“没什么，我只是被那种失去你的感觉折磨的快疯了，那些日子，我甚至想着不如做一个和你相像的木雕，陪着我一起入棺椁得了，想着想着我还真做了棺椁。”秦橙临看着她，眉眼温柔“还好元淩道人出现了，他说你没死。”
这是叶苪溪第一次听到他那五年是怎么过的，原来那些年不止她一人在痛苦中挣扎，还有一个人也在地狱里煎熬，而她，在两人重逢之际，却想着要了他的命。
叶苪溪想说什么，被秦橙临按住了嘴巴。
秦橙临眸色一步步加深，他欺身压近了些：“你若是不想让我接下来做些什么，就不要说话，好好休息。”
不要说，不要觉得他可怕，不要离开他。
叶苪溪点了点头，下意识张口时，舌尖不小心触到他的掌心，秦橙临仿佛被蛰了一下松开了手，看着她的目光又黯了一分。“这是你招我的。”
叶苪溪辩解的话还没说，秦橙临就吻了下来，缠绵悱恻，温润的气息布满了整个房间。
良久后，在她的耳边轻声喘息，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吻：“睡吧，你没放下心中芥蒂前，我不会碰你。”
叶苪溪红了脸，从被中伸出手，握住了他的，阖上眼。
秦橙临心跳漏了一秒，强压下心头的冲动，握紧了她的手。
第二日清晨，几人收拾好行李，准备启程了，宁王府的大门，却看到玄青和玄雨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秦橙临一愣，他没通知过二人上路，毕竟这一次，他也许就不会回来了。
叶苪溪看着秦橙临神神叨叨拉着玄雨和玄青在那边讲了半天，玄雨和玄青的脸上先是出现了几分愕然，随即又出现了几分破釜沉舟的释然，看的叶苪溪一头雾水，不过这种僵持的场面没有维持多久，他们很快就上路了。
玄青骑着马，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当初在军营，秦橙临便给过他们选择，让他们可以立战功，将来封官加爵，当初他和玄雨选择的明明是两种不同人生，他和玄雨不一样，他生来就是禁卫军的人，他的使命就是保护秦橙临的安全，但是玄雨，他当初选择了从零开始，现在他的战功完全可以当一个三品官员，那现在，出现在这，目的又是什么呢？
大概他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玄雨凑过来道：“喂，你在想什么呢，叫了你这么久你都没反应。”
玄青蹙着眉头：“你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去孤峰派？这一次很有可能回不来了。”
玄雨笑了笑：“咱们好歹也算是共事一场，你就这么讨厌我，不希望见到我？”
玄青没说话，虽然他以前总觉得这小子长得就心术不正的样子，行为也很诡谲，但是这么多年，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但是要说有多喜欢倒也没有。
玄雨把马靠近了些，勾住了玄青的脖子“看在你这么舍不得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和你们一起过得了。”
玄青被他嘞的喘不过气，脱开他钳制的双手，木着脸道：“谁要和你一起过。”
“算了吧，我还没嫌弃你，你以为到了登宣县，将军有空搭理我们。”
两人打打停停，好不热闹。
马车内，叶苪溪已经靠着车壁沉沉的睡去，秦橙临将她的头轻轻的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她也只是换了个姿势，接着睡去，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那上面是元凌的笔迹，上面的内容也很简单。
凤鸣草已有消息。
秦橙临的手几不可查的一颤。
凤鸣草，传说中可以重塑心脉的奇草，若是练武之人服用，可以功力大涨，即便是武功资质平平的人也可以变成高手。
秦橙临轻轻摸了摸叶苪溪的脸。
一直拖着这个身子，很累吧。
马车走走停停了很久，这一次，秦橙临没急着赶路，因为顾虑叶苪溪的身体，带着叶苪溪走走停停，一路欣赏沿途的风景，若是遇到有特色的城镇，还会住上几天。
叶苪溪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是她也没催促回孤影峰，这个真相，她已经等了五年，不差这几天了。而且，离孤影峰越近，她心底的不安感就越大，像是有什么快破壳而出似的。
即便是这样的赶路进度，叶苪溪的还是病倒了，她这病来的又急又重，她现在的身子居然承受不住跋山涉水的劳累。
叶苪溪躺在一家客栈，浑浑噩噩中好像听到了什么人在讲话。
“你说什么？凤鸣草可是生长在极寒之地，那布格雪山岂是你想去就去的，即便是我在雪山生活这么多年，也没有把握从那布格山中全身而退。”
“可是小溪这身子，即便治好了，我怕她知道真相后，会更受不住。”
房间里的人双双沉默。
一个熟悉又带着几分憨厚的声音说道：“秦公子，我和师傅已经找到了凤鸣草的种子，可否再多等些日子，也许我能培育成功。”
“要多久？”
“凤鸣草喜欢极寒，我前段时间得到了几块玄冰，我只能尽量试一试，不知道要多久。”
“她这个样子，让我如何等”
“小子，你最好耐心点，这丫头的福气不薄，你好不容易找到她，若是想和她天人永隔的话，你就尽管去试试。”
秦橙临沉默了许久，终于道：“好，我再等一等。”
叶苪溪再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她睡梦中梦见了她爹和她娘。
他们像小时候一样摸着她的头，和她说话，温暖眷恋的她不舍得离开他们的怀抱。
突然有铃铛响起，她娘推开了她
她处于一片白色混沌中，她娘说：“你该走了，还有人在等你，你若是不回去，那人会很伤心。”
还不待她回答，就被卷入一片漩涡中，接着她听到了一个温润低哑的男声：“小溪，小溪。”
那么哀伤，那么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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