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孤影峰一处的悬崖绝壁,险石重峦。一名穿着白色素袍女子从一险石一跃而下,落在悬崖边一尺处。
那女子往前走了两步,探头往悬崖下看去,唤了一句:“小姐?”
悬崖下是无边的黑暗,这一声如落石掉入深渊,彻底消失在空寂中。
那女子见下面没动静,用脚尖踢起一块石子,弹入手中。
“叶苪溪!你再不出来我就用石子丢你了。”
悬崖边下面依旧一片死寂。
女子又往前探了一步,眼睛微眯,石子募的从指间弹射出去。下面传来清脆的石子与石壁碰擦的声音。
“你非要来扰我清静?”一根细银链从崖下射出,倏地穿入一颗磐石,一个黄色衣裳的女子拽着银链从崖边飞跃而上,稳稳的落在了雾莲的身边。
黄衣女子手持链子一端,微微用力,链子便从石中穿出回到她手中。
“也就你能知道我在哪里,别人怕是连这个地方都不知道。”叶苪溪抬起头,没好气道
雾莲翻了个白眼,有谁会想到去悬崖下面的一块峭壁上去睡觉,做的出这种事,也只有叶苪溪了。
“小姐,赶快回峰吧,峰主在殿堂里等着你。”
爹?她爹不是明年才出关吗,如今提前出关,难道有什么要事?
叶苪溪皱起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爹找我为何事?”
“这。”雾莲眼神闪烁,话也吞吐了起来,她想起刚才的热况。各师叔带了一堆弟子围堵在叶昊天的房门口,依次数落这几年叶苪溪所犯下的罪行,一个个仇大苦深,势必要将叶苪溪赶出孤影峰的样子。
叶苪溪看她的吞吐模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在意,运转内息施展轻功便朝着山顶的方向跃去。
“哎,你等等我!”雾莲无奈的看着已经离她十丈开外的身影,跟了上去。
孤影峰地势高耸,是一座孤山。
二十二年前,叶昊天横空降世,挑了八大门派的高手,跻身江湖榜武林高手第一名。一时风光无限,前程大好。不少门派的掌门都想让他入赘,当自己的上门女婿。
可就当各大门派为了他抢破脑袋时,叶昊天却带了一众兄弟来到北方,占了孤影峰这座山头,自立孤峰派。
说来也可笑,当叶昊天只身一人闯荡江湖时,走哪都是一块香饽饽,江湖上人人都要尊称一句叶大侠。但你若是自立门户,那就另当别论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来孤影峰登门滋事的人不断,但都铩羽而归。孤峰派也阴差阳错的在武林的地位一跃而上。
不少达官贵人慕名而来,想让自己儿女拜入门下,都被拒了回去。
叶昊天曾立下规矩,孤峰派只接受失去双亲的孤儿作为弟子,一是不愿意与朝廷江湖有瓜葛,弟子要孑然一人,不会对家里有牵挂,二是给那些可怜孤儿一个容身之处。此番举动,给那些掌门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们纷纷嗤笑,叶昊天真乃天下第一蠢人,若是一个门派想发扬光大,和官府打好交道是必然的,而这些收进门的高官子弟便成了桥梁。从此,也不再对孤峰派多加忌惮。
孤峰派的院落建在山顶,当年叶昊天带着人,硬是把陡峭的山壁修出一块较大的平地来,建筑依山而建,黑瓦青砖,庄严肃穆,沉闷的颜色像是要将人吞噬殆尽。
叶苪溪走进殿堂
殿堂里,各师叔的弟子按列而站。
与重色建筑不同的是,孤峰派的门服清一色的是白色长袍,长袍上无任何装饰。若是头上系个白色布带,直接可以出现在出丧的队伍中。
殿堂的台阶上,一个七尺男人背身而立,他宽肩直背,身上散发出一股肃穆之气。
他的身后是石刻的山水壁画。他矗立在巨大的壁画前,雄伟的背影与他身后山水图融为一体。
台阶的右侧,孤峰派的三位长老正坐在黑木圈椅上。看见叶苪溪时,花无谢眼露担忧。戴奇山则顶着那黑茬的半截胡须,眼里满是幸灾乐祸。而方肃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专心的修剪着自己的指甲。
“爹”叶苪溪叫了声,叫出口时还有些不习惯,叶昊天已经两年未出关了。
叶昊天回过身,他生的浓眉俊脸,只是身上与生俱来带了威压之气,让人第一眼不会注意他的容貌,而是惧怕他身上传来的威压。
他甩了衣袖,沉声道:“跪下。”
叶苪溪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她一掀衣摆,双膝跪地。
“你可知错?”
“女儿不知。”
“你!”叶昊天气急,没想到她如此顽劣,咬着牙道:“好,那我便一件件的说予你听。”
他大手一指,各弟子微抬起头,小心的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成为众人焦点的戴奇山脸色微僵,他原来一把飘逸的长胡被剪的稀碎,仿若被狗啃食。样子很是滑稽,有几个胆大的弟子笑出声,被戴奇山狠狠的瞪了回去。
“目无尊长。”
叶苪溪不语。
叶昊天又指了一个方向,那边站着的是戴奇山与方肃的弟子,他们素净的长袍上都被人画上了一只王八,此刻排列整齐,乍一看,像是走进了王八窝。
“欺负同门,还有后院的院墙,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孤峰派的院墙都建的又高又坚固,也是为了防止外人进入。此刻,坚固的院墙却被人破开一个大洞。不用想,敢在孤峰派里如此撒野的也只有叶苪溪一人了。
那边的叶苪溪一点都不心虚:“我干的。”
众弟子:牛逼!
“好!好的很那!”叶昊天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花无谢温声劝道:“师兄,你提前出关,心性还不稳,还是不要动气的好。”
“花师弟这番话就不对了,我们孤峰派这些年凭着方师弟的苦心经营,才能维持现在的生活水平,而现在,叶苪溪毁损本门建筑,也是毁坏本门财物,依我看,不仅要罚,还要重重的罚!”戴奇山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花无谢与戴奇山眼神交汇,空气中似乎传来火花碰撞的味道。
下列弟子中有一个人走出,此人生的圆脸圆眼,年龄看起来尚小:“启禀峰主,后院的院墙是师姐劈开不假,但师姐并非有意。那日师姐无聊,让弟子陪着练习功法。弟子因为负责门中弟子伙食,想着早些结束,奈何师姐武力高深,不慎击中了院里的院墙。并不是故意损坏。”
他这话一半真,一半假。那日叶苪溪缠着他不假,但不是为了练习功法,而是一路追打他让他去捉野味。两人争执间,院墙不慎被波及,就此陨灭。
戴奇山瞧着那弟子冷哼一声,为叶苪溪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门下的亲弟子戴南。
叶昊天只收过叶慕一个弟子,其余资质不错的都拜了他三个师弟为师,因为都是孤儿,各弟子也会冠以师傅的姓氏。
戴奇山瞪着戴南,这厮平日里本就和叶苪溪与雾莲两个丫头走的很近,这时候还为叶苪溪说话,看来自己平时对他太过放纵了。
戴南见到师傅神色有变,悻悻的退了回去。
叶昊天此人是个武痴,听到叶苪溪是为了练武,心头气也消了一半,但他一想到出关时,各人翘首以盼,如数家珍的一一道来他这个顽劣女儿事迹时,颇感头疼。
“好,后院院墙的事情可以不追究,但要罚你给戴师叔道歉,还有将那些被你画上王八的衣服都清洗干净。”
这个惩罚不算重,叶苪溪有些意外,叶昊天可不是这么就能轻易被打发的人。
果然,叶昊天接着又道“传令下去,召集散落在外的弟子速速回派。三个月后,我会从本门弟子中挑选中一名你的夫婿。这三个月期间,你就关禁闭吧。”
此话一出,大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叶苪溪震惊的抬起头,妄图从那个男人眼里看出什么,他总是这样,自己管不好他就将她交给别人养,以前是娘亲,后来是大师兄,现在又要将她嫁出去。
可惜在叶昊天的眼里,叶苪溪没有看到一点作为人父的慈爱,他急着把她丢出去,就像是丢一块垃圾。
“小姐,咱能不吊在树上吗?”
雾莲站在树下,锤了锤发麻的手臂,她刚刚可是以一人之力扛了足足二十桶的清水。
叶苪溪嘴里正叼着杂草,左足勾着枝丫,整个人以一种倒挂的姿势吊在树上。
“衣服都放进去了?”
“放进去了。”
叶苪溪想点头,但是她倒挂在树上的姿势实在不便,足尖在枝丫上轻点,身子翻转而下,稳稳的落下来。
她嘴角勾起,语气有些幸灾乐祸“放进去就好。”
雾莲不解道:“你将所有衣服丢在一个桶里?这样洗不是很累?”她想着那小山似衣服被扔进可容纳十余人的木桶里,场面颇为壮观。
叶苪溪一脸无辜道“谁说我要去洗?”
“那你让我打那么多清水?”
叶苪溪点了点她的眉心:“笨!让那些脏衣在清水里泡两天,再打捞起还给他们。”
雾莲睁大了眼睛。
“那群兔崽子送来的可不止被我画上涂鸦的衣服吧,我看方知那小子,连内裤都放进去了。”
那群臭小子,平日里打不过她,总想着一些其他的事情来整她,将他们练功的衣裳放在里面泡个两天,臭不死他们。敢整她,还嫩了点。
叶苪溪想到他们拿到自己衣物的表情时,内心升起一股暗爽。
雾莲显然也明白了她打的注意,捂着嘴偷笑,而后突然又想起一事:“我听戴南说,峰主要将你嫁出去。”
原本还笑着的叶苪溪嘴角一僵,“你希望我出嫁?”
雾莲摇摇头。
“那你提这糟心事干嘛。”
叶苪溪烦闷,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托着腮,思忖着,她这个爹虽然看起来拿她顽劣成性毫无办法,但是治她的方式倒是五花八门。
雾莲难得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蹲下身去安慰道:“没事,就算你出嫁我也一样陪着你。”
叶苪溪抬头看她,黑色的眼眸似乎有波光磷闪。她露出一个坏笑“那我就选花俊师兄做我的夫婿。”
花俊是花无谢的第一大弟子,其人生的俊朗,气质温润,是不少师妹暗恋的对象,也是雾莲的心仪对象。
雾莲果然脸色一僵。
叶苪溪见她真信了,连忙摆摆手道:“我说笑的,你们两情相悦,我才不干那缺德事。”
雾莲本来还怕叶苪溪说真的,再听下一句,瞬间羞红了脸。
叶苪溪不太懂男女之情之间的柔情蜜意。她自幼在峰中长大,尽管师兄弟众多,但大多避她如蛇蝎,当然,她也没兴趣,在她看来,谈情说爱还不如暴揍一顿别人来的痛快。
她站在在峭壁前,看着山下灯火闪烁,山脚下是热闹的县城,与沉闷的孤影峰不同,那里人声鼎沸,有争吵,有喧嚣,还很好玩。
雾莲瞧她出神,以为她还在烦恼出嫁一事,说:“放心吧,就算你出嫁,也是嫁给大师兄,大师兄一表人才,武功高强,为人刚正……。”她说的正起劲,被叶苪溪打断道:“我们下山。”
“什么?你不要命了,峰主刚禁你足,你后脚就遛下山,被发现肯定会被罚的。”
“我这么多年被罚的还少吗?好雾莲,我都快闷出病来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叶苪溪拉着雾莲的衣袖,眼神亮闪闪的盯着她看。
叶苪溪长了一双小鹿眼,眼睛明亮水润,撒娇的时候有种楚楚可怜的味道。如果不是知道她武功奇高,还真会被她的脸迷惑到。但即便如此,这张脸的杀伤力还是太大。有时候连峰主都抵抗不了,何况是她呢。
所以雾莲很快便妥协了。
于是傍晚,两人便趁着暮色的遮挡,避开守着岗哨的弟子,遛下山去。
下了山的叶苪溪便如脱了缰的野马,满街的乱窜,雾莲在后面奋力的跟着。
叶苪溪在摊位上跑来跑去,捡起一个青面厉鬼面具,转头去吓雾连。
雾莲气喘吁吁:“别跑了,到时间了,该回去了。”
“别那么扫兴好吗,我玩够了自然回去。”叶苪溪又看中一个白面狐狸的面具,往雾连的脸上一戴。观摩了会,她很满意。
“不错!老板我都要了。”叶苪溪爽快的付了钱。
她带着青面厉鬼面具,正到处闲晃。一转身,撞上了一堵人墙。
“狗东西!怎么走路的!”一名身材肥胖,穿着白色锦服的男人粗着嗓子道。
一行拿着佩剑的人立刻叶苪溪围了起来,叶苪溪皱起眉,正想发作。
“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家公子玩性大,无意顶撞了各位。”雾连身法极快的穿过了包围圈,一边死命的按住叶苪溪的手,一边对着肥胖男人狗腿道。
那群人中也有人劝道:“朱公子,不用和他们计较,听雨阁的雨公子快出场了,别让这两人打扰了你的雅兴。”
那肥硕男人听了觉得也有道理,便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大摇大摆的带了一众人离去。
“雾莲。”充满危险的声音响起
“嗯?”
一个爆栗在雾莲脑袋上炸开,“刚刚为什么拦我?你要是再晚一秒,这男人就变成蔡大婶家的招牌了。”
雾莲委屈的捂着头,想了半天蔡大婶家的招牌是什么,哦,原来是挂在肉铺外的猪头。
“峰主说在外不能暴露身份。”雾莲小声道
“身份?什么身份?他有承认过自己有个女儿吗?”若不是小时候她娘明确表示她就是叶昊天的亲生女儿,她还真怀疑自己是抱被来的。
毕竟江湖上人人只知道叶昊天有个弟子,却没人知道他还有个女儿。
“小姐,你又嫉妒大师兄了!”
叶苪溪心虚道:“谁说我嫉妒他了。”
她大师兄叶慕,他爹带回来的弃婴,却更得他爹的赏识,可她大师兄总不识好歹,一天到晚木着张脸,连她娘亲手做的桂花酥都不尝一口,她求着她娘,她娘都不给她多吃一块。她可真是一点都不嫉妒!
“好了,好了,不嫉妒,我们小姐最通情达理了,我们赶快回去。”要是被峰主发现,她们会死的很惨。
雾莲拉她,没拉动。
叶苪溪如老僧入定般怔怔望着前方“若我没记错,前面那里是茶楼?”
那二楼的红色阁台上,一群姑娘身笼轻纱,手摇着罗扇,身上系着的铃铛丁儿铛响,吸引着来往路人的注意。
雾连也看过去,那建筑物上黑色的匾额已经被人替换成红色长匾额,上面还坠着红粉绣花。匾额上的大字从原来的缙云茶庄变成了如今的听雨阁。
雾连没有回答,因为她回不回答对叶苪溪来说根本没有意义,叶苪溪已经拉着她踏进听雨阁的大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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