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一个黑影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正在翻看夏瑶给的那本书册，他正襟危坐，仿佛在期待着顾若的光临。
顾若的手颤抖了一下，后背猛地涌上一阵凉意，全身的血液逆流向腿部，恐惧席卷了她，压得她动弹不得。
黑影也注意到了顾若，但他并不惊慌，而是悠然自得地翻了一页书册，用嘶哑的嗓音说：“果然是你。”
艹！这又是哪里来的神经病？！
总算恢复身体知觉的顾若转身拔腿就跑，她大声求救：“救—”
话说到一半就再也无法出声，一道黑色的阴影从顾若房间里冲出，像一条迅猛捕食猎物的蛇，紧紧绞住了顾若的脖子，将她举在半空。
肺部的空气一点点变得稀薄，顾若双手拼命抓着脖子上的暗影，为自己争取出一丝呼吸的空间。
“你就是她们给予厚望的救世主？也不过如此嘛。”
黑影歪着脑袋，缓慢地控制着暗影一点点收紧，饶有兴致地欣赏顾若挣扎的姿态。
这是他最喜欢的环节，猎物临死前狼狈又不堪，绝望又有趣的苟延残喘。
明明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但依然要垂死挣扎，尽力延长这死亡的来临，却不知道自己只是徒劳地增长着自己受折磨的时间。
他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看着顾若的手在空气里无措挥舞，决定看在她如此卖力的份上，在最后时刻给她一个痛快。
等等。
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顾若的手似乎并不是毫无规律地在空中乱画，她指尖在迅速地勾画着，像是在写东西。
她在画令咒！
黑影又分出一道阴影，阴影呼啸而出，裹住了顾若画令咒的手。
“反应倒是快，可惜了。”黑影恶意地嘲笑。
引灵人的令咒繁复，就方才的一点时间，哪怕是当年引灵派的师祖司雅来画，估计也才画到一半。
可半空中的顾若并没有因为被发现而沮丧，反而抬起头，高高俯视着他，扬起了一个笑。
难道她画完了？
黑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停下了对暗影的控制，警惕地观察着突如其来的危机，这个女人毕竟一个人通过了考核，他不能大意。
可四周安安静静，只有一丝白烟弥漫，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他被耍了！
黑影恼怒地一把将暗影收紧，把顾若甩了出去：“你很好，我本想给你个痛快，如今看来是做不到了。”
顾若从高空掉落到地上，背部重重地摔在了石径小路上，内脏受到剧烈冲击，震得她咳出一口血。
黑影走到她身边桀桀怪笑：“别急，这里布下了结界，没有人能听到你的动静，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玩耍。”
顾若费力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挑衅道：“哦是吗，那你要不要回头看看？”
“见不得人的把戏，”黑影不屑地笑，“你以为我还会上当？”他将阴影化作利刃，直直向顾若的腹部插去。
看着迎面透着杀意的利刃，顾若紧紧闭上了眼。
“叮——”
一块坚冰忽然浮现在顾若上方，稳稳挡住了黑影的利刃。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临，顾若睁开眼，看到了黑影身后透明的影子。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内部的疼痛和灵力抽空的疲惫这时才一拥而上，让顾若再抬不起一根手指。
今日为赴陆沉羽的约，她一早就在手上画好了两个阵法备用，阵法在未填写核心指令前都不会消散，恰好在这时用到了。
在被阴影抓住的一瞬间她就立即填上了核心指令——【summonboss】
召唤令咒【summonboss】即刻生效，在黑影背后升起了白雾。
裴行之再一次被召唤了过来。
他正在房间打坐，只觉身体一轻，似乎灵魂被抽离带到了空中，周围再次陷入了和上次一样的死寂。
他似有所觉地睁眼，果不其然，眼前的景象已经发生了改变。
一个黑影背对着他，对着今日那个古怪的女人说着什么。
透过黑影，能看到女人躺在地上，嘴角有血丝，显然是遭遇了什么麻烦。
裴行之漠然地闭上了眼。
与他何干。
既然他无法在这个状态杀死这个女人，那一切行为都毫无意义。
他沉浸在死一般的安静中，如同曾经度过的无数个黑夜，对一切外物漠不关心。
“救我！”
一个清晰的声音如针一般刺破万籁俱寂的黑夜，直直扎入他的脑海。
在裴行之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已经控制不住地先动了。
魔族从出生之时就拥有操控自然元素的能力，但他天生变异，除了冰属性，无法操纵任何其他元素。
一块坚冰凭空出现挡住了锋利的影刃，裴行之眼帘半垂，冷漠地看着不受自己控制的双手。
这也是那个女人的能力吗？强行命令？
黑影倏地回头，看到了低着头的裴行之。
他轻蔑地翘起嘴角：“这个透明的魔族废物就是你的必杀技？”
躺在地上的顾若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牵带着浑身的伤口都在疼。
那可是boss，大哥，要想死得好看那你说话最好放尊敬点。
“你还敢笑？！”他被她嘲讽的轻笑激怒，这个他随手就能杀死的女人居然敢看不起他？
手中暗影转瞬变为万千薄如蝉翼的刀片，一半涌向裴行之，一半冲着顾若的脸直奔而去。
他要把她的嘴撕裂！看她还敢不敢笑！
顾若眼前忽然出现六边形的冰层，它们迅速一片片连接，将顾若包裹住，像爱斯基摩人的冰屋一样把顾若围在内部，牢牢保护。
刀片砸在冰层之上，也只不过留下浅浅的刮痕。
另一边，面对扑面而来密密麻麻的刀片，裴行之一挥手，身前瞬间竖起一堵冰墙，把刀片挡在外面。
由于灵力大部分被强制分去保护顾若，他的冰墙仅挡住了身前的一片范围，一个刀片灵活地绕过了他的冰墙，笔直地指向裴行之的眉心。
裴行之将头一偏，刀片从他脸边划过，留下一条血线，血液缓缓顺着脸颊留下，如同泪滴。
他终于抬眼，正视着眼前的黑影。
哪怕看不清他的眼神，被盯上的黑影还是悚然一抖，能够如此轻易躲过自己的招数，这个透明的魔族……似乎比想象中厉害一点。
黑影终于认真起来，他手一抬收回所有暗影，暗影在他手里一节一节连接，幻化出一条鞭子，他手轻轻一挥，鞭子便在空中甩出了噼啪的爆响。
【暗影·鞭】
这是他暗影最原始的形态。
鞭子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不需要他挥动也在空气中左右摇晃着，像一条藏在阴影里捕食的蛇。
相比起黑影认真的态度，裴行之依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保持着打坐的姿势，眼里满是厌恶，仿佛是在看一个恶心的臭虫。
顾若第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干净如同玉石相撞，又如冰层碎裂一般清冷：“肮脏的东西。”
他本不想再出手，只想等时间结束回到身体里。
可偏偏有人要找死，还是魔族最不待见、最肮脏的影人。
黑影先发制人动了起来，黑夜是他的主场，他脚尖轻点，一个一个暗影提前在脚下生成，托着他飞到半空。
他速度极快，在空气中留下残影，几步之间就无声无息地跳到了裴行之背后，他将手举起，手心中握着不知何时缩成了手掌大小的鞭子。
黑影在裴行之颈后狠狠甩鞭，鞭子嗖地飞出，向猎物脆弱又柔软的脖颈掠去，速度之快仿佛一瞬间将风都劈开了。
黑影嘴角扬起一个得逞的弧度。
他这招出其不意速度极快，极少有人能躲过。
可他的笑很快僵在了脸上。
那个透明的魔族连头都没有回，只将一只手伸到背后，手上裹着薄薄的冰片，精准地抓住了他的鞭子，让他无法抽回。
魔族手一抖，手上的冰片立即顺着鞭子盘旋而上，竟然将暗影一片片冻结。黑影眼疾手快地松手丢弃了鞭子才逃过一劫。他疾步后退，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对暗影的控制。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失去暗影的影人连引灵人都不如，黑影瞬间明白眼前的人不是他能对付的，他连滚带爬地站起身，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冰屋，踉跄向结界外跑去。
裴行之侧眼看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嘴角微不可见地轻勾。
在安全牢固的冰屋里的顾若忽然听到一声冷笑，惊得她浑身一抖，一片雪花轻轻落在她的手上，似乎是无声的安抚。
她转瞬就反应过来，不是黑影，是boss。
看来外面挺顺利，boss甚至有空一边打架一边冷笑。
身上的内伤正在好转，顾若已经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她忍不住嘟囔：“掌门不愧是掌门，恢复令咒的余韵居然可以持续这么久。”
陆沉羽给她画的恢复令咒依然有效，勤勤恳恳地治疗着她的伤势。
直到再听不到任何声音，顾若才小心翼翼地从冰屋里探出头，冰屋外一个人都没有，黑影和boss都已经不见了。
应该是安全了。
她艰难的从冰屋里爬出来，一点一点把自己挪进宿舍。
挪到宿舍门口，顾若心有余悸地扶着门朝里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人藏在暗处之后才身心疲惫地躺到床上。
真是漫长的一天，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昨夜她为了该死的考核名额根本没睡，彻夜在山里寻找紫玉花。寻到之后又紧赶慢赶地跑来考核，直面让人头皮发麻的大蟑螂。本以为通过考核就能休息，谁知又碰上了学院五大掌门的刁难和直系掌门的对暗号邀请。在好不容易躲过心惊胆颤的二五仔会面后，又在宿舍门口遇到了诡异的黑影人。
就是生产队的驴也经不住这么用啊。
她翻了个身，将头埋在枕头里，任由困意包裹，陷入睡眠之前脑中最后闪过了一个念头：
不过好在她还有boss。
裴行之回到了冰冷的魔宫。
他眉间微皱，轻啧了一声。
叫他跑了。
他的冰刃已经插进了影人的身体，即将要把他捅个对穿的时候，他又回到了这里。
不过…裴行之手指扶上脸颊，那里光滑干净，没有任何血痕。
看来那个女人异乎寻常的能力也只能强制穿梭他的灵体，并且灵体受的伤不会带回身体。
这次的黑影明显是要杀了那个女人，再结合上次的怪物，裴行之指尖轻点，她应该是每次遇险才会强行让他穿梭过去。
麻烦。
他眉头厌烦地聚在一起，这个女人必须杀掉。
“岚策。”
在殿外守候的岚策迅速推门：“在。”
“上次让你查的东西查得怎么样了？”
岚策惭愧地将头埋低：“属下办事不力，法力失效之事还尚未有头绪，无论魔界还是修士界都没有相关的记载。”
“无妨，”裴行之沉吟，“你试试往灵体穿梭的方向找找。”
“是！”
顾若是被刺眼的阳光唤醒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射入，留下一道短小的光影，不偏不倚照在顾若的眼睛上。
她睁开一只眼看了下时间，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
距离今日授业还有两个时辰，她必须起来了，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简单收拾了一下，顾若开始对着空气画起了阵法。
昨晚的事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她要试试陆沉羽房间里的那些令咒，把它们写在墙上，肯定有其作用。
她昨夜不仅背下了恢复令咒，也背下了陆沉羽房间的令咒，可惜前世她从没有认真听过英语课，如今根本不知道这些令咒的核心指令是什么意思。
只能用笨办法一个个试了。
首先是第一个画在门上的，顾若闭眼回忆起来，在阵法上填写字母。
“g,u,a,r,d”
最后一笔落下，顾若将令咒一掌拍在了门上。
令咒【guard】即刻生效，门口幻化出两个虚影，笔直地站在门的左右两侧。
不错，顾若满意地摸了摸下巴，看这两个人的样子，这个八成是个什么看守令咒，很符合她目前的需求。
她又试起下一个令咒，这个单词格外长，她一笔一笔写着，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记错：“i,n,s,u,l,a,e”
这是围绕着陆沉羽房间四周的令咒，陆沉羽将它在墙上画了一圈，想来是很重要的令咒。
她将令咒拍向墙壁，令咒在碰到墙壁的一瞬间散为零星光点，消失在空气中。
顾若懊恼地拍了拍脑袋，看来她还是把单词记错了，令咒消散即意味着失效。
对于大部分引灵人来说，令咒失效的原因有很多种，可能是因为阵法画错，或是少画了几笔核心令咒，毕竟他们需要将核心令咒和阵法看为一体，像是在记一幅画一样在记令咒，只能熟能生巧。
可对于能够清晰把阵法和核心令咒分开记的顾若来说，她的令咒失效只能是因为她拼错了单词。
顾若又试了几次，不断地换着字母和拼法，直到把灵力都耗空，也没有成功地找出它正确的拼写。
她对英语属实是没有天分。
而在她尝试的过程中，门口的看守令咒也由于持续时间结束而消失了。
顾若有些疲累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
她想起昨日陆沉羽的恢复令咒，哪怕从城堡里走到宿舍门口，她的令咒也依然生效。
而自己的一个看守令咒金金只能持续一盏茶的时间，换算过来不过五分钟，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她在今日的待办事项上又加了一条：找到能够延长令咒持续时间的办法。
没有能够确保宿舍安全的令咒，她根本不敢在引灵派待着。
黑影明显是冲着她来的，顾若回想起他当时说的话，他当时说了一句“你就是她们的救世主”。
这个“她们”是谁？会是陆沉羽的组织吗？自己为什么会是救世主？昨夜遗留的问题一个个袭来，顾若不自觉咬住嘴唇，陆沉羽昨夜对她说过一句“虽然你的地位很重要”这样的话，会是因为这个吗？
顾若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一道灵光闪过，她又想起一个画面。
差点忘了，昨夜的黑影在见到她的第一面时也说了一句“果然是你”。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听到这句话了，在此之前，陆沉羽和夏瑶都和她说过这四个字。
三人语气中都有着意料之中的感觉，为什么呢？
这个果然的因是从哪里来的呢？
顾若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一步步顺着时间线推理答案。
三人都是在她通过考核之后才遇到的。
而五派掌门也是因为她的考核成绩才盯上她的。
她在考核中只做了一件出名的事情——杀死了怪物，完成了引灵人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顺着这个角度继续思考，身为引灵人的陆沉羽和夏瑶的“果然是你”，应该是看重她与众不同的引灵能力，希望通过她完成她们所谓的“藏经阁任务”。
而黑影肯定属于某个和引灵派作对的组织，顾若的能够杀死怪物对他们来说有着致命的威胁，所以他们才要对她斩草除根。
一切似乎都通顺起来了，可黑影的那句“果然是你”却无法解释。
这句话有着肯定猜测的意味，但按照顾若的这个逻辑，黑影的组织知道第一是顾若，他们不需要做任何猜测，直接守株待兔杀了她即可，没有什么需要肯定的。
就在顾若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屋外有声音透过窗户飘入她的耳朵。
“诶你知道吗，我听说今日原定上令咒基础的赵师傅请休了，你猜猜他们换了谁来代课？”
“谁？”另一人问道。
屋里的顾若也竖起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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