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紧密备战
第二百二十五章 紧密备战
在李庆安返回北庭的次日,伊吾军军使杨再成派人送来消息,第一批一万五千名天威军已经抵达了伊州,带兵主将是天威军兵马副使云麾将军李光弼,而第二批天威军一万五千人已经在路上,带兵大将是回纥人仆固怀恩。
天威军的到来对兵力缺乏的李庆安无疑是一大利好消息,他亲自带人去一百里外迎接第一批天威军到来。
二月的草原已经感受到了春的气息,冰雪融化了,雪水渗入土中,催发着生命的种子,嫩绿的草芽已经从枯黄的冬草种探出了细嫩的小头,好奇地张望着这个崭新的世界,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已经染上了浅浅的绿色,每一天都在变化,充满了勃勃生机,在堆满了白云的蔚蓝天空中,无数的苍鹰在白云下盘旋,寻找着同样开始在草原上活动的鼠类,这时一只巨大的苍鹰展翅飞来,它那硕大的身体令无数苍鹰仓惶逃离,几名牧民遥遥望见,皆惊呼一声,“鹰王来了!”
牧民纷纷向远方躲避,鹰王的来到,意味着节度使大将军的到来。
片刻,远处传来了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随即一群小黑点出现了,越来越近,是一队数百人的骑兵,一人双马,李庆安一马当先,在无边无垠的草原上疾奔,另一匹白色战马紧跟着身边奔驰,步伐强劲有力,长长鬃毛在空中飞舞,这时,远处一名骑兵迎面奔来,李庆安放慢了马速,骑兵奔至他身边,勒住缰绳道:“大将军,天威军已到十五里之外。”
李庆安立刻纵马冲上一座山丘,向远方眺望,天气晴朗,使他视野格外清晰,远方,他隐隐看见了一条黑线,李庆安的脸上终于绽开了一丝笑容,“他们终于来了。”
对哥舒翰而言,将他精锐的天威军调走绝对是一件令他心情极度不爽之事,他曾经想过把精锐的天威军换成普通士兵交给安西,但在权衡一番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毕竟监军就在身边,他如果为这件事惹恼了圣上,他的陇右、河西双节度使可就当不长了,得不偿失,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白白便宜了李庆安。
在边疆各军中有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叫‘借兵无归’,也就是说借出去了兵一般是回不来的,借兵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将借来的兵扣住不还,比如安禄山去年借两万河东骑兵打契丹,就没有再归还,再有他哥舒翰调朔方、河西各军打石堡城,除了阿布思部是内附突厥人必须回去外,其余朔方和河西军哥舒翰都没有归还。
所以这支精锐的天威军既有陇右士兵,又有河西士兵,还有朔方军,组成十分复杂,统帅天威军的是大将张守瑜和王难得,这两人都是他的爱将,哥舒翰自然不会给李庆安,他便从陇右诸将中挑选了一个他所不喜的中级军官李光弼,临时将他提拔为天威军兵马副使,命他带天威军赴安西效命,而第二批天威军是来自朔方的军队,哥舒翰便命朔方胡将仆固怀恩带兵前往安西。
经过近一个月的跋涉,天威军终于抵达了庭州,李光弼心情格外激动,这两年他的遭遇十分坎坷,抑郁不得志,扬州练兵后,他被调到了朔方,在节度副使郭子仪帐下效命,虽得郭子仪赏识,但节度使张齐丘却不喜欢他,郭子仪几次为他请功皆被张齐丘否决,好容易去年张齐丘被调到河东,老上司安思顺任朔方节度使,但安思顺却对他赏识得过分,竟要将女儿嫁给他,李光弼回绝了,且不论安思顺女儿品貌如何,更重要是李光弼并不看好安思顺,他不愿被这门婚姻所桎梏,这样一来,他又得罪了安思顺,被安思顺送回朝廷,朔方已无他容身之处。
去年九月,朝廷又把他派往陇右任职,可是又因他曾是安思顺的爱将而被哥舒翰忌讳,几次向朝廷置疑他的人品,欲将他弹回朝廷,被朝廷拒绝无果后,哥舒翰便一直给他坐冷板凳至今,这次他被调来安西,李光弼总算出了一口闷气。
新上司李庆安和他在扬州练兵时打过交道,关系相处还不错,而且他听说李庆安竟出百里外来迎接他,使他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此刻他望着蔚蓝的天空,望着堆积如小山般的白云,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他心中的激动和期盼久久难以平息,他对安西有了一种归宿之感,收复碎叶、征战大食,将军百战死,男儿大丈夫,当如是也!
这时,远处一队人马如风驰电掣般驶来,李光弼立刻下令停止前行,他已经意识到,这一定是李庆安来了,李光弼立刻催马迎了上去,马队飞驰即到,“光弼兄,别来无恙乎?”果然是安西节度使李庆安到了,李光弼激动异常,立刻翻身下马,半跪行一军礼,“末将李光弼,参见节度使大将军!”
李庆安跳下马,上前几步将他扶起了来,笑着捶了他肩膀一拳道:“京城比武一别,我们几年未见了。”
李光弼也笑道:“这几年大将军春风得意,令人羡慕啊!”
“有什么春风得意,去年我还在大理寺的地牢里睡了几晚呢,小命都差点丢了。”
“那倒也是,人生总有坎坷起伏,我这几年也好不了哪里去,先后得罪了三大节度使,也算是背运到家了。”
李庆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俗话说否极泰来,现在你调来安西,相信在我这里,你一定能充分发挥你的才能,建功立业!”
李光弼心中感动,他一抱拳,诚恳地道:“光弼愿为使君效命!”
这时,大群天威军将领纷纷上前向李庆安见礼,“参见大将!参见使君!”
众人都一起参加过石堡城战役,此番在北庭相见,好多人李庆安都还认识,他捶了这个一拳,又捏捏那个的胳膊,显得格外亲热。
“罗清平,你娘子给你生的是儿子还是小娘?”
“回禀使君,是小娘。”
“那还得努力耕耘,若你实在不行,我来帮你。”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那个叫罗清平的大胡子将领嘿嘿直笑,李庆安又摆摆手对众人笑道:“好了,不啰嗦了,现在大军随我进北庭,我给你们接风洗尘!”
他翻身上马,望着威武雄壮的天威大军,高声下令道:“大军启程,赴北庭城驻营!”
众人心情激动,纷纷上马,一万五千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北庭城开去。
布哈拉,阿拔斯的再次背信弃义使什叶派愤怒了,什叶派领袖贾布尔.沙里克大声疾呼,呼吁发动反对阿拔斯的圣战,布哈拉、撒马尔罕、佉沙、那色波等河中主要城市都爆发了反对阿拔斯的大规模武装起义,起义迅速蔓延到了呼罗珊,声势浩大,驻扎在河中地区的大食军无法阻止起义的势头,节节败退,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下令呼罗珊军队残酷镇压什叶派的起义,他分兵三路,一路命大将达乌德率一万呼罗珊军进军那色波,一路令大将齐雅德率一万精锐进军撒马尔罕,他自己则亲率两万大军进军沙里克的老巢布哈拉。
与此同时,阿拔斯的中央区战役已经结束,除了需要远征埃及外,他已有足够的兵力派去和阿布.穆斯林共同讨伐什叶派起义,阿拔斯命兄弟贾法尔和叔父阿里率六万大军前去增援呼罗珊。
黑压压的呼罗珊骑兵在著名的呼罗珊大路上疾速行军,这是一条宽阔平坦的大路,也就是丝绸之路的西段,沿这条道路可以一直走到大唐的都城长安,大路上,数万军队一眼望不见边际,黑色的大旗在风中飞舞,笨重的弩炮、射石机和攻城槌由骆驼运载,浩浩荡荡地跟在队伍的后面,阿布.穆斯林目光冰冷地望着道路两旁,镇压起义已经经历了一段时间,呼罗珊大路两边的大树上挂满了被绞死或杀死的什叶派起义者尸体,在扑面的风沙中摇曳。
“总督阁下,我们兵力悉数调往河中,我很担心东方的局势,唐朝的军队会不会趁虚而入?”大将齐雅德忧心忡忡道。
齐雅德是阿布.穆斯林手下第一心腹大将,在推翻倭马亚王朝的一系列战役中战功卓著,去年就是他率一万五千大食军在两万石国军和一万都摩支突骑施军的协助下,攻破了唐朝在和河中地区的基地碎叶,在那次战役中他见识到了唐朝军队的犀利,一千唐军最后竟能杀透两万石国军队,逃回唐朝,现在大食军全部调至河中平叛,东方空虚,唐军会不会趁势夺回碎叶,令他担忧不已。
齐雅德的担忧并没有引起穆斯林的共鸣,他瞥了这个只知道打仗的下属一眼,淡淡道:“事实上我在给哈里发的报告中已经提到了,什叶派的起义远比意料的要小得多,只须呼罗珊的军队镇压便足够了,但哈里发为什么还要派贾法尔和老阿里率六万军来协助平叛,这其中的暧昧你想过吗?”
齐雅德是个优秀的军事指挥家,但在政治上却比较单纯,他呆了一下,没有明白穆斯林所说的话和唐朝出兵有什么关系。
穆斯林见他没有明白,便笑了笑,不再解释了,事实上他之所以支持阿拔斯取代阿里后裔为哈里发,是有他的深思熟虑,什叶派是单一的伊斯兰教派系,且缺乏宽容性,它的上台必然会苛待其他派系,会导致各派系间战争的爆发,不利于建立一个强大的伊斯兰帝国,而阿拔斯派则属于不涉宗教的世俗力量,它的上台更能够平等宽容地照顾各方面的利益。
另外什叶派主要集中在呼罗珊一带,什叶派的壮大又必然会削弱他阿布.穆斯林在呼罗珊的影响力,因此他和阿拔斯达成秘密协议,他支持阿拔斯为哈里发,反过来阿拔斯保证他在呼罗珊的利益,这其中也包括他在河中地区的势力范围。
但阿拔斯的易变和反复也让穆斯林深为警惕,这次他已经以书面形式保证呼罗珊军队能够平息什叶派的叛乱,阿拔斯还是把他的兄弟贾法尔和叔叔老阿里派来助战,这其中的意思就显得有些微妙了,尤其贾法尔已经被阿拔斯指定为哈里发继承人,并准备正式更名曼苏尔,而老阿里是阿拔斯王朝的第四号人物,派他们二人来助战,阿拔斯的真实意图已经呼之欲出。
所以镇压什叶派的起义,他绝不能容许阿拔斯插手。
想到这,穆斯林又对仍然有些不甘心的齐雅德道:“碎叶那边有都摩支的三万军,他自诩苏禄第二,如果唐朝不是重兵来袭,我想他应该能抵挡几个月,什叶派的叛乱远没有我们想象的浩大,最多四个月我就能平息,平息了叛乱我们再转过头对付唐军,唐军进攻碎叶也需要准备,所以时间上应该来得及,信德那边伊布拉欣有一万多军队驻守,问题不大,关键就是时间,我们要尽最大的努力,用最果断的方式平息叛乱,不惜杀戮,齐雅德将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属下明白!”
“好!你只要能在三个月内镇压撒马尔罕的叛乱,我就让哈里发封你为撒马尔罕总督。”
就在大食军急于镇压河中地区叛乱的同时,北庭的李庆安也同样明白时间上的紧迫性,他已得到了正式消息,康、安、史、小史、何、东安、米等粟特诸国都爆发了什叶派沙里克的起义,有十几万人参加,许多粟特国也把这次起义看作是摆脱大食人控制的一次机会,因此各国的军队也参与的起义,但民间却没有那么高的响应,尤其是袄教徒和佛教徒不愿替什叶派卖命,纷纷躲藏起来。
这个情报让李庆安意识到了起义的时间不会太长,摆在他面前是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尽管他给李隆基的承诺是一年拿下碎叶,但李庆安却知道,一旦大食军真正进入碎叶,唐军劳师远征,想夺下碎叶是难之又难了,只有拿下碎叶,大唐在河中地区才有发展的机会,才能以碎叶为跳板,继续向西挺进,因此碎叶对整个大局有着至关重要的战略意义。
为此,李庆安没有时间从容安排安西军政诸事,也没有时间去考虑安西各将的忠心与否,在机会初显之时,重夺的碎叶便成了压倒一切地重中之重,他在回北庭的第二天便下达了战争动员令,动员令下,任何民用物资都必须服从军方调动,唐军动员了十万民夫,一辆辆的大车,一头头骆驼,粮草、布匹、烈酒、武器、帐篷,大量的物资源源不断地向西方五城运送而去,与此同时,两万北庭军主力也开始大规模向西方五城调动,而葛逻禄和沙陀人各出五千雇佣军,也跟随唐军作战。
作为配合北庭主力的备战,安西拔焕兵马使荔非元礼也率六千安西军向凌山方向调动,准备从南面策应对碎叶的进攻。
这天上午,李庆安天不亮就起来了,今天将是他正式出征的日子,他平静的坐在大堂中,面前是一把冰冷的横刀,他缓缓拉出一截,刀锋泛着森森寒光,李庆安用手轻轻抚摸着刀锋,他放佛已经听见了横刀铮鸣,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如诗跪下来,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后背上,泪水流满她美丽的脸颊。
“大哥,让我再为你梳一次头吧!”
李庆安将刀送入刀鞘,取下了头盔,长发披散在肩上,如诗轻柔地替他梳理着头发,声音哽咽道:“大哥,此去碎叶,何时才能归来?”
“我也不知道。”
李庆安的声音中有一丝离别的惆怅,“短则数月,长则一年,或许我们的家要安在碎叶了。”
他笑了笑,温柔地擦去如诗脸上的泪水,“在碎叶安家,你喜欢吗?”
“我喜欢,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在哪里我都喜欢。”
李庆安将头盔戴上,拿起桌上的刀,拉着如诗的手站了起来:“我该走了。”
“大哥,一路保重!”
李庆安点点头,大步向堂外走去,院子里,他的家人都出来了,舞衣、如画、小莲都在院中等着他。
“李郎!”
舞衣低低喊了一声,走上前,她取出一只玉如意,替他挂在胸前,凝视着他眼睛道:“这是我的护身符,从我小时候跟着我,它能保你平安归来。”
李庆安默默点点头,将玉如意贴身放好,对她道:“你也要自己保重!”
“我会的,我等你回来。”
李庆安又对众人道:“我走了,大家就静候我胜利的消息吧!”
他走出府门,数百亲兵已经骑在马上等候他了,他翻身上马,回头对送出来的家人们挥挥手,猛地一抽战马,战马奔跑起来,在昏明的晨曦中,数百人向北疾驶而去,他将在北庭城和天威军汇合,共赴五城.
天宝十年二月,北庭大军再一次向碎叶挺进,第二次碎叶战争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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