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得知曲一尘喜欢自己，是在她二十六岁那年。
白俊贤神秘兮兮地跑来告诉她说，曲一尘一直暗恋着一个人，为了她洁身自好，不近女色。
叶小蔻奇怪，以曲一尘的身份，还用得着暗恋？
“谁叫那个人已经结婚，还是养兄弟的老婆呢。”
叶小蔻惊讶地捂住嘴巴，不敢置信。
白俊贤言之凿凿，十分肯定，时常在叶小蔻耳边说曲一尘的痴情，又鼓动叶爸爸叶妈妈一起当说客。
他们说得多了，叶小蔻渐渐动摇了，只是有一点不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白俊贤叹息一声：“他们两个都是我兄弟，我不想看到他们两个中任何一个人难受，从前你和昊天两情相悦就算了，现在昊天移情别恋……”
“谁说昊天变心了？！我和他好得很！”叶小蔻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急急忙忙地否认。
白俊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敏锐，带着洞彻一切的了然。
在这样的目光中，叶小蔻萎靡下去：连外人都看出来了，他变心了。当初他们的那场恋爱谈得轰轰烈烈，如今还不是一地鸡毛。
叶小蔻觉得十分难堪。
“有爱结合，没爱就分开，这很正常。昊天不爱你了，是他的损失，你还有一尘，他一直在等着你，为了你，他推拒了不知道多少豪门名媛，活成了一个孤家寡人，我这做兄弟的看着都心疼。你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说不定你和一尘才是最适合的一对？”
在白俊贤和父母的不断劝说下，叶小蔻的心慢慢开始偏向曲一尘。
冷昊天又一次带着陌生的香水味回家，叶小蔻从他脱下的衬衫中捻出一根长长的头发，心里忽然冒出一个邪恶的念头——
人不绿我，我不绿人，人若绿我，我必绿之！
曲一尘比你好十倍百倍，我和他在一起，气死你！
在白俊贤的帮助下，叶小蔻参加了冷家举办的慈善晚宴。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曲一尘，他被众人簇拥着，无数人争先恐后地凑上前奉承讨好，他游刃有余地应酬着，眉目疏淡，嘴角牵着一抹清浅的笑意，既不高傲冷淡，也不过分热情，恰到好处的优雅温润，贵气天成。
似是察觉到叶小蔻的目光，曲一尘侧头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霎时，叶小蔻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比女人还要浓密纤长的睫毛下，他的眸光柔软而深情，透过了重重人群，温柔地投进她的眼底，像是一汪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清泉水，无声无息将她包裹。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叶小蔻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呦，这不是傲骨铮铮的叶小蔻叶小姐吗？”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叶小蔻侧头一看，眉头皱了起来——是沐雪晴的闺蜜团赵清婷和孟流蝶，她还在郁金香上学时，她们就时常为难她。七八年过去了，她们两个的外貌竟没发生多少变化，还是像从前一样的年轻漂亮，挽过头发的手指纤细修长，完美得像一件艺术品。
叶小蔻下意识地把自己粗糙的双手藏到身后。
前几年她跟着冷昊天吃了不少苦，后来冷昊天发达了，她跟着享福，这两年来，虽然她尽力保养，可早年穷苦留下的痕迹还是没能抹掉，跟真正养尊处优的人一对比，叶小蔻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粗糙和衰老。
叶小蔻不想与她们起冲突，转身想走，却被她们拦住。
赵清婷：“遇到老朋友不停下来聊两句？架子可真大。”
孟流蝶：“说不定是没脸见人呢？想当初她和前冷少多清高多骄傲啊，放话说这辈子再不踏进冷家半步！这才过了几年就后悔了？是和前冷少回来抱大腿讨口饭吃的吧？前冷少呢？把他喊出来，都是老朋友，一起叙叙旧呗！”
“你还不知道吧，前冷少早就厌烦她了，他在我家酒店常年包了一个套房，隔三差五就带不同的女人进去玩，上星期还一次带了俩。”
“也是，就她这模样哪入得了冷昊天的眼，从前是他脑子糊涂，现在不就清醒过来了吗？午夜梦回，冷昊天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为了这么个货色跟冷夫人闹翻……”
“够了！”叶小蔻再也忍受不了，冲上去想让她们物理闭嘴。
她忘了孟流蝶是跆拳道□□，冲上去只是自取其辱，被孟流蝶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撂到在地。
原本还热闹的宴会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视线的中心，叶小蔻尾椎骨剧痛，几次挣扎却爬不起来，捂住脸委屈得想哭。
就在这时，叶小蔻肩上一暖、
有人脱下了外套盖在她身上，随后，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你没事吧？”
抬头望见一双关切的眼。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叶小蔻再次听到了心动的声音。
曲一尘帮她解围，带她去看医生，还送她回家……
他看她的眼神那么温柔，那么深情，像是有千言万语要告诉她，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喜欢她。
叶小蔻终于确定。
可他的情藏得太深太深，要不是有人点醒，她可能这辈子都发现不了。
叶小蔻有些埋怨曲一尘，为什么不告诉她？
“你已经结婚了，难道要他当小三吗？更别说昊天还梗在你们中间。”白俊贤叹息，“一步迟，步步迟！”
“你不是说他喜欢你吗？”叶妈妈愤怒地一锤树干，气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拿皮带抽叶小蔻一顿！
这是喜欢吗？喜欢会这么对待丈母娘？她的老脸都丢光了！
没想到啊！会咬人的狗不叫，从前看他不声不响，一副面团子的模样，没想到这么记仇，一点点小事记到现在！
这样小气的人，即使以后和小蔻结婚了，会同意赡养他们二老吗？
叶妈妈心里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叶小蔻仿佛失了魂般，望着虚空一角，脑中一片空白。
叶妈妈看着失魂落魄的叶小蔻，想骂又不忍心，不骂又气不过，正怄气时，看到远远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叶妈妈眼皮一跳，悄悄跟了上去。
那人鬼鬼祟祟的，头戴鸭舌帽，墨镜+口罩将脸遮了个严严实实，虽然看不清脸，但身形格外眼熟。
更眼熟的是他手腕上戴的价值几百万的劳o士手表，叶妈妈只在一个人手上见过。
叶妈妈眼珠子一转，故意撞了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你想死吗？！”
“昊天！果然是你，你来看小蔻吗？”叶妈妈抓住冷昊天的手臂惊喜道。
“你认错人了！”冷昊天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压下帽子挡住脸，快步离开。
叶妈妈惊喜万分，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就知道老天爷对她、对她的小蔻不会这么残忍！
叶妈妈几乎是小跑回到叶小蔻身边，兴奋地一拍小蔻的背：“小蔻！我们有救了！”
叶小蔻被她一拍回过神来，“什、什么？”
“我刚看到昊天了，他一定是听说你住院，特意来看你的，他还戴了帽子做伪装，可你妈我火眼金睛，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叶妈妈喜上眉梢：“你还说他不喜欢你？你这死孩子，嘴里没一句实话！曲一尘不喜欢你，你非要说他喜欢你；昊天喜欢你喜欢得要命，你偏骗我说他不喜欢。”被小蔻那么羞辱一通后还愿意来探望她，不是真爱是什么！虽然不是冷家亲生儿子，但二十年的感情，冷夫人不可能一点家产都不给冷昊天！首富拔下一根汗毛，都够他们吃一辈子了！
“要我说，昊天比那个忘恩负义的曲一尘好不知道多少倍，你还是跟昊天复合算了。”现在能抓住一个是一个！
“昊天……曲一尘跟我说……”叶小蔻喃喃：“昊天也是冷家的孩子……双胞胎？”
“双胞胎？！！”叶妈妈发出尖叫鸡的声音。
叶小蔻心乱如麻：曲一尘的话是真是假？冷昊天到底是穷老师的孩子还是冷家的孩子？
如果是冷家的孩子，上辈子冷夫人怎么忍心将他扫地出门，任他在外面吃苦受罪？
这里面有问题，她一定要搞清楚！
话分两头，曲一尘抱着花来到病房，病床上空无一人，曲一尘一愣，随即快步走到护士站：“请问1106床的病人呢？”
护士认出曲一尘，笑了：“曲同学，你妈妈五天前已经转到冷氏医院。”
冷氏医院，顾名思义，冷家开得私立医院，与郁金香一样，专门服务有钱有势的人。医院里卧虎藏龙，随便拎出一个医生，头衔都长得一行写不下。
冷氏医院特护病房。
刚踏进病房，曲一尘就闻到了熟悉的百合花香味，有个中年护工正在叠被铺床，听到响动转过头来，展颜一笑，熟稔地问道：“一尘，你来看阿梅啦？”
曲一尘仔细看了护工好几眼，略带歉意道：“抱歉，你是？”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冷夫人请来的护工王晓兰，我见过你的照片。冷夫人说，相比于陌生的护工，她更需要朋友的陪伴，所以给我安排了一个林梅朋友的人设，让我像对待老朋友一样，每天陪她唠唠家常、看看电视，希望能对她病情恢复有所帮助。”
确实如此。
曲一尘垂眸心想：妈妈朋友很少，能交心的更少。她不是不喜欢热闹，而是生性腼腆，不敢交朋友。嫁给那个人渣后，那人渣精神控制她，软硬兼施让她跟寥寥几个朋友断交，妈妈从此就更加寂寞了。
“对了，现在是她的户外活动时间，护士推她去花园晒太阳，大概10分钟后回来。你要去找她吗？”
“不用，我在这里等。”
曲一尘放下百合花，仔细一看病房，顿时愣住了。
病房装修得不像病房，像一个女主人精心布置过的家。墙壁是奶白色的，挂着开阔热烈的海上日出；布艺沙发上摆着绒毛靠枕，又香又软；电视柜旁立着水族箱，几尾红鱼在珊瑚水草间自由穿梭；阳台上悬挂着一串贝壳风铃，阳台下种着一排百合花，风一吹，风铃声伴着花香悠悠荡荡，飘进屋里，让人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王晓兰找来花瓶，将百合花插好放在床头柜，给曲一尘倒了杯茶，怕他无聊，又打开电视热情地招呼他来看电视。
电视上正播放着民国苦情剧，王晓兰说：“她喜欢看这个对吧？医生说了，植物人也是有感觉的，只是没办法表达出来。在她喜欢的环境，给她听喜欢听的声音，闻喜欢闻的味道，有助于她的恢复。”
没过多久，护士推着林梅回来了。
曲一尘蹲在林梅面前，握住她的手。
——温暖，柔软。
面色红润，皮肤光滑，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身上散发着好闻的皂香味，一看就被照顾得很好。
比他照顾得好多了。
他很想给妈妈最好的照顾，可囊中羞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越来越瘦，脸色越来越差，还患上褥疮……
从前握着林梅的手腕，曲一尘生怕那微弱的脉搏下一秒就会消失。
而现在……
强健的脉搏在他指尖下跳动着，曲一尘将耳朵贴上她的手腕，听着那生命的脉动，眼泪不知不觉就盈满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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