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扑朔迷离(1)
“我知道你早就对我心存芥蒂,但是却万万没想到,你竟会用这种方式来攀诬我。”
高辛夷神情之悲切语音之凄楚,引得席下又传来一阵骚动。人们小声议论起来:“我听说这两位长老关系一直不好,那代阁主的位置本来应该是贺长老的,却因为老阁主更偏爱师弟而给了高长老,从此之后两个人就杠上了……”
贺贤正要发怒,却被曾瑜拦住:“咱们还是先办正事要紧……”说着又使了个眼色看向鸾姝,意思是先将那手稿要来。
“这话倒是不错。”
贺贤拂袖冷哼一声,不再与高辛夷争论,众人的目光再次汇集到鸾姝身上。她正将还魂子分成小块,一点一点的用温水给父王送服,全然不顾他们的争吵。
曾瑜有些按捺不住了,问道:“嘿嘿,公主殿下,您看那手稿……”
“刘大哥,我想拜托你送我父王回蜀国。”
鸾姝未理会曾瑜,她的声音忽然沙哑的吓人,仿佛嗓子被火燎过一般。如果真的有火,那便是她胸中熊熊的怒火。
刘光禄郑重颔首:“放心,包在我身上。”
曾若兰忽然冷笑:“手稿都没拿出来呢,就想一走了之?你们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石敢当听了不由得皱眉:“这小丫头,也忒没人性了……”
杜怀山怕他们吵起来,连忙解围道:“不如我和刘先生一起护送蜀王陛下下山吧,正好也要送我爹回去呢。这样公主殿下和师父们也能放心继续商谈了。”
杜怀山的身份正合适。他虽为九大弟子却是最末,留在此处发挥不了什么作用,顶多当个看客,送客下山却是极为合适的。况且他心里本就向着鸾姝这一边,自然不会对蜀王下黑手,又是曾瑜的弟子,也得他们信任。
杜氏家主看出儿子知恩图报的心,也顺势道:“不错,我们家中还有事要处理,正急着回去,护送蜀王陛下也正好顺路。”
鸾姝听闻神色一凛,对杜氏父子深深一拜。杜氏父子也忙着还礼。
高辛夷笑道:“那便有劳怀山走这一趟了。”
他也不关心蜀王去留,只关心鸾姝怀中的师祖手稿。
鸾姝只当旁若无人,捡了几瓶药交给刘光禄,嘱咐几句,要他找师姐帮忙照看。随后目送众人抬蜀王下山,直到看不见了,这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回过身来。
她的目光如刀锋般,一一扫过席上三位长老,扬了扬手:“无弦阁果然言而有信。石将军,请交出琴卷吧。”
石敢当便取出手稿准备递出,不料半天不见有人来接。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问道:“我说三位长老,这手稿你们究竟还要不要?”
此时,高辛夷与贺贤正互相明争暗斗,谁都不肯主动收那手稿,曾瑜便厚着脸皮从石敢当手中接了过来:“嘿嘿,还是我来代劳转交给阁主吧。”
他将手稿捧在手心,忍不住偷偷翻了一下,却忽然大惊失色:“殿下,你这手稿怎么只有半份?”
鸾姝道:“没错,我带来的就只有半份。”
曾若兰又是“嘿”的冷笑一声:“公主莫不是在说笑吧?你只带来半份琴谱,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只还你半个人呢?你知道杜怀山还没走多远吧?”
鸾姝将怒火强压下去,沉声道:“乐神手稿在古蜀分裂后一分为二,由巴蜀两国王室分别保存。我所带来的是蜀国的半份。至于巴国那半份,则早在三年前就被戚枫作为交易的报酬,给了他在无弦阁的帮手了。所以无弦阁现在的确已拥有完整的手稿,只不过另外半份究竟在谁手里——”
鸾姝顿了顿,将目光一一扫过无弦阁众人:“就要靠你们自己查证了。”
三音长老也同时将目光转到各自徒弟身上,贺贤问姜琰:“琰儿,你们方才可还有其他发现?所有房间都查过?”
姜琰颔首道:“的确发现了另外半份手稿。”
贺贤追问:“那方才为何不报?”
姜琰道:“方才公主并未说她带来的手稿只有半份,且……此事蹊跷,故而师父未问,我们便先未提。”
姜琰是贺贤爱徒,他办事向来规矩严谨,贺贤自然放心,于是道:“现在说罢。”
姜琰脸上稍露为难之色,低声问道:“师父,此事毕竟涉及无弦阁的名声,我看不如请公主一起借一步说话。”
“不,就在这里说。”
贺贤斩钉截铁道,声音中还透着一丝快意。这些年,他一直致力于搜刮高辛夷不忠的证据,如今好不容易逮到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定不能浪费。无论私藏手稿扣留蜀王的人是不是高辛夷,他今日都死定了。
他抬起头来,瞧了一眼无弦阁顶层,师晏的闭关之处。那眼神的期待与得意,看起来好像一个想要迫切得到大人赞赏的孩子。
贺贤再次追问:“快说,究竟是谁的房间?”
姜琰叹息着,从怀中取出半份残卷,沉声道:“我们在您的房间内,发现了这半份手稿。”
“什么!”
贺贤大吃一惊,只觉得背脊发凉,他大叫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手稿怎么会凭空出现在我的房中?”
高辛夷低低嗤笑:“这下水落石出,人赃俱获了,师兄还有什么好说的?”
只听阁顶再度传来一阵肃杀的琴音,似是在问责。贺贤“扑通”一声跪下,朝着阁顶连连磕头,大叫道:“师父!师父!这是诬陷!请您相信徒儿的清白啊!一定是别人将这手稿藏在徒儿房中的!”
他说着,忽又恶狠狠的瞪向高辛夷,指着他的鼻子咆哮气力啊:“高辛夷。是你做的对不对!你怕我揭穿你的所作所为,所以就用这等鬼蜮伎俩栽赃我!对不对!”
高辛夷抄着手,耸了耸肩,笑道:“师兄这话就不对了。搜查事发突然,我又怎么可能做手脚?”
贺贤吼道:“搜查是我提出的,我若是真凶,怎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师父明察秋毫,难道看不出这么浅显的构陷吗?”
高辛夷不紧不慢道:“正因为是极浅显的构陷,反而让人生疑。但若是师兄自导自演,那就不同了。你大可以像现在这般对师父喊冤,随便指认我或曾师兄构陷了你。不仅洗去自己嫌疑,还可铲除异己,一箭双雕。师兄好计谋啊。”
“一箭双雕铲除异己的明明是你才对!”
贺贤狂怒不已的咆哮着。曾瑜则在旁边冷眼旁观,时不时地搞些小动作,偷看手稿中的内容,只盼着这两人斗得越凶越好。好在姜琰及时站了出来,打断道:“师父,高师叔。我们不如问问殿下是否还有其他的线索。”
——
众人的目光再度落回鸾姝身上。
“要说线索,我这里的确有一条。”
鸾姝的声音顿住,转向程秋水,望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我究竟应当称呼你为程姑娘,还是程公子呢?”
程秋水微微一笑:“我喜欢你叫我程姑娘。”
鸾姝颔首:“程姑娘,你以前总说我们还会再见,我还一直以为是我们二人有缘……如今我想问的是,你说的再见,是指这次琴会上的相见吗?我们两次相遇,究竟是偶然,还是刻意安排?”
程秋水喃喃:“都有。”
贺贤顿时恶狠狠的瞪向曾瑜,曾瑜只觉浑身冷汗直冒,双腿打颤,一如方才的贺贤。
鸾姝又问:“当初你赠我小挪移符,教我自保的方法,几次救我于危难之中……难道……难道那些友善,都是你装出来的吗?”
“不。”
程秋水使劲摇了摇头,咬着嘴唇:“起初在邹邑城郊救你,我的确是有心试探,但我后来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我很高兴你愿意信任我,将我当做朋友。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等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们便再也不能做朋友……但无论如何,我对你的伤害永远无法弥补……”
鸾姝不由得闭上眼睛,喟然长叹:“这么说来,与戚枫合作的真的是你?”
此时,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程秋水身上。唯独曾瑜手中紧紧握着那卷手稿,指节已攥的发白,另一只手则没入袖中,似乎捏住了什么东西。
程秋水抿了抿嘴,低下头来,涩声道:“抱歉……是我……”
“别让他逃了!”
突然间,贺贤厉喝一声,命琴灵封住曾瑜的动作。可惜他行动还是太晚,曾瑜早已捏碎了一枚小挪移符,遁逃的无影无踪。
那边曾若兰也才反应过来,连忙捏住小挪移符,正欲逃走,却忽听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无弦阁顶层的窗门砰然破开,一道血影从中飞出,如那熟烂的柿子般摔在地上,“啪”的一声,瞬间散开鲜红的一片。
只见曾瑜躺在血泊中,血花脑花四溅,早已气绝而死。只是手中还紧紧攥着那半份师祖手稿,不肯松开。
曾若兰脸色煞白,手中符石滚落下来,双腿发软,“咚”的跪在地上,对着阁主所在的方向,深深埋下头去。
一道颀长的人影现出,是个文士模样的青年,他微微招了招手,便将手稿收入手中。随后又缓步走至曾若兰面前,道:“汝当速死,勿俟阁主动手。”
这白衣文士便是“无弦”的琴灵,正代师晏下达命令。只不过无弦琴灵此刻模样与长离当年唤出的有所不同——他的眼上蒙了一条白布。
曾若兰浑身一颤,不住地叩首:“求阁主明察秋毫……程秋水那贱奴天性淫邪,最靠不住。我爹虽将他收为弟子,却从未信任过他。他分明就是对我爹怀恨在心,这才胡言乱语!求阁主明察秋毫,若兰和爹爹是冤枉的!”
鸾姝看见,程秋水听到“贱奴”几个字时,肩膀又是微微颤动,便也忍不住皱眉,心里跟着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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