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一票难求（2）
那琴音铿锵有力，如萧萧马鸣，又像剑戟相击。指法用劲之处入木三分，仿佛欲将琴弦弹断。听众只要一闭上眼睛，便如坠血海沙场，仿佛自己是那指挥千军万马的王者，正站在高崖之上指点江山，看两军对垒厮杀。
渐渐的，又有一段琴音也加入其中。
它虽然细如蚊蝇，却让人无法不注意。那声音如泣如诉，像孤儿啼哭，寡妇泣血，又似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绝。只令方才那波澜壮阔的金戈铁马，变成了惨绝人寰的修罗场。
琴声激起了乱世之人的忧思，一时间人们都不由潸然泣下，纷纷用衣袖擦拭眼角泪珠。鸾姝最是能感受到其间苦楚，也不由得捂住胸口，向鸣皋山山顶望去。
两股琴音渐渐停止。穿梭于人群之中的黑衣小童拿出刀笔，竖起耳朵在竹简上飞快的记录着什么。
鸾姝认得他们是无弦阁的琴奴，果然孟忠又向她解释道：“琴奴们听了山下人们对两段琴音的评价之后，会统计好送到山上，再和山上的评价汇总到一起，共同决定哪位琴师的技艺更高。殿下不如也说一说吧，这场比试您觉得谁的琴声更妙？”
鸾姝感叹道：“其实不必我说，看大家的反应便已揭晓。第二段琴音以柔克刚，自是更胜一筹。”
刘光禄忽然从地上弹了起来，感慨道：“这比试越到后来也越是精彩了。”
孟忠挖苦他道：“刘兄，你又活了？”
刘光禄翻着白眼又装死躺了下去。
鸾姝又问道：“可是这琴会不是明日才开始吗？为何现在就有比试？”
孟忠道：“那是为了筛选出十名擂主呢。正式的琴会明日才开始，但是筛选的比试半个月前就开始了。通过山下琴阵仅代表可以登上鸣皋山，上山之后还要进行第二轮比试。无弦阁将琴师分为了十组，最先通过琴阵的十个人依序成为每一组的擂主。按照守擂打擂的形式，后面通过琴阵的人可以随意挑一位擂主进行挑战，若挑战成功则成为该组擂主。比试直到今天太阳下山为止，最终留下来的十个人，才能获得挑战阁主之位的机会。”
鸾姝若有所思的沉吟道：“原来如此，这规则实在十分苛刻。”
刘光禄忽然又感慨起来：“不过就因为规则苛刻，留下来的才是天才中的天才，高手中的高手。唉……要是不能亲眼一睹，实在是人生最大的憾事啊！”
他一会儿捶胸顿足，一会儿又唉声叹气，只恨自己才疏学浅，没法通过那琴阵。害得鸾姝心中实在有些过意不去，道：“实在不行，我去闯琴阵试试。我弹琴虽然不行，听琴还是在行的。”
刘光禄慌的连道使不得，说万一失败了，耽误她的大事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孟忠在一旁撇了撇嘴，道：“你在山下也能听到琴声，也没啥差别，何至于非要到山上去？”
刘光禄捶地道：“孟兄啊孟兄，这你可就不懂了！光听声音和身临其境怎么能比？”
他激动的指着山顶：“再说咱们都到了无弦阁山脚下了，再往山上走个几百米就能看到现场了，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吗？这就像有一位绝世美人隔着屏风站在你面前，你能听到她讲话，难道不想一睹其芳容？哎哟，这可真叫人抓心挠肝啊……”
孟忠憨笑道：“山上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哪有什么绝世美人。要我说，这琴是王公贵族上流社会的玩意儿。你跟我半斤八两，也听不懂的，不如就死了这条心，陪我一起在山下守着吧。”
刘光禄听了忍不住抚额翻了个白眼，简直要被孟忠气晕过去。
鸾姝还想再宽慰刘光禄几句，忽听身旁有细弱的声音叫她名字。鸾姝转头四处张望，可是周围除了刘光禄和孟忠却不见有其他人。
“阿岚？是你吗？你在哪？”鸾姝问道。
只听那声音从左边肩上传来：“在这里……”
鸾姝低下头去，发现自己肩头竟落着一只纤弱的白蝶，便笑问：“你怎么变成个蝴蝶？这又是在玩什么新花样？”
蝴蝶翩翩振翅，风岚的声音又时断时续的响了起来：“抱歉鸾儿，我可能没法保护你了。这是我现在的分|身……”
鸾姝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风岚道：“四时神包围了莲城，要捉我去天界。路上我看到敖子陵就要赶来了，应是也去琴会的。你暂且可与他一同上山，但是切记要小心……”
突然，鸾姝只听脑后风声呼啸，竟是一发冷箭从天空中射了下来！
那箭矢直接将白蝶射穿，眼看下一瞬便要挨上鸾姝的脖子！鸾姝身上顿时金光大盛，一层金色龙鳞覆满她的全身，与那箭矢撞在一起彻底碎裂。
云端之上，是刑神蓐收。他虽然以白布蒙住全身，可是那身后所背的劈天斧却已暴露了身份。蓐收手持弓箭，看到一击不成，便又抽出第二支箭来再次瞄准鸾姝。
山下众人这才来得及发出一阵惊呼。刘光禄与孟忠也才反应过来，高喊“借过借过”，想要带着鸾姝找地方躲藏。可是这周围到处都是人山人海，堵得水泄不通，几乎寸步难行。
就在这时，地面上不知何处也突然射出一箭，夹带着劲风与龙吟呼啸直逼蓐收面门。蓐收大吃一惊，不得已急转箭矢射出。两箭在空中相撞，爆开一阵强烈的灵威冲击，掀倒一片路人。
蓐收“啧”了一声，见再也捞不到好处，便挥手化作青烟逃回天上。
——
只听远处马蹄嘚嘚，两匹骏马从大道上疾驰而来，扬起一片尘沙。它们均是万里挑一的好马，毛色洁白如雪没有一根杂毛，转眼间便已如闪电般奔至山下。
马上主人忽然勒住缰绳，白马人立而起，向天长嘶骤然停住。若非那御马之人技艺极佳，非得被甩出去不可。
马背之上，那紫发玄衣的青年英姿挺拔一身戎装，胸前斜背长弓。他目光如炬，正望向蓐收消失的地方，显然方才那一箭便是由他射出。
另一名则是翩翩公子，绝世无双，比那玄衣青年还高出半头来。他一身素衣缁尘不染，举手投足间又有种王者风范，不怒自威，只令人不敢直视。
逆光下，二人的发丝衣衫飞扬，与白马晶莹的长鬃融为一体，散发着逼人的光辉，宛若神兵天降。
这惊鸿一瞥，引得路旁众人全都站了起来，发出阵阵精绝叫好。
所来之人正是敖子陵与敖霜。
只见敖子陵一翻身下马，便先迎上鸾姝，拉着她的手上下检查了一番，问道：“鸾儿，你有没有受伤？”
鸾姝急道：“我没事！可是阿岚她不好了，你快派人去救她！”
敖子陵十分惊讶，柔声道：“别急，别急，你先将来龙去脉给我说一遍。”
鸾姝便将方才风岚用白蝶化为灵体分|身，以及她说的话都原原本本得告诉了敖子陵：“她最后想提醒我要小心什么东西，可是话没说完，就被那个天神将分|身打散了。阿岚和莲城现在都有危险，怎么办啊？”
敖子陵沉吟片刻，便笑道：“你不要着急，我想风岚和莲城现在都应该暂时没事。”
鸾姝万分惊讶：“怎么说？”
敖子陵解释道：“你说四时神去了莲城要捉风岚，可是方才蓐收又来追来这里射杀她的分|身，想必是第一次没有得手。而且殷老板就是莲城七贤的大长老，也是风岚养父。他是九尾天狐，心思狡猾的很，我猜一定是他带着风岚躲了起来。既然两个人都逃脱了，四时神肯定也不敢对其他长老轻举妄动。”
方才风岚说鸾姝可以依靠敖子陵上山，她便对他十分信赖，这才稍微安心。可她还是有些担心风岚的安危，道：“那她现在肯定十分虚弱，那灵蝶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我们得赶紧找到她。”
敖子陵却是摇头：“不可。倘若我们去找她，反而有可能被四时神利用。就像方才，她是为了给你报信，才不小心暴露了行踪。所以目前想保护她最好的方式，便是先不要管她。你放心，有殷老板在，风岚肯定无事。”
鸾姝觉得他分析的有理，终于宽下心来，颔首道：“那好，我听你的。”
敖子陵笑着点头：“这样才对。”
往来行人越聚越多，把道路都围了个水泄不通，却又不敢靠的太近。众人方才见过敖霜的神威，便知他们不是凡人。
鸾姝也这才发现，两人的瞳仁与发色都变成了黑色，连同那逼人的龙威也隐匿了起来，与在龙宫中大不相同。但即使是这样，也掩盖不了二人原本的气度与魅力。尤其是敖子陵，这黑眸黑发，反而为他增添一丝奇异的美感，令人忍不住想要一直看他，简直移不开眼睛。
山下忽然起了一阵浓雾，把他们与那围观的人群隔了开来，原来是敖霜施的法术。
“公子，我已将人群隔开了。”
此时敖霜对敖子陵的称呼也改口了，想必也是为了掩饰他们的身份。
敖子陵点了点头，又转向鸾姝笑问道：“我们为参加琴会特意乔装了一下。还可以吧？”
“呃……呃，可以可以……”
鸾姝忍不住扶额，嘴上虽这么说着，心里却暗暗叫道：“用浓雾把人群隔开，难道不是更引人注目吗？龙族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低调？这位神界第一美男子除非把自己的脸给遮起来，否则怎么样都很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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