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当红炸子鸡

书房里只剩下顾辞和沈禾两人，沈禾又夸了沈括两句，也只是如此了，毕竟两人实在算不上熟识。

        只是她自顾说着，旁边的顾辞却是全然不同的想法。顾辞先是心里有些懵，少见沈禾这样的语气夸赞一个男人，还是和自己年纪相仿又有才学的男人。

        不过沈存中的名号他也听说过，甚至在泉州时他就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了。当时他也感叹过一句青年才俊，如今再听到他的名字，顾辞顺着沈禾的话点了点头，只是心却轻嗤了一声“不过尔尔”。

        沈禾见顾辞这般顺着自己，索性将听雨楼中她和沈括借留言条对话的详情说与他听，然后又一脸的不敢置信，难道这就稀里糊涂的和文人对上话了？

        至此，顾辞带着笑意的脸上才有了绷不住的趋势，沈禾这人最矛盾的地方就是她的眼力，有时候一叶知秋，有洞悉事物之能，有时候眼睛长着只是个装饰。

        等沈禾反应过来的时候，顾辞已经给她规划好了今晚的活动区域。

        虽然沈禾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百般反抗，却让顾辞知道有些事情做多了也能提高某人的眼力，于是他身体力行，倒有些乐此不疲的意味。本就新婚，又是小别，或许他们自己还没发现，反正罗安见着他们俩任何一个都会绕道走，实在太腻人了。

        不过他们也就松快了几天时间，其实前两天当举子们全部退场后，试卷会再次进行“糊名”、“誊录”，然后就会直接送阅卷官进行初判、再判、终判三次评阅，并且定出等第名次。

        现在省试的名次就已经出现了，所以那些大街上不时传出来的名单才会有人争相捧场。

        两天后，礼部就会把考中的举子名单张榜公布。由于各举子省试考中后基本上都能参加随后进行的殿试，而自前朝开始，很少有举子会在殿试中落选。

        说白了，殿试虽然是天子亲试，实际上就是走个过场。因此，省试放榜比解试放榜更热闹，京城的富人也都趁举子省试中榜但还未经殿试的时机，备好轿子和车马，赶来与举子们攀亲，也就是所谓的“榜下提婚”。

        尽管那天贡院外被挤得水泄不通，顾辞还是准备和沈禾一起去看榜，并且坚持对方换回女装，梳妇人发髻。

        难得沈禾答应的爽快，临近出门她又开始磨蹭了，昨晚一直睡不着，虽然后来太累睡着了，自从今早睁开眼她的心跳就在加速，堪比高考查分。

        顾辞还是该吃吃，该喝喝，看着一如既往的平静，罗安早上都紧张得撒了几滴眼泪，顾辞还去给他灌了好大一碗鸡汤，然后被夸了好几句沉着冷静。

        只有沈禾知道这厮今早起来系错了两次衣带。

        又磨蹭了好久，在顾辞又要灌鸡汤的时候，沈禾拉着他的手深吸两口气，终于决定出门了。她知道顾辞对他们说的每一句安慰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小弟弟长成了如今的大男孩，可还是自己的小弟弟啊。这种时候，她应该要比顾辞更有勇气。

        于是他们俩手牵着手走在前面，阿蕊和百叶架着罗安走在后面。几人慢慢融入人群中，慢慢朝榜单挪去。

        如此盛况，比泉州解试放榜不知道热闹了多少，他们距离榜单甚远，名字尚不能辨明，却没想到结果来的如此突然。

        顾辞原本牵着沈禾在人群中走着，有个青衣小厮突然拉住了沈禾旁边的一个举子。

        “你可是泉州顾辞？”小厮的语气有些着急。

        “不是。”那位举子摇摇头拒绝，说完就着急的往前中间走，又被那位小厮拽住。

        “你可认识顾辞？”

        “不认识！”举子忿忿地甩开小厮的手，又见对方如此着急，下意识问了句：“你找他做什么？”

        小厮在人流中转了许久都还没有眉目，如今也有些焦急，“今科榜首，自然是要榜下捉婿了。”

        说完那个举子愣了片刻，似是不敢相信榜首居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而这是顾辞早已拉着沈禾避开小厮走远了。

        虽然他们还是在往人群中挤着，可是心里的石头突然就落地了，如今只是想亲眼确认一下。

        榜首，泉州顾辞顾退之。

        这个消息并没有高兴太久，因为罗安落榜了。几人又从头将榜单看了一遍，连周思睿的名字也没看见。

        天难遂人愿，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省试的结果既定，他们接下来只等三月中旬的殿试了。

        罗安他们几个准备殿试出结果了再回去，还有月余，于是他们结伴去了汴京周边的几处名胜古迹。

        至于顾辞，他也有他的事，应付不停上门的媒人。尽管他们都知道顾辞已娶妻，且夫妻恩爱。

        先不说顾家几代都只娶一妻，连胡娘子都是顾辞娘亲过世几年后顾长青才续得弦，顾辞对后宅之事向来不在乎，若是没遇到沈禾，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孤寡到老也无所谓。

        更别提在沈禾的观念里遵循的是一夫一妻制，不是推崇而是律例。他若是再娶妻纳妾，那就是那个什么词来着，哦，重婚罪。会在沈禾心里驱逐流放的那种。

        所以媒婆上门这种事，顾辞不仅态度要坚决，还不能给沈禾带来任何负面情绪，可这汴京的媒婆实在太能说了，即使八面玲珑如顾辞，也是疲于应对。

        不知不觉，殿试已至。经过由皇帝亲自主持的考试后，才算事真正考完了。殿试是在皇宫的集英殿举行，进士科殿试的内容是官家出的三道诗赋题。

        只是乍见天子，少有人不慌乱的。过了许久，众举子才陆续开始进入考试状态。

        熙宗承袭大统后一直兢兢业业，也算是仁德的君主了。如今已是不惑之年，额上有淡淡的横纹，早年间没被作为储君教养过，养成了十分随和的性子，即使坐在大殿上，他的目光也和他的性格一样是温和的。

        这是澶渊之盟签订后第一届科考，对大宋朝的意义重大。这段时间不时有人在他耳边提起一些人名，他也对不上脸，只是其中几个他晃了一眼，不是才学如何，倒是生了一副打眼的皮相。他看着下面满堂的考生，大多都只及落冠，如今就已是是天子门生了。

        他不由想起自己这般大小的时候，跨马游街，不识人间愁苦。如今想来恍如隔梦。

        在考试快结束时熙宗就离开了，虽说熙宗是殿试的主考官，可殿试的名次仍要经过糊名、誊录，再交由评阅官多次审核，试卷评出等第名次之后，前十名奏请官家审批，由此才能确定出状元、榜眼至第十名，这十人称第一甲。

        其后所有誊录的试卷会被当众拆封糊名，依照评阅管评定的结果分五甲唱名赐第。因唱名全由熙宗主持，故极为荣耀。

        如今所有的试卷已评阅完毕，众举子们候在殿外，前十名的所有考试试卷及相关资料都已递了上去。也陆续有着紫色常服的官员进去，要知道三品以上才能着紫服，看来结果已经快出来了。

        人群中三三两两早就开始交头接耳，顾辞混在其中，不时有眼神从他身上扫过，他只当没发现，还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面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周二离他不远，慢慢朝他走了过去，他们这位顾兄的魅力还真是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的夸张。

        两人还没说上几句，有个侍从叫到“胡相公到。”

        殿外立马鸦雀无声，自动让出一条道来，胡媛从顾辞边上走过的时候，停了一瞬，过了很久，他后面那位举子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胡公刚刚看我了，难道我这次考的不错？”

        一时间，有人附和有人辩驳，只有顾辞知道，那一瞬间他紧张的不能言语。

        果然，胡公进殿前就已知晓了结果，今科状元乃是泉州顾辞，不仅如此，他也是大宋开朝依以来第一个连中三元的人，而榜眼则是真定韩缜。当然，楚蔚、齐钰皆在前十之列。

        唱名赐第之后，新科状元顾辞要率领所有已换上官服的新科举子，自皇宫东华门出来，沿汴京的主要街道游行到在大相国寺内临时专门设立的期集所，以显示皇朝崇尚文化和“学而优则仕”的荣耀，也就是所谓的“新科夸官”。

        御马游街，同榜期集，再到琼林夜宴，顾辞成了爆红炸子鸡。之后紧接着礼部会安排给新科举子授予官职。顾辞任濮阳通判，楚蔚则去了胶州，两人一西一东，而韩缜和齐钰都入了馆阁。

        方圆和方平拉着韩缜出门赏花，如今已是四月，人间四月芳菲尽，如今诸事落定，他们已然错过了赏花时节。

        方平憋了半天，“我觉得我家郎君是最好的，比泉州那个厉害多了。”

        说完韩缜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倒是方平瞪了他一眼，之前就是看郎君在家不开心才计划拉着他出来散心的，这厮真是猪队友。

        方平见韩缜没反对，接着抱怨道：“就是嘛，一个状元而已，我们家公子”

        方圆死死地盯着他，蠢货，怎么会有这样的蠢货。

        韩缜又笑了起来，“你呀，输给顾辞我甘心的，况且，即使没有他，这状元也会是别人。”

        如今朝中韩家、齐家还有王家，到处都是这几个士族的子弟，尤其是三品往上，少有寒门。

        韩缜回去的时候，远远看见了小摊贩前的顾辞，方圆问他要不要上去打声招呼，他轻嗤了一声，这点子度量他还是有的，上前走了几步，他这才看见顾辞身边的人。

        一个妇人，容色舒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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